丁弋和林潇洁吃饱喝足之后,这才跟着三个先前被丁弋打倒了的镖师一同去寻陈彪。
丁弋想要一份既不耽误行程又能赚到更银子的好活。
一般赏银越多的活意味着押镖的难度更大,意味着被劫镖的几率更好,也意味着这一趟押镖将会越危险。
丁弋才走了一小段路程便称得上快要身无分文了,前面的路还很长,需要的银子还会更多。
除了银子,他所需要的还有真正地走在生与死的刀锋上,只有这样丁弋才能说没有白走这一遭江湖,才能更有底气地去希声宗向那个三痴问剑。
三痴在希声宗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加上卓绝无双的剑道天赋,想来如经一定完成了一次真正地脱胎换骨。
到了午后未时,烈阳变得更加毒辣,像是一团在半空中燃烧着的火焰。城中的行人又渐渐地变得稀疏了,寂寥的街道上空荡死寂,只有偶尔的蝉鸣声,显得十分动听悦耳。
丁弋随着三个中年镖师顶着高大的斗笠向城中龙行镖局的兵器库走去,林潇洁则留在了一家客栈里休息。
马匹已经吃饱了粮草,恢复了往日的威风抖擞。
路上三个中年镖师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显然皆对丁弋有着不浅的好奇与兴趣,完全没有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记到心里去。
龙行镖局的镖师们一个个都是性情磊落的真汉子,从来只服气拳头比自己硬的人。
丁弋先前已经向这几个镖师彻底地证明了自己的拳头有多么硬。
在镖队里通常是拳头硬的人更有话语权,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况且丁弋将取胜后所展现出谦逊温和的态度更让他们感到可敬。
丁弋所展示出的拳头越硬,所表现出的心思越缜密无懈,越会吸引镖师们的好奇心与兴趣。
现在整个龙行镖局中的镖师们都知道了这个配剑的年轻人,同时也不愿意相信镖队中会有人败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的一脚之下。
三个镖师一直在说话。
三人看上去一直在寒暄着镖队里所发生过的有趣的事情,聊得不亦乐乎。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说与丁弋听的,三人所说的事情都能称得上是典型,刚好能隐隐地透露出队中的规矩,及龙行镖局押镖的过人之处。
丁弋一声不坑,只是兀自地看着脚底下慢慢走路,像是心不在焉。耳朵却悄悄地竖得许高,将几人说的话一五一十的整理出关键信息,并将之牢牢地记在了脑海当中。
终于,其中有一个镖师耐不住性子了,开始与丁弋套起了近乎。
“小兄弟来自何处?兄弟几个该怎么称呼?有这么高的一身功夫怎么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汉子口直心快,直接开门见山地将自己想问的事情问了个便。
丁弋眉毛狠狠地抖了两抖,最后还是选择了如实说道:“小弟来自伏龙域,姓丁名弋,想要去西边的希声宗求一生教导。”
“小兄弟脚力如此凶猛,相必剑术会更强一筹,为何未去参加万剑门一年一度的演剑大会?”另外一个镖师问道。
丁弋谦逊点头,所说的话却没有半点谦逊的味道。
“丁某自知不能战胜三痴而夺魁,何必要去丢人现眼?”
听完丁弋的话,三人皆是哈哈大笑,笑的自然是丁弋自侍过高,竟然拿自己与那个伏龙域近十年来最耀眼的剑道天才做比较。
原本汉子们觉得少年心机缜密,城府不浅,但听完丁弋说完这些话之后都觉得其有些可笑,对这个年轻人的期望瞬间下降许多。
若丁弋说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这几个镖师们只怕会当场消掉大牙。
自从演剑大会落幕后,三痴剑客这四个字在整个洹国境内彻底传了开来,无数年轻人将之当做自己的所崇拜敬仰的对象。
如今三痴二字代表的便是洹国的剑道,邬冬霖因为其独特的行事风格,将前几年名声同样盛极一时的邬亦然彻底地比了下去。
若邬亦然更像是活在云间,找不到丝毫缺点的剑仙,那么邬冬霖则更像是生于尘土,浑身满是疯癫的江湖侠客。
常年活在云间的剑仙自然不可避免地会与人们产生遥远的距离感,会渐渐被人忘却。
就生活在江湖中的侠客往往才能让更多人感受得到其真实的存在。
自演剑大会落幕,邬冬霖跟随着希声宗长老回到宗门后并没有规规矩矩地待在宗中苦修。反而更加放荡洒然,常常仗剑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时不时醉倒在某个酒馆。
自演剑大会后邬冬霖喝酒再也没有花过一个铜板,反而会受到各个酒肆的极度欢迎。
年轻的少年们愈加喜欢去酒馆饮酒了,都期待着在某一天,某个酒馆能亲眼看到这个自己心中无限敬仰的侠客,并与其交杯换盏,共论剑之大道。
希声宗作为一个底蕴深厚的道家门派,对邬冬霖放浪形骸的行为竟然丝毫不加制止,而且直接将之远为了几十年后希声宗的新一任宗主。
然后江湖中传来更为耸人听闻的消息,说是三痴到希声宗后茶不思夜不寐地花费了三日便将希声宗内所有精髓剑术尽数学会。
一石惊起千层之浪,希声宗穿出邬冬霖悟剑神速的第二日,在万剑门中的邬亦然便宣布在神隐峰里闭关五年,五年后将慢慢着手宗中掌门之事。
一个隐匿与世,一个沉醉于红尘烟尘之中,邬家两兄弟走着两条截然不同的修剑之路,成为了新江湖里的新传奇。
和这两个传奇的人物比起来,丁弋还是个愁着填不饱肚子,没有银子赶路的狼狈少年,原本在江湖中里的些许事迹也渐渐被人们忘却。
世间有人活在山顶,有人要活在山脚。
活在山顶的人被无数人敬仰传颂,活在山脚的人些许也能因为卑微渺小被人关注同情。
而丁弋如今便是现在山腰的人,没有人会关注站在山腰的人,他们既不够卑微,也不够伟大,他们构成了一个平凡的团体,也是就是生活中的大多人。
龙行镖局毕竟仅仅只是个镖局,在这儿的镖师大多只有一身蛮力。
丁弋如经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也成为了镖队中报团取暖的一员。
三个镖师终于将丁弋带到了龙行镖局所谓的兵器库。
这个兵器库名副其实,除了兵器别无他物。
镖队长陈彪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见到丁弋,露出了豪爽的笑意,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张已经写上了密密麻麻名字的纸还有一支蘸着墨水的毛笔。
他将纸与笔一同递给丁弋,后者并没有直接接下。
丁弋道:“小弟此次出行另有其他行程,这一路上都在往西边快赶,只想临时入镖赚取些许散银以供路途之需,愿镖师能交与我一个合适的差事。”
陈彪略加思索,便想出了符合丁弋要求的一单押镖差事。
陈彪早就对丁弋的来意有所猜测,只是未曾想到后者表达得如此简单干脆,都未曾给过他任何继续想要挽留的机会。
于是他只好把纸笔放在了一边,并抱出了一个锁子甲还有一把宽大的朴刀。
兵器室里的兵器极多,但种类却只有两种。
锁子甲和朴刀。
锁子甲和朴刀都像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规格大小都铸得一模一样。
作为一个镖队的领头羊,队长,陈彪身上所穿的甲胄,所佩的朴刀也同手下的镖师们一模一样。
显然龙行镖局中并未明显的身份高低划分,都是一群把头拴在腰间的莽夫。
一群有着不俗头脑的莽夫。
陈彪交给了丁弋一张简略的地图,然后兵器室里又来了三个人。
三个没有披上甲胄的中年男人。
陈彪道:“此三人乃是镖头亲自安排的三个押镖好手,平日一直护在镖头左右,保其安全,如今将同你一起去押下这镖。这都是镖头的意思。”
“此次行程十分重要,所押的货物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烟,若被截取,我龙行镖局只怕会名声不保。”
丁弋仅仅轻声应答,没有说半句多余的废话。
他更关注的是银子,银子才是他来这里的一切目的,只要镖局出得出足够大的价钱,他不会在乎让剑上多染一些血。
陈彪开出了价格,一百两银子。
其中五十两已经整齐地放在了一个精致的小铜盒里,并交到了丁弋的手上。
丁弋打开了盒子,用手轻轻地掂量了几下,确认无误后这便才点头应答下了这门差事。
三个中年男人到此时仍然没有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庞,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曾摘下自己面庞上包裹的黑纱。
丁弋没有收下甲胄和朴刀,端起了铜盒子便转身离开。
陈彪招了招手,示意之前带丁弋来的三个手下退下。
兵器库里只剩下了陈彪和那三个脸上覆盖着黑纱的中年男人。
陈彪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半点像之前那样长辈般的笑意,剩下的是像是发了霉一般的阴冷。
然后他从脸上脱下了一层皮,露出了他真正地面容。
许龙行。
真正的陈彪早在之前与男人们一战过后便喝醉在了酒楼里一直未醒。
丁弋眼中所谓的镖队长其实一直便是这个镖局的镖头。
这个镖头城里唯一没有瞎的瞎子,从丁弋进城那刻便一直在暗中结网。
如今便到了收网捕鱼的阶段了。
这只老得快要死的狐狸对三个男人说道:“一定要把事情做到位,明日这时我要看到的是这个杂种的肉沫。”
话语落下,屋内的光线像是突然暗淡了几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