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断过去,突如其来的肆掠狂风终是慢慢地消停了下来。
玉面四狐的脸上满是尘土,那剩下的四只马匹和已经趴下。
在极其猛烈的西风的侵袭下,他们彻底变得慌乱,疯狂地在乱流的大风里到四处奔跑,最终都累死了在这个只有黄沙坟墓里。
突然其来的西风,让龙行镖局原本设下的精妙陷局瞬间出现了无数变数。
他们算清了丁弋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算出准了到达西风口的时间,算好了他们杀了丁弋还能骑马回去吃上一顿奢华丰厚的庆功宴。
而现在他们所乘的健朗马匹如今都变成了变成了四俱马尸,他们身上所带的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嗓子却干得像是直接能够冒出烟来。
没有了马,他们只能靠着自己的腿走出这片广阔无比的荒漠。
但他们四个人只有了最后一壶子饮水,一壶子饮水显然不能维持四个人的生命。
更要命的是他们行得匆忙,已经快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们不仅渴得要命,且还饿得发慌。
这片绝望的狂沙里,出了他们六人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生命存在,更不会有一丝可以饮用的淡水。
他们骑着马狂奔而来时足足也用上了两个时辰不止,若是徒步走出去可能要走上个几天几夜。
他们都只注意到了这阵西风来得突然猛烈,却没有注意过这阵风到底吹了多久。
这场西风着实吹了很久很久,足足吹了有两个时辰,吹到众人已经没有关心天色的变化了。
天色在这阵狂风的肆掠下已经渐渐变得暗淡无光了,日光正在缓缓转变为黄昏的霞光,在天黑之前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酒肉已经只能算是玉面四狐的一个夙愿了。
玉面四狐没有再次向丁弋动手,他们进行了漫长地思考,却始终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走出这片坟墓的办法。
丁弋的表情上依旧只有愤怒,还有几分淡然。
愤怒的是都是眼前的四人把他和林潇洁带入了这个必死的局面,淡然的是能和自己喜爱的女人死在一起,未尝不是一种没事。
但林潇洁显然做不到淡然,她又慢慢开始啜泣了起来。
女人毕竟不是男人,女人更想要的是一段平安长久的幸福生活,一段白头偕老的风花雪月。
如今这这一切的希望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烟消云散。
听着女子的哭声,玉面四狐再也思考不下去了,他们的脸上只剩下了暴躁和懊悔。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他们一直以来便是小人,无法淡然面对生死,也无法参透轮回。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无解的局面,在这个局里没有生,只有死。
下一刻,他们所思考的问题便得到了解答。
空旷的天际边突然想起了一声炸雷,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在这空旷荒芜的沙漠里,没有什么能够比这阵炸雷来得更加震撼了。
玉面四狐忧愁烦闷的脸上瞬间换上了狂喜,眼珠里也像是在摇曳着明亮的烛光。
天空中暴雷翻滚,将黄昏的血红映成了闪亮的苍白,暗淡的天穹被无数雷电照得通亮。
未几,无垠的天际边下起了瓢泼大雨,将地面上的所有炎热与干燥一便清楚了干净。
丁弋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覆盖在林潇洁被雨水浸透得隐隐若现的躯体上,不想让玉面四狐看见她暴露的身体。
玉面四狐此时早已忘了丁弋与林潇洁,他们着力地把嘴张到最大,疯狂地对着天空贪婪的吞下一口一口又一口雨水,然后他们又将带来的水壶都用来接水。
没过多久几只空荡荡的水壶便被瓢泼般撒下的雨水给彻底灌满。
现在他们终于是捡回来了一半活下去的希望,雨水有了,接下来他他们需要的是食物,如今只要是能填饱他们肚子,能够维持他们有力气走出这片荒漠的东西都能够称之为美食。
玉面四狐终于将眼神看向了被雨水淋得通透的丁弋与林潇洁,他们的眼神里像是藏着被九层炼狱囚禁了少年的恶鬼。
他们贪婪地看着丁弋与林潇洁,眼里的嗜血之意毫不遮掩。
玉面四狐此时已经将丁弋与林潇洁二人当做了自己的自己的食物。
弱肉强食,一直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存法则,在人类世界有着无数种道德准则,但到最后都逃不开弱肉强食四字。
丁弋的手已然握住了剑镡,随时准备出剑来抵挡这四个想要吃人的恶鬼的袭击。
花狐又打开了他的扇子,轻轻一扇,原本已经静止了的空气中突然掀起了一阵罡风,罡风中夹杂着各式各样的暗器,其中有细小狭长的长长钉,还有薄如蝉翼的飞刀,各种长短不一的针刺。
罡风拖死这些暗器向丁弋爆射而去,不到半个呼吸间的时间便要刺到丁弋的脸上。
花狐嘴角扬起了无比得意,又充满着邪恶的笑意,暗器出手的那一刻,丁弋在他的心里就变做了一只彻底不会动弹的食物了。
他对自己的暗器一向保持着绝对的自信,而且这是他认为这已经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挥得最快的一扇了。
人总能在绝境之下爆发出自己的一切潜能,将自己的全部实力发挥到极致。
花狐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没有过多考虑的这一扇能够刚好找到一个避无可避的绝佳角度。
但他面对的是丁弋,是一个对暗器熟悉得了如指掌的丁弋。
“叮叮叮叮叮……”
下一刻,这些看似不可能被防住的暗器就如同废铁般被丁弋尽数挡下,一件一件地落在了丁弋的脚尖上,形同一块块废铜烂铁。
“实在是太慢了。”丁弋的声音里听不到丝毫的波动,他说起话来依旧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
看到脚尖上犹如废铁般的暗器,丁弋想起的却是白玉楼中那个叫做陈子墨的男人,还有那个住在四面漏风的老宅里的老人。
还有那个老人对陈子墨说过的一句同样的话。
“实在是太慢了。”
但丁弋不是那个能让整个伏龙域里的江湖都惧怕的无情阁阁主,所幸对丁弋出手的也不是那个能够威震一个小江湖的武林盟主陈子墨。
若此时向他出手的人是陈子墨,那他如经一定早已是一个浑身布满窟窿的血人了。
丁弋在白玉楼这段时间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学会,他对陈子墨的诡兵之道再不感兴趣,也是学会了他身上的两三分功夫。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能够学会一个人半生所悟的两三分精髓,这足以能够体现出丁弋身上可怕的武学天赋。
若非不是这些天赋,相必他也没有资格在白玉楼白吃白喝这么长时间。
在江湖里,一向都是凭着本事讲话的。
丁弋既然学到了陈子墨两三分的暗器精髓,那么花狐在他眼前使用暗器便只能称得上哗众取宠了。
在下一刻,丁弋便证明了什么才能真正称得上暗器。
他的脚尖微不可察地轻轻撬动了一下,看上去只是想把这些不能称之为暗器的废铜臭铁给顶开。
但这一顶,便直接顶到了花狐挡在胸前的扇子上,花狐还沉浸在自己精妙无比的那一扇中没有回神来。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他手中所握的扇子上多出了许多窟窿,他的身上也多了许多窟窿。
无数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这些窟窿簌簌流下,不久便流遍了他的全身。
在出其不意,电光火石间取人性命的金属才能称得上暗器,花狐在断气的最后时间里才知道自己半生里引以为傲的暗器在一个年轻的少年眼里就像是一些无用的玩物。
然后他凄然地笑了,笑道一半便闭上了眼睛。
然后灵狐动了,灵狐可以不相信花狐的暗器,却不可能不相信自己的轻功与柔术。
柔能克刚,水能克水。
他在心里如此想着。
只要自己将自己的轻功发挥到极致,他相信丁弋手中的剑一定不能沾到自己的半片衣襟。
于是他像是一只燕子般飞出去了,这一飞确实是他飞得最快的一次,兔起鹘落间他的双脚踩到了丁弋的双肩之上。
他的双脚紧紧地锁住了丁弋的喉管,只要他稍稍用力,便能将丁弋的喉管顶得粉碎。
事实上在夹住丁弋喉管的那一瞬间他便使出了脚上的全部力气。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使出那最后的劲力。
断掉的不是丁弋柔软的喉管,而是他粗壮的双腿。
丁弋的剑实在是太快,快到在旁边愣着的阳狐连他何时出剑,何时归鞘都没看到,灵狐的大腿便离开了他的膝盖。
丁弋没有清洗过的剑上又覆盖上了有一层新鲜的血液。
脸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滴在丁弋的衣襟上便被他收剑归鞘。
失去双腿的灵狐像是一只断掉了翅膀的燕子,一个狗吃屎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没有了双腿的灵狐便没有资格配上“灵狐”二字了。
现在躺在地上的灵狐只能被叫作一只要死不断气的死狗,甚至连死狗都比不上。
阳狐呆呆地楞在了原地,握枪的双手疯狂颤抖。
林潇洁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公子,公子一身超凡的武功,日后一定是一个名震一方的大侠客。”
剩下的阳狐和媚狐只得夹起了尾巴,他们在等待丁弋的处置。
如此看来,丁弋才更像是那个从九层炼狱中爬出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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