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大半个月的好天气,二月末萧绮川两人终于赶回苍平村,一路上可以说是格外顺利。从边关那家客栈离开的时候店家和小二跑堂的都来送过他们,尤其是那店家还留下了地址,说是有了好消息就告知他们一声。
萧绮川也接过了,就是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正想问个究竟,沈夜上前一步先说了一声一定,自经接过收下了。
“他们说的是什么事?”萧绮川问。
“就是都是好心人,相交相识实在可贵,担心回程安危,让我们回到丰城之后给他们报个平安。”沈夜答。
以前常听单阳冰说人心不古,出来一趟才知道世道虽有艰险乱营,还是好人多,人人皆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虽然她也没怎么听进去,单阳冰其人本来就爱说些有的没的,五成都是假话,为了给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的。
萧绮川暗暗记下这一条,等完成了手头这桩事,一定要好好再和单阳冰论一个高下,免得他天天在演武堂和后辈编造一些虚假传言。
奔过苍平村头没多远就听见哪里有声音一直在喊,细细微微却不曾停下,萧绮川找了半天,才在左侧田间看到二丫的身影。准确来说只是疑似二丫,那女孩身高和二丫差不多,身形却要瘦一大圈,奋力朝他们挥手,连跑带跳地朝他们冲过来。
“是二丫……?”
“是我,是我!才多久啊就不认得了吗?!”
“你好似……瘦了一点。”
“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其实就是运动多了,这里采采药,那里摘摘果什么的,也是意外惊喜。”
萧绮川想说一声麻烦照顾,看着她的神情却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又不太对似的,想来想去还是没说。二丫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牵起马头为他们带路。
“赵承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好几次想去找你们都被我给拦下了,我说如果你们回来抄了其他路,正好错过的话岂不是一大乌龙?于是他就忍了下来,这几天又焦躁起来总是坐不住吃不下的,这下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
“谢谢你照顾师兄。”
“不麻烦,不麻烦,不嫌弃就好了哪里还能说……”
沈夜噢了一声朝二丫一笑,二丫忙脸红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忙加快脚步朝那小屋走去。
赵承见到二人平安无事归来,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走过去握紧沈夜的手,放开,走了两步又回身去握了一次,放开。沈夜几步退到萧绮川身后,默默打开了扇子摇了几下。
萧绮川自怀中掏出吐谷浑给她的那封信,交给赵承。赵承点点头收好了,拿起放在草床头的那个包袱就准备走。他东西本来就不多,眼看他们两人差不多时间回来了,就把东西收拾成随时可以走的状态,尽量不耽误时间。
三人对视一下,就准备走。二丫还站在门边,门口敞开着,眼神里有一丝不舍,还是笑着送别,目光看向赵承道:“一路小心,事情办完的话,空闲时候可以来这儿找我玩。”
赵承点点头,郑重鞠了一躬,三个人掉头就走。只是萧绮川回头一望,见到二丫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便问赵承。
“大师兄,你觉得二丫她如何?”
“二丫?”赵承惊讶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想着她日日端着温热饭菜,一身浓厚的草药味道,回答说:“是一个好姑娘,等事情办完必要再来厚礼答谢她的恩情。”
清风浮动,路边野花飘来一阵花香。细看过去是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却也在冬天开得孤单灿烂。
小别归来,丰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有风尘仆仆的三人略显疲惫,匆匆进城,引来不少侧目。偏僻地方没有什么新异见闻,无聊沉寂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萧绮川的身影,却是和赵承以及她家的上门女婿回来的,丰城的流言主笔坐不住了,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顿时在丰城里传播开来:
那临锋武馆的萧绮川,苦恋薛岚薛岚无果,只好在外头买了个上门女婿回来入赘萧家,也省得萧家后继无人。但萧家崇尚武力,上门女婿亦不可手无缚鸡之力,何况萧绮川的旧爱薛岚是平苍派势头强劲的关门弟子。于是赵承带着新婿沈夜、萧绮川连夜出城,苦修勤练,个把月了才回来。
收到萧家消息的罗鸿从客栈匆匆赶来,等他到时,那赵承已经在演武堂等他了,他手上拿着那封封口完好的信,罗鸿见了就要去接,哪知他却把信微微一收,罗鸿抬眼看他。
“怎么?”
赵承微微一笑,安抚开始警惕的罗鸿,语气中却充满了严肃冷然。
“罗鸿,这封信交于你后,你与萧家即是两清,从此再无瓜葛。你要记住与萧家的约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罗鸿隐约有些不耐,知道赵承的话里话是什么,道:“那是自然,事情已经办成,之后我们街上照面也装作不识。”
听到他这么说,赵承也就不再纠缠,把信给他。罗鸿拿到信立刻收进袖内,看了一眼萧逸,嘴唇微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闭眼转身从偏门离开了萧家。
看他走了,赵承最后一点忧虑也消散干净了,回房去好好休息一番。
而流香自萧绮川回来也不曾见过她,在闺房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决定出门去寻她的身影,哪知道刚出门就见到斜对面的东厢大门敞开,立着两个人。走近一看,是书桌旁,萧绮川双手撑住沈夜两侧的桌壁,把他困在自己的臂弯之间,距离不过几尺。
这个姿势是不是叫什么壁……壁……流香想不起来了。
“咳、咳咳咳——!”
正巧清清嗓子,见到这场景流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死命咳了半天,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萧绮川吓了一跳,忙走过去帮她顺气,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染了风寒?”
“小姐,你、你们在做什么呢?”
萧绮川哦了一声,有些生气道:“我与薛岚的事情只有本人能评判,轮不到旁人来指点。沈夜不知道搭错搭错哪根筋,问我何时去薛家送退婚书。”
明白了缘由,流香就理解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疑惑充满了脑袋。她上前一步好心和沈夜解释了道:
“我家小姐与薛岚只不过是两家交好的口头之约,并没有婚书约定,这也是双方高堂不愿强行嫁娶,感情一事重在自然而然,如果是因为那一纸婚书就定了终身岂不是太过儿戏。”
只是不知道这和沈夜有什么关系?
沈夜笑着解释:“原来如此,我只是好奇为何绮川苍山之行心死之后,还抓着那人不松口,原来是并无正式约定啊。”
“感情并不会因为约定而改变。”
就像她对薛岚倾心不是因为薛家父母对她的疼爱,只是对这个人。而薛岚也不会因为两家的意向而对她有意,这也是她一向看在眼里的。只不过薛岚一直不曾对哪个女子差别对待,她也一直抱有希望。后来一想,的确还是有的,那就是萧绮川:薛岚对所有女子都是用他待女子的态度,温和有礼,疏离有度,但是对萧绮川是另外的态度。
不是女子。
想到这里,萧绮川撇眼看他,又不好发作,心情郁结拉着流香就走。
沈夜似笑非笑看着她走远,才慢慢合上房门。
休息一夜,日色从东风爬了出来,渐渐布满了整个天幕,晨雾渐散,人声渐至。罗鸿收拾好行囊,再三确保南凉密信完好贴身,找店家要了一份清粥和小菜,准备吃完就回程。
旁边穿着红衣服的大婶把菜篮子放在桌上,招呼小二要了两份简单的早餐,和旁边穿着蓝色衣服的大婶碎碎交谈起来。
“萧绮川可算是回来了!去了这么久,原来是陪自己的上门夫婿啊……和我们这种小家小户就是不一样,羡慕啊羡慕……”
“是啊,都传遍了,她那个夫婿长得清俊,一表人才,听说是身世坎坷逃来丰城,恰好被萧家买下,啧啧……也不知道多少钱才能买到!好在这下薛岚可就再无纠缠在身了!”
那红衣大婶突然低声神秘道:“听说薛岚习武与家中规定的年限已至,这次回来便不会再回去了,今后便专心继承薛家家业。”
蓝色大婶又惊又喜:“这事可是真?!那今年的灯会可就热闹了……快吃快吃,吃完我得给我家闺女去添置几件新衣服!”
情场如战场,果然不假。
罗鸿默默喝粥听着她们的闲聊,突然想到什么,慢慢悠悠凑过去,放下几枚钱币,问道:“这是饭钱。请问二位姐姐,那萧家的上门女婿的长相如何,是个怎么样的人?”
两位大婶一听姐姐,双脸一红,都抢着回答:“我听说那人虽然长相俊美,却是个没骨气的妻管严,在外都听萧家小姐的,别的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我听说的是他是个痴情种子,天天跟在萧小姐身后转,三步不离,真是没有大丈夫的样子……”
罗鸿听了,摇了摇头想果然是假消息,曾听闻那人曾出没在在附近的村子里,听描述必然不是他。于是留下饭钱匆匆离开丰城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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