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有了去时的经验，走起来顺畅了许多。入关的时候门口还是那位边守，这次就没再多说什么，按规矩看了眼鹿角令牌就放他们过去了。
两人权衡之下还是住在了去时的那家客栈，这次问也还是只有一间房，店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比自己远亲探访还开心，还走到门口将他们迎进去。
萧绮川照旧掏出三分银子放在桌上，店家笑眯眯退了一半回去，把算盘打得刷刷响：“一个月之内的老客我们都给半价。”
萧绮川琢磨，之前不是还说私奔旺季一房难求么，怎么今天过来就直接对折了。后面一位就着小菜吃酒的男子听到店家的话，立刻凑近过来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优惠，我是三楼地字号住了一周的……”
店家面色不善地白他一眼，只装作没听到，偷偷给跑堂使了个眼色。跑堂立马把他拉过去又给他上了份小菜，让他闭嘴吃酒。
“那就多谢了。”
跑堂拿了门牌为他们引路，问要不要热水食不食晚饭，萧绮川正要说什么，沈夜站在房门口没有进去，对小二摇摇头，只说：“我出门去逛逛，回来的晚的话你先睡吧。”
萧绮川点点头，看着沈夜走出店门，一转身见小二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
“姑娘，你这样不行吧？逼得太紧容易把人逼跑啊……”
她疑惑地看了眼小二，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小二着急跺跺脚，俯身到她耳边说：“男人说出去转转出门逛逛，都是去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
小二也没想到这姑娘这么不开窍，生怕她好不容易背着家人和男人私奔出来还落得个凄惨下场，急道：“就是花钱买姑娘寻欢作乐的地方！”
“你是说……青楼么？没事，他离开前回来便好。”
小二已经在尽量说得委婉含蓄了，没想到萧绮川毫不避讳地就讲了出来。尤其重点是后半句，原来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的苦情桥段，再这么一看这对组合，真是可怜无比。
“唉……你也看开些，毕竟男人嘛……”
萧绮川看这小二开始在那倚栏伤情，犹入无我之境，不再叨扰他，默默闭上了房门。
她心想，也不知道香香姑娘联系的如何了，回到丰城得再去花街问问看。
边关风冷，点星灯凉，街上行人不多，沈夜出了客栈专挑小路走，抖出一件深色的披风系在脖上，拐进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巷，几乎要与巷中浓稠的夜融为一体了。
“晨风。”
他倚墙低唤一声，那影子鸟一般从屋顶上飞下来，腰上带着刀，深蓝色的裋褐，深蓝色的蒙面，似夜间一阵疾风，嵌在星星稀少的夜，路人就算是随意往这边一看，也不会发现这儿还有另外一个人。
“主子，南凉那边的消息，在吐谷浑见到大单于之后，大单于立刻派人吩咐各个分部筹备物资和兵器。”
“罗鸿在丰城有什么动静？”
“他在萧家附近的客栈一直住到现在，没有什么动作，对于萧家办事似乎非常放心，悠闲十足的派头了。只是……”
一阵风沙略过，沈夜打开折扇掩住口鼻，砂砾撞到扇面噼里啪啦砸出一点微声。
“说。”
“之前在苍平村放出谣言招来官兵一事，属下担心传到对面那人耳朵里，会在那附近重点搜查，如果查到丰城……”
“无事，若是这样就让人在其他地方散布风声，其他人的消息也掺杂进去，他们没有余力一个个去查清楚，顶多认为是左党的障眼法而已。”
“是，那南凉那边……”
“让仓庚看着就好，你去吧。”
影子点点头，身形轻盈，乘着夜风没了踪影。
子时三更，更夫的梆子声由近及远，虽是声响，却敲得人昏昏欲睡。萧绮川自个儿洗漱完把屏风架好，把门窗落锁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沈夜还没回来。若是她都锁了门，沈夜进不来，难免夜晚又要折腾一番，于是提前知会小二一声，那小二欲言又止，终究点了点头。
“不用麻烦小二了，我回来了。”
沈夜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小二看见他比看见自家娘子还开心，连忙迎上去为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尘风沙，开心道：
“回来就好！您若是不回来，姑娘今晚可就睡不着觉啦！”
沈夜听了好笑，斜眼看向萧绮川，存了几分揶揄的心思道：“怎么？这般想我？”
只听她说：“你回来就好，要是太晚了，吵到隔壁就不好了。”
小二默默退到楼下去，慢慢回味刚才那句话，心道：哎呀，怎么越听越觉得怪怪的呢，真是年龄越大想的越多，罪过罪过。
沈夜跟在萧绮川身后进了房间，萧绮川锁上了门，见沈夜还站在茶几边上，表情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绮川给他抱过一套新的被枕，沈夜没有接，抬头看她。窗外一阵冷风吹过，敲得木窗哐啷作响，屋内烛光明灭，颤颤巍巍，染了风尘的少年不似当初初见一般炫目难以接近，明灭中多了一丝冷酷和玩世不恭的肆意来。
她退后了一步，沈夜收起平日里的笑容，靠近一步，萧绮川又下意识后退一步。
“怎么？就一会儿不见就不认识了么？”
萧绮川摇摇头，清醒过来，再看去发现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无事，我只是想起你我的花街之约，一瞬间将你错看成了二师兄。等回到了丰城，我必会为你约到香香姑娘。”
说完她把被枕放在沈夜床上，叮嘱他一会儿睡前记得熄灯就上床了。从屏风斜角看去，依然能见到大花被子盖住的玲珑身躯。沈夜默了一会儿，铺开被枕，将床单的四个角都铺得平平整整毫无皱褶，才用掌风熄了灯。
然而哪知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沈夜盯着黑眼圈出门，小二和店家相视一笑，拍拍萧绮川的肩膀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沈夜暗忖……事不过三，已经第二次了，下次可不能再住这种隔音差的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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