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贵妃侧坐着，手里翻着新一季的花样，闻言只是笑笑。
陆贵妃放下册子，想想还是要鼓励他，“一定是我们谌意哪里做的特别好。”
宋谌意犹带稚气，眉心未蹙，头偏出一个可爱的角度，迷茫无辜，“不是吧……应该是父皇觉得有了小弟弟，怕我不开心，才陪我说话的。”
陆贵妃：……
要命了夭寿了。
陆贵妃觉得谌意思想有点危险，就算确实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怎么能说出来呢。说出来，你是对幼弟不满呢，还是对你父皇不满呢。
陆贵妃头疼，这孩子几年了怎么说话还是这样呢。
宋谌意上前，抱住陆贵妃的胳膊，“阿娘，好阿娘，我错了。”
陆贵妃眉峰一立，“你错什么了。”
宋谌意做个鬼脸，“说中阿娘的心事了呗。”
陆贵妃气个倒仰，还没来得及抓他，宋谌意早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宫女们跟着宋谌意在殿里绕圈圈，也不敢真上前抓他，宋谌意边跑边笑，“阿娘，阿娘啊，我真的错了。”
景阳宫里乱哄哄，宋叙晚进来时候也没人通禀，拿眼一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宋叙晚稍微挽了一下袖子，“谌意，你再跑！”
宋谌意不妨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自家阿姊气势汹汹冲过来，惊呼一声撒开腿，这回是真溜了。
宋叙晚左扑右扑抓不到人，还被宋谌意跑到了殿门口，宋谌意回头气她，“阿姊，女孩儿家家，怎么能这样。”
垫脚对陆贵妃，“阿娘，母妃，你管管她，管管她！”
然后不等宋叙晚喘匀气跑过来，一溜烟没影了。
梁和对宋谌竫小宝贝感到棘手。
小宝贝你是不会哭么。
每天就睁着黑亮黑亮的大眼睛，葡萄一样，黑白分明，清澈，偶尔会像猫咪一样反着光，也不哭也不闹，只是安静躺着。
梁和完全无法对他做出有效判断。
宋承徵说谌竫安静，像她，梁和说我小时候不至于吧。
然后梁和怪他，都是这名字起的，更安静了。
宋承徵拒绝接受并向你提供了反对意见，“本来就看他安静才取了竫字，小孩子，起名字还是随着点好。”
梁胥誓师当日，宋承徵率众臣在在登闻楼送大军出征。
容慕回府后，容昭正在书房等他。
容慕笑道，“说是发兵百万，其实到不了这个数。”
容昭点头，“儿知道。”
容昭也笑，“古来称百万者大八十。”
容慕有些感叹，“定国公领兵，大约有五十万往上。算上陈烬彦手里的，八十万有了。”
容昭停顿了一下，问道，“听说西晋换帅了，十一城，现在也搭进去近五十万西晋兵卒了。”
容慕叹息，“西晋国力放在那，这次凑的出五十万，没有第二次了。赵序啊……可惜了。”
容昭也道，“赵成言一代名将，大抵是要死战的。”
容慕目光也不甚清明，“古来名将身陨，大多壮怀激烈，慷慨悲歌，到底无可奈何。”
容昭轻声道，“百年以后，将军青冢无人问，才是真的悲凉。”
容昭有些空茫地，近乎低喃了，“何况西晋五十万士卒，此去东路，再无归期。”
容慕只能装没听见。
容慕知道容昭感到的痛苦不全是为了那五十万的性命，而是那种无解又无力的绝望。
梁和在宋谌竫小朋友快两岁的时候才意识到宋谌竫的智商好像没什么问题。
梁胥率军出征是在九月，十月是谌竫的生日，梁和因为担心父亲，就没太注意宋谌竫的生日。
宋谌竫小朋友就发现了。
宋谌竫小朋友啥也没说，甚至准备自己给自己过生日。
梁和：……
梁和知道穿越女主的儿子一般智商都比较高，但宋谌竫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梁和陷入了自我怀疑，因为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生的这个儿子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
宋谌竫快一岁半了才开口说第一个字，既不是爹也不是娘。是那天晚上宋承徵不在长信宫，梁和一个人失眠了，和宋谌竫玩无聊的丢球游戏忘了时辰，宋谌竫受不了了，说了第一个字，“困。”
梁和：……
行吧。
梁和偶尔会怀疑宋谌竫小朋友是个穿越的西北货，跟她这个不算倒霉的阿娘一样，投胎技能满点。
梁和自娱自乐的时候觉得，自己儿子要是穿的，那究竟是点家升级流还是绿江言情流，总不能是耽美文吧。
后来梁和就发现，宋谌竫多半是原装的。
这不体现在宋谌竫会尿床等等生理上明显无法解决的问题上，也不体现在宋谌竫长相上完全继承了梁和与宋承徵的所有优点，而在于宋谌竫吧，怎么说呢，有时候真的带着那种很明显的天真的残忍，理直气壮。
梁和琢磨着得把人掰回来。
然后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谆谆教导，宋谌竫自己就收敛了。
梁和一直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
但小孩子就是难懂的，宋谌竫又是一个经常会有各种操作的小朋友，所以梁和对宋谌竫打算自己过生日并没有太过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宋谌竫解释的时候很苦恼，仿佛不知道为什么阿娘要问这个问题，“三哥哥三姐姐他们，不是都自己过生日的么。”
梁和严肃脸，“但你还小。”
宋谌竫脸一红，“是有点小……可我会长大的啊。”
梁和没弄清楚这中间的内在逻辑，“所以？”
宋谌竫思路清晰，“长大了就可以自己过生日，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长大，但我觉得我是比去年长大了的，所以我要自己过生日，如果我能自己过生日，我就是长大了啊。”
梁和绕的有点晕。
还没等梁和理清楚这因为过于简陋而存在太多硬伤反而导致不知道从何处反驳开始的一长串，宋谌竫就冷静指出，“是阿娘先忘记了我的生日啊。”
梁和完败。
梁和找宋承徵去了。
梁和委婉表示宋谌竫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宋承徵觉得是不正常，“怎么能和阿娘顶嘴呢。”
梁和：？
重点是这个吗？
梁和混乱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担忧，觉得宋谌竫有点太聪明了，两岁小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吗，虽然梁和是第一次养娃吧，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宋承徵不理解，“冀奴七岁还是八岁就能雕出一块还算像样的玉佩了，太子三岁能诵诗书，谌意四岁多的时候知道送朕生辰礼物，是当时他最心爱的一只獢獢。”
宋承徵笑了一下，“谌意心软，听说獢獢要被送到厨下，说什么也不让。他是小主子，一定要养，厨下的人也没办法。”
“当年朕生辰，皇后太子冀奴贵妃他们都在，谌意一晃一晃地把小狗抱上来的时候，我们都担心他摔跤。”
“谌意和朕说，儿听闻千里鹅毛，礼轻情重。儿一无贵重之物，二难得父皇喜爱之物，不能以此博父皇展颜。”
“唯有阿生是儿子心爱之物，若能蒙父皇不弃，也是儿一番心意，有所成就。”
“当时朕也以为，谌意送朕獢獢，是因为那是他当时最喜欢的东西了。拿最心爱之物送人，总是诚意。”
“后来第二天，”，宋承徵目光透出些许怀念，“谌意跑过来，大概是自以为很拐弯抹角了，问朕喜不喜欢阿生。”
“朕以为他是后悔了，舍不得阿生，就说要还给他，结果他就哭了。”
“谌意是哭着和朕说的，他说他以为阿生这么可爱，朕一定会喜欢的，然后就会保护獢獢，让獢獢再也不是厨下食材。”
梁和一脸震惊。
梁和不加掩饰发自内心的的震惊显然讨好到了宋承徵，宋承徵兴致更好，继续道，“朕那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谌意哭了一小会儿就不哭了，只弄湿了三条帕子。”，宋承徵让梁和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谌意和朕说，您觉得您多养几天，会发现阿生的可爱么。”
“朕当时真的，就很想知道要是朕摇头谌意会做什么。”
梁和一脸你好残忍。
宋承徵埋在她肩颈处笑，“朕没说话，谌意就好像明白了，然后想了半天，站在长安宫里，小小一个人，四下都空落。”
“谌意一直要哭不哭的，最后也没再哭，特别认真的和朕说是他错了，让朕不要生气。”
“谌意说，他不该想要父皇为了他一人的喜好去解决獢獢的问题。因为民生饥苦，他不该因为自己的偏爱就阻止百姓食用獢獢。”
“‘猪母牛羊亦是生灵，獢獢岂因美色异之。’”
“其实他这话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朕当时还没来及教他，他就又说，”，梁和很清楚的认识到宋承徵其实称得上一句慈父，也许没有十分了解，但至少不是一无所知，“而且他不应该遇事就只想着如何寻求父皇的帮助，借助父皇的力量，他应该等到长大以后，自己来做这件事。”
“‘我心有所好，或背于天理，然终将试之践之，不敢弃。’”
梁和居然听的热血沸腾，觉得宋谌意简直该死的酷炫。
这么一看，谌竫真的很正常了，十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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