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宋谌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自己的父皇面前锋芒毕露。
“他还和朕保证，一定会找到两全之法。虽然要对不起这几年里死掉的獢獢，但‘千秋之事，不在朝夕’，”宋承徵不自觉地把人抱的紧了些，“朕当时……已经一次一次惊讶了，但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朕还是，感到心惊。”
宋承徵笑着摸摸梁和的脸，有些意味不明，“朕当时下旨让禁宫之内，厨下再不许有獢獢。朕告诉他，朕是他的父皇，皇后是朕的妻，贵妃是他的阿娘，我们都是他的长辈。”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们，朕……总会帮他的。”
“朕一直都知道，谌意颖慧，尤胜太子。”
宋承徵轻叹，“朕因为谌意冷落贵妃，后来，贵妃肯定也知道了。难得贵妃待谌意仍如既往。”
梁和有点懵，就很好奇这是不是贵妃教的，但这话问出来就实在太反派了。
结果宋承徵一早看出来梁和有话没说，三句两句套出来，看梁和被忽悠着说完就震惊懊悔加恼羞成怒，宋承徵却笑的不行不行的。
宋承徵拢着小姑娘纤弱的肩背，“傻姑娘，小孩子最清楚了，是不是教的一眼就看的出来。”
“两三岁的孩子，站在那里，几句话，什么都清清楚楚。”
“朕其实对不起谌意和贵妃，朕总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宋承徵沉默半晌，只是叹息。
梁和想让宋承徵高兴一点，但宋承徵好像陷在回忆里，“后来，谌章有时候会和朕说谌意太乖了，朕就知道是贵妃教的。”
“谌章和朕说，谌意竟然问什么说什么，乖成这样以后不小心被人欺负怎么办。”
“朕……贵妃还是教子有方的。”
梁和总觉得今晚从“我儿子都好棒棒”这个单纯美好的小型炫子现场，主旨内涵都升华的猝不及防，最后结尾似乎又暗黑了。
梁和抱住宋承徵，“妾可比不上贵妃，谌竫就都交给您了。”
梁和待在宋承徵的怀抱里，想，皇上大概是觉得亏欠贵妃，他理解贵妃的不甘，但并不会因此去做什么。
梁和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梁秋延自从和蒋五娘约婚以后，就多了个小跟班十二郎蒋程，宋谌章十分不爽。
说起梁秋延的婚事，还是年初时候的事情。
蒋氏问起来，梁秋延直言说自己觉得蒋五娘很好，蒋氏当时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跟朝笙说自己这么多年没白疼延哥儿。
自从朝笙和蒋徐约婚以后，一向小病不断，大病没有，从来意外绝缘体的蒋徐嘎嘣一下死了，蒋氏和娘家的关系就不可避免地有些尴尬。
如今梁秋延愿意主动提起蒋五，算是替蒋氏把关系圆回来了。
梁秋延虽然不是蒋氏亲子，但自身素质闪瞎人眼，程氏生怕梁家反悔，赶三赶四地把信物换了，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蒋五是蒋程嫡亲的妹妹，比梁秋延小了五岁，所以这婚事具体什么时候能成，还不一定。
蒋程这名字取的随便，就是程氏的姓。这里面也不是蒋屿不喜欢蒋程，程氏什么的，倒是随着蒋徐的名字起的。
蒋屿少年时娶妻扬州徐氏女，徐氏生了长子蒋瀚，次子蒋济，生三子蒋徐的时候难产，人没了，蒋屿挺念着徐氏的好的，蒋徐就起了这么个名。
一年多以后，蒋屿续娶了程氏，程氏出身还不如徐氏，底气也就那样，性格又是看起来十分软和的。
徐氏大小在扬州算个名门，虽然两下不靠，说世家吧世家可不认，说庶族吧这权势还没混到能称庶族的地步。
程氏就更惨点，能嫁给蒋屿，纯是蒋屿安心找个出身更低的继室，不想让三个儿子为难。
蒋家人多，都住在一起，程氏小小年纪，一来就是宗妇。上面有老太太，周围一圈妯娌，下面小辈里隔房的那些侄子侄女再难缠都已经排不上号了，光是原配留下的三个儿子往她眼前一摆程氏就有点怵。蒋徐还时不时病一下，搞得程氏心惊胆战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第一年程氏就怀孕了，九个月快要生了的时候蒋屿的一个妾许氏生了个儿子，蒋屿随口就取了名字，叫蒋许，也是不走心。
程氏就真心不想养这个庶子。
她自己小心翼翼捧着肚子呢，也是第一次，年纪比许氏还小，什么都不懂。白天宅院里一群人等着挑剔审视她，她只敢在蒋屿不回来的晚上一个人躲到帐子里面缩到被子下咬着枕头哭。
养什么养啊，她现在自己还养活不明白呢。
所以虽然程氏知道按理她就该养着蒋许的，但纠结许久，程氏还是鼓起勇气和蒋屿提了。蒋屿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同意了。蒋屿的意思是一个庶子，随便你，想养就养着，不想养就搁在后面，不算什么。
程氏不妨蒋屿这么不把蒋许当回事，又惶恐不安，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那个小孩子。后来程氏生了蒋程，慢慢也腾出手来，就常常想着蒋许，起居上十分照顾，日常用度也从来大方。因为两个孩子前后只差了一个月，到了开蒙念书的年纪，程氏和蒋屿求个情，提上一句，蒋程和蒋许也就一起了。
所以蒋程和蒋许的感情是真不错。
蒋许虽然是庶出，但从没想过要混吃等死，哥哥弟弟们也都挺照顾他的，毕竟努力的人还是比较讨人喜欢的。以混吃等死为人生目标的是蒋徐，温和体弱的少年，自幼被所有人呵护着，然后老天爷没让他等太久，早早把人给收了。
蒋许是梁秋延的真爱粉。
梁秋延是永宁街所有庶子的榜样与奋斗目标，在建康城梁秋延后援会里，蒋许是当之无愧的粉丝头头。
梁秋延文采风流，蒋许就悬梁刺股，典型的因为粉你就要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人的励志典范。
梁秋延就像一盏明灯一样照耀着蒋许前行的方向，作为和蒋许一起前行的弟弟蒋程，蒋程对梁秋延的观感一开始就很复杂。
蒋程其实很完美地继承了程氏外柔内刚的性格，因为小孩子容易互相影响，所以很长时间里，蒋程对自身的定位不甚清晰，在嫡嫡庶庶之间来回摇摆。
在梁秋延跟着蒋氏来成国府和蒋五换信物的时候，蒋程蒋许就趴在门后，眼巴巴的是蒋许，嘴里叼着根草的是蒋程。
两人都被蒋济给揪出来了。
梁秋延一眼看见的就是蒋程，那吊儿郎当的厌世脸，梁秋延莫名想起容昀和宋谌章。
但梁秋延和蒋许说话。
蒋许激动的差点不会说话，蒋程就咬着那根草，绿色一晃一晃的，心想自己这小哥哥不能晕过去吧。
梁秋延和蒋五约婚后，逢节时来成国府就勤了些。蒋许在几次接触后深刻认识到自己和偶像之间鸿沟一样的差距，更加发奋图强，也没时间见偶像了，全靠梦里脑补。
倒是蒋程一来二去，被洗成了梁秋延的脑残粉小跟班。
梁秋延对热血少年的洗脑功力日益炉火纯青，看蒋程顺眼就随口忽悠了，不想蒋程跟的紧，宋谌章不高兴了。
容昀不忍心宋谌章霍霍祖国的花朵与未来，就出了个主意，让宋谌章当一回贵人。
“蒋程就是成天闲的，你给他找点事情做，寻个出身，自然就分开了。”
宋谌章：有道理。
父皇身边太难了，宋谌章就和太子说了一声。太子一听就是把人放进来，也不用他做事，养闲人么，东宫里养了一堆呢，这都不算事。
太子随口就答应了，第二天蒋程就要去东宫打卡了。
第十五天就坏事了。
蒋程和人打起来了，一挑五，把王卫陆朱张全揍趴下了。
太子：……
为什么没有谢呢，因为太子选伴读的时候谢怀瑾还没回京。
东宫侍读都是各家出色但不是最出色的子弟，可再出色也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几个架得住太子经年如一日的冷落。
从他们侍读东宫，太子从不与他们亲近。偶有的赏赐让他们以为还有机会，但随即是更长久的无视。
少年们堕落了。
声色犬马纵情肆意和他们无关，住在东宫里除了借酒消愁再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就连酒都喝的不痛快。
然后来了个新鲜热乎的蒋程。
出身年纪都不如他们，少年们就随手霸凌了一下。
世家子弟从小教养出来的，其实霸凌也不会什么，就是喝多的时候嬉笑推嚷几下。蒋程一看五个弱鸡，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人打残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忍了。
其实这五个原来也没这么弱，东宫堕落太久，书本都扔下好多，更别提拳脚了。
朱成礼其实没掺和过对蒋程的上头挑衅，但他们五个是绑定的，仇恨值连动，一起刷出来的。
朱成礼心里苦。
蒋程在第四次的时候发现没完了，就很迫不得已地，撂倒了一二三四……个，朱成礼没等蒋程打，自己先大喊一声趴下了。
但人头是记给蒋程了。
蒋十二郎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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