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穿成预收文女主 > 第107章 解脱
    宋谌意蹦跳不起来了。

    这小孩成天装嫩,走路也不好好走,随时彰显自己是幼子幼子幼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宋谌意步伐沉重。

    宋谌意还是扬起笑脸,强装镇定地跑到陆贵妃那里,拉着陆贵妃踮起脚尖,是个说悄悄话的样子。

    “建康出事了。”

    陆贵妃愣了一秒,最近所有的异常被串起来。

    陆贵妃眉眼飞出一抹暧昧,斜挑了宋谌意一眼,“你喜欢紫苏姐姐?”

    宋谌意飞速接上,小脸刷就红了,黏糊糊甜腻腻地说,“母妃……”

    一边还瞟了眼旁边侍立着的宫女紫苏。

    紫苏自己都愣住了。

    陆贵妃笑了笑,“你既然喜欢,就让紫苏去侍候你好了。”

    陆贵妃伸手点他的额头,笑意未达眼底,“有了紫苏,你还有什么话说。给我乖乖在屋子里读书,不许你成天乱跑。”

    谌意乖巧点头。

    容昭在西府军大帐中安坐。

    容昭的美细看是很苍白的,脆弱易折,只是从没有人注意过。平国世子也曾是少年名将,称一句道贯三才。

    是真正文武兼备的世家子弟。

    太子年幼时就是按照容昭的标准要求自己的。

    中军帐内,容昭蹬着靴子,一手提着酒坛子,也不喝,就是提着。

    两下排开,侍立着的是西府军的将官们。

    容慕曾三次领军西府。

    容昭只带过一次西府右翼,然后就中了箭,差点死掉。

    谁也不知道容昭是怎么把西府军握在手里的。

    容昭今晚也有些紧绷。

    大抵尘埃落定前总会有一些纷乱的思绪,容昭想起很多年以前,他尚未离京,五陵纵马的年纪,锦衣轻裘,陌上风流。

    太子其实很可惜。

    “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

    以永无疆之祚。

    那是寄两朝厚望的太子。

    谢怀瑾娶妻永嘉那天,容慕也许是醉了,跟容昭说,当今,确是心软。

    容昭为容慕把盏,“这样不好么?”

    容慕醉眼朦胧,“好,怎么不好,只是要苦了太子。”

    容昭垂眸笑,“东宫大约是不以为苦的。”

    容慕看着窗外泼墨的夜色,“东宫始终气盛。”

    容昭想,年轻人,谁不气盛。

    容昭忽然灌了一口酒,呛到了,澄澈的酒液流下来,到底有些狼狈。两侧武将都垂头,并不敢看上首的世子。

    容昭感到一阵深切的负疚,对这个大梁。

    辛辣的酒气反上来,容昭无比难过,身体上的精神上的,容昭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天,他满脑子都是太子无过。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危而不乱,到最后,太子总是无亏于臣节的。

    容昭算到太子不会认内禅之谋,但没料到太子如此干脆,他原想着连右卫营一起端掉的。

    太子没给他一点机会。

    容昭把酒坛远远掷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里,容昭起身,“点兵吧。”

    谢怀瑾见到容昭的时候,容昭站在窗前,神色幽暗。

    一袭月白色,很有公子气,不带半点血腥。

    容昭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咳出血,那模样看着,还蛮凄惨。

    比太子惨多了。

    容昭笑了一下,“沤珠来了。”

    谢怀瑾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昭轻轻叹一句,“节哀。”

    谢怀安死了。

    谢怀瑾没说话,容昭就知道这笔账谢怀瑾到底记给他一半。

    郡王领兵入京,欲谋事于东宫的消息传到太子耳中,谢怀安才是真正没有一丝活路了。

    规则放在心里,谁先踏过去,就别怪旁人绝情。

    谢怀瑾目光有些缥缈,“没有,是我的错。”

    容昭觉得这话倒不错。

    容昭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了,“陛下是心软但不手软,殿下心硬却手软……”不然谢怀安也活不到现在,

    谢怀瑾知道容昭在说什么。

    容昭笑笑,“殿下到底是欠缺几分。”

    谢怀瑾永远也搞不清容昭在想什么,谁能搞清疯子的想法呢。

    容昭满是惋惜,“其实再给殿下几年,这手软的毛病可比心软好改。”

    谢怀瑾没心情听容昭继续漫天闲扯,惺惺作态,“你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

    容昭有些茫然的样子,懵懵抬眼,“啊?”

    容昭想了想,诚实道,“我也不知道。”

    容昭闲聊般,“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最后会如何呢。”

    容昭忽然想起来,“沤珠要亲手送殿下么?”

    谢怀瑾濒临爆发。

    容昭安抚地笑笑,“别这样,我说笑的。”

    容昭把那块沾血的方巾叠的四四方方,“让陈烬彦去吧,这种要受万世骂名的事,还是给陈烬彦去做。”

    容昭把方巾烧掉了,“不过陈烬彦这人不怎么靠谱。”

    容昭叹口气,“我还是去盯着点儿。”

    谢怀瑾不很理解容昭这种经年累月闲出来的闲情,一样是要烧掉,叠一遍是做什么。

    谢怀瑾有些空茫的冷静,“你知道太子薨后,要牵连多少么。”

    容昭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容昭也知道,谢怀瑾问他,问的又不是他真的知不知道。

    容昭一直很清楚谢怀瑾是一个正统的世家子,礼是刻在骨子里,融进血肉中的。谢怀瑾最激进的想法也只是废掉太子,从不可能想过要杀了东宫的。

    东宫储副,正嫡出身,承七庙之重,当四海之寄。谢怀瑾虽然会因为自己的政治理念希望东宫易储,无法忍受的是世家一步步慢慢走向消亡,但绝不可能想过要太子的性命。

    容昭想,其实陆照临也是这样的傻子。

    容昭想想还是不能现在就舍了谢怀瑾,“郡王那边,沤珠替我去看看吧。”

    陈烬彦想起容昭和他说的话,“太子也是人,一杯下去死不了的话,你就再奉一杯。”

    容昭笑眉弯眼,看上去和蔼又亲切,“总有一杯能毒死他。”

    陈烬彦不敢。

    那是太子。

    容昭觉得麻烦,“那你敢做什么,一剑挥下去?”

    陈烬彦觉得这种比较熟悉。

    陈烬彦握剑的手第一次发颤,太子是什么人,他怎么敢。

    太子仍是那副样子,天子骄子高高在上,陈烬彦永远都只配看见这样的太子。

    太子挺为难的,“陈将军有字么。”

    陈烬彦努力冷笑一声,“臣位卑,字号不入殿下耳。”

    太子点头,“也是,那就只好称将军了。”

    太子给陈烬彦算账,“将军还要继续么,现在收手,说不准就只死你一个。孤但有万一,纵父皇宽仁温和,陈家也是要族灭的。”

    太子叹息,“先帝时蒋覃尚有死战之心,将军不如啊。”

    太子不慌不忙,似笑非笑,“‘谁得而族灭?’”

    陈烬彦终于忍无可忍,太子扬眉浅笑的那一眼,陈烬彦感到自己足够卑劣,所有的怯懦阴暗都被摊开在日光下,陈烬彦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目光,挥手斩下的仿佛是自己都厌恶的自己。

    太子一瞬间掀翻桌案侧身躲过,反手夺剑斩下陈烬彦的首级。

    太子大喝一声,“降者不杀。”

    一时静极,士官被这样的转折震惊,被太子的气势震慑。

    有脚步声。

    太子听见容昭含着笑意,“殿下文武双全。”

    太子回头,也笑了,“原是受谢啊。”

    太子看到容昭足下靴子雪白的帮子染着血色,神情暗了暗,“姜公也去了啊。”

    容昭顺着太子的视线看了一眼,轻轻“啊”了一声,点头,“事到如今,姜公也唯有尽节。”

    容昭捧了一句,“便如殿下,无论如何不能有亏臣节。”

    太子有些厌烦了,“你有病。”

    容昭用以袖掩口,咳出血,玄色的衣裳不见端倪,满殿的血腥气掩住了脆弱,“臣有病。九泉之下,殿下等等臣,不会太久的。”

    太子手中的剑在滴血,陈烬彦的剑,对于太子来说有些重了。

    太子无奈,“孤从不等人。”

    容昭已经在往后退,听见太子的声音,温和清朗如三月间十里春风正把酒,“容昭,你以为,你能得了解脱么。”

    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你陷的这么深,生生世世,不知要如何解脱。”

    容昭又是一口血涌上来,被他生生闷了回去。

    太子字字如刀,“你觉得,容慕为什么一直不许你出仕啊。”

    诛心之言被太子说的清风朗月,是最温柔的语调,“容昭,你是自作孽。”

    容昭平生没受过这样直白□□的言语,手落下时候还是转身。

    他注定难得解脱。

    天光破晓,容昭慢慢跪下去,身前是青石板,东宫简朴。容昭稳稳地把头磕下去,额头沾了蜿蜒的血色,大片大片。

    容昭哽咽,“臣……救驾来迟。”

    宋承徵一直心神不宁。

    建康已经在望,只有几日的路程。扬州的行程早被划去,一切起居如常,圣驾安稳前行。

    宋承徵只是心神不宁。

    建康的消息始终模糊,最先传来的是右卫营的一切如常。

    宋承徵知道建康的消息被截断了。

    十日后,有人浴血归来,称太子联合陈烬彦谢怀瑾欲内禅登基。

    宋承徵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理会满朝的哗然,只是淡淡地吩咐殿前卫,把人带下去,砍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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