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司空长风那一声呼喝,阿璟顿时如临大敌一般地紧张了起来。
她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位枪仙大人居然不远千里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只为找自家师父切磋武艺。
阿璟想起之前小和尚告诉她说师父早已走火入魔多时,眼下自家师父情况不明,发生的事情又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问小和尚自个儿师父的情况呢,这位枪仙大人又来搞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摸向别在腰际的柳笛,不抱期望地琢磨着自己若是偷袭这位大名鼎鼎的雪月城三城主能有几分把握。
这般琢磨着,哪曾想那蠢蠢欲动的手竟被一只白皙的大掌给扣住了。
阿璟转头,身侧是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无心。
“司空前辈。”
只见无心面上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云淡风轻地同司空长风打着招呼。
他笑得坦荡又从容,一身白玉水云衫迎风而立,广袖轻扬,一手行着佛礼,另一只手牢牢扣住阿璟的手不曾松开。
无心打着佛号笑道:“寒水寺无心,见过司空前辈。”
“哦?”
司空长风负手立在那杆寒光凛冽的长|枪上,端着枪仙的架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什么寒水寺的无心和尚……”
他神情一凛,一声长喝伸手指向无心。
“……你是,天外天少宗主,叶安世!”
阿璟闻言一震,神色更加不安了起来。
她明白这位枪仙大人此话的用意,作为一个正派之人道明小和尚魔教中人的身份,实则是将那纸锁山河之约再一次呈在众人面前。这一次,小和尚是走是留,便由不得他们了。
不行,不行,她可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阿璟甩甩头,暗想道:
素闻这位枪仙大人喜怒无常又好战,没准儿他此一行找自家师父一战是先,这之后还会带走他们天外天的少宗主。
思至此,阿璟心下有了决断。
若是趁这位枪仙大人还在摆架子疏于防范之时她寻个机会偷袭也许还能得手。
阿璟打定主意,一边思索着一招制敌的战术,一边努力挣扎着那只被无心紧扣的手。
可再三挣扎,身旁的他却是抓握地更紧了。
这一次阿璟没有来得及害羞,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小和尚要制住她。
就在她瞪圆了一双眼看过去时,无心忽然以他们天外天秘术传音给她:
“不可妄动,这位若是动起真格来,你我皆不是对手。别忘了我功力已失,你师父走火入魔更不易动武。”
“那该如何是好?我若偷袭没准还能争取点时间你们先走……”
阿璟焦急地传音过去,见眼前人依旧笑得淡然,那是打心眼儿里不明白他为何功力尽失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嘘。”
却见无心眉头微挑,竖起一根葱白的手指抵在唇边,似这清风明月般嫣然一笑道:“一切有我。”
说着,他轻轻松开抓握着她的手,转头迎上司空长风凛然的目光,摆出江湖人的派头抱拳行礼:“天外天叶安世,见过司空前辈。”
“嗯。”
司空长风收回手抱起双臂,立在枪杆上满意一笑:“你有何事?”
无心望了一眼不远处没有什么动静的马车,回道:“前辈若是想找姬前辈切磋,今日怕是不行,若是前辈想要与人试枪,我可一试之。”
“不行?怎么个不行法?”
司空长风一愣,有些不解:“世人封他一个琴仙美名把他还金贵上了?怎么,觉着跟我一个耍枪的比武还不是件风雅事了?”
他似有些生气,踩着那杆长|枪上下跳脚道:“姬非闲你给我出来,多年不见竟然开始使唤起小辈了,怎么?你在苍茫山待久了,跟我比试的那点胆色也没了?”
“……”
阿璟木着脸看着司空长风不服气地大呼小叫着,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所谓高人竟然像个孩童一般在……撒泼。
但见司空长风说得兴起,竟一个瞬步落了地,一脚踢起立在地上的长|枪喊道了一声就要提枪去刺那辆奢华无比的大马车。
阿璟见状,来不及多想便是一个飞扑拦在了那马车前,惊叫道:“枪下留车!”
这边阿璟着急忙慌地飞身去拦,倒是叫司空长风有些收不住枪势,他连忙使了气劲去卸手中□□的攻势,奈何那枪势过猛,终是收势不住,眼看那杆长|枪就要对着阿璟当头劈下,而当事人早已瞠目结舌四支僵劲不能动愣在了原地,就连下意识的闭眼都忘了去。
这时,阿璟身侧忽然晃过一抹白影。
是无心。
他几步凌空而起,身形看似轻缓平和,却是千百变化的虚影。
无心身法之快,快到了只剩一抹残影,快到了赶在那□□攻入的瞬息间巧妙地借力打力使其转变了方向,带着枪势攻向了另一侧的树林。
一时间,树影婆娑,枯叶漫天,几番震荡下那些个老树竟颤巍巍地要连根而起翻倒在地。
与此同时,马车内传出一声清浅又嘹亮的琴鸣,三两拨弦声悠悠然响起,琴音渺渺似仙乐,起奏时伴着和风声声入耳,沁人心脾,就连那要行将就木拔地而起的老树也悠悠然正了根,再次耸立于众人面前。
阿璟听出了这泠泠弦音来自师父的那架七弦琴,不用多想便知是他出手了。不过她也清楚自家师父此时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动武,想来刚刚那几下拨弦已经耗费了他不少内息。
不过眼下……阿璟倒是更为在意那个从刚才开始就守在她身边并且为了她以拳相迎枪仙枪势的无心。
没错,刚刚小和尚漂亮地将堂堂枪仙的枪势转了向时,可是手无寸铁的靠拳头硬扛的。
她顾不上这场未曾收尾的纷乱,单是转头看到身侧那一抹无暇的白染上刺目的血色时就已经双目呆滞了起来。
她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抓过身旁人在一刻钟前还能抓牢自己不放的白皙的手掌,可现在已是满目猩红,血痕斑驳的惨状。
阿璟抓握着无心的手,不顾他微弱的挣扎,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闪躲的脸,愣愣道:“你的手……流血了。”
“……你的手流血了。”
“血……”
她就那般忘却了旁人,只是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发着怔。
那双着了魔一般的眼里映着满目猩红,直到那原本灵动的双眸呆滞着任丝缕黑色魔气蔓延时,无心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可为时已晚。
阿璟她,再一次地入魔了。
见眼前少女周身涌动着丝缕呼之欲出要肆虐的黑色魔气,无心下意识一个侧身将她纳入自己怀中藏了起来。
宽大的广袖随风飘荡着,遮去了少女一身奔涌的魔气。
这一刻,他打定主意要护她周全。
哪怕是,以肉身相抵堂堂枪仙的七尺长|枪。
但在此之前,他会如她之前对他做过的那般……
拥着她,对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将这满腹温柔刻骨缠绵统统沉在眸子里,说与那个映入他眼中的她。
“阿璟。”
他看着她轻轻启唇道:
“没事了,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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