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魔域。
天外天。
幽泉眼。
夜幕当空,星子惨淡。
苍白的月光散落在一片幽寂的冷泉处。
泉眼正中是一口厚重的石棺,棺板上繁杂的纹理迎着清冷的月光,周身弥漫着阵阵迫人的寒气。
忽而一时风动,摇曳着婆娑的树影。
阴霾处,一只夜鸦扑棱着羽翅飞出,惊啼连连。
它摇晃着身形落到那口石棺上,凄艾地叫唤着,像是在为什么而感到不安。
这般唤着,脚爪下踩着的石棺板却在不知不觉间隐约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丝缕黑气顺着那到缝隙开始四溢,缠绕着攀到了夜鸦的脚爪上。
只听得一声尖利又短促的凄啼,那只夜鸦不觉间被黑气缠身,晃了晃支离破碎的身形很快便没了声息。
随着夜鸦的最后一声哀鸣,泉眼正中的那口石棺也彻底地四下裂了开来。
一时间烟尘四起,飞鸟惊走。
黑气肆虐间,一道白影自其中缓缓而出。
少女三千青丝化作霜雪,白发纷飞间,一双邪气的血色魔瞳若隐若现。
同那石棺一样有着繁杂纹理的黑色魔纹攀附在少女清秀的面颊上,额间一抹三瓣红莲在浊气的晕染下变得黯淡无光。
她赤着双足一步步淌过那泛着寒气的幽泉,向着不远处那片幽寂的紫竹林慢行着。
清冷的月光下映着的,是少女那一双充满邪气的血色魔瞳和挂在唇边若有若无的狞笑。
那一刻,惊颤于少女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的夜鸦们纷纷惊起,盘旋在紫竹林的上方,哀鸣声此起彼伏,不曾停歇。
……
子夜。
天外天总堂。
森冷的大殿内,正中是一斜倚着身子兀自沉思的白发男子。
男子身着金鳞甲,足蹬鬼魁靴,悬于腰侧的麒麟龙纹宝剑泛着凛冽的寒光。
一如白发男子映在摇曳火光里阴鸷的眼神。
在他面前,是一鬼面扮相的蒙面黑衣人。
此人正俯身于白发男子身前,用着冰冷的语调做着例行报告。
“堂主,据哨子来报,镇于幽泉眼的那口石棺……开了。”
“开了?”
白发男子闻言蹙眉,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座前的寒玉桌面。
“是。”
鬼面人恭敬点头。
“所以这一次,也没能关住那里面的人了是吗?”
白发男子语调逐渐冰冷。
“……属下该死,调配人手不当,求堂主责罚。”
鬼面人慌忙叩首,言语间满是自责。
“罢了,也不怪你。”
白发男子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他摆摆手示意鬼面人起身,接着询问:“此事可有禀报宗主?”
鬼面人连连点头:“小的早就安排好哨子第一时间通报宗主了,现在宗主应该已经赶过去了。”
“嗯。”
白发男子怅然一叹,踱着步子缓缓走出了那片森冷的殿堂。
他倚着身子靠着冰冷的门板,仰头望着隐在云后的残月,意味深长道:“我等此时,除了干等一个结果也没有办法了。毕竟,如今整个天外天,除了宗主已经没人能够镇得住这个小魔头了……”
晚风习习,吹拂着扬起男子宛若银丝的白发,这苍凉的夜风也将男子最后的一声叹息徐徐地传了开来:
这十方魔域的天,可就要变了啊……
白发男子沐着一身冷月清辉,再一眼看去,满目苦涩。
……
紫竹林。
十方魔域的禁忌之林。
此处瘴气横生,毒物肆虐,因了一片恶臭的黑沼而滋养了万千毒物。
包括那片本该青玉葱翠的竹林,在瘴气的侵袭下,竹林也受浸染成了泛着邪气的紫黑色。
此地尚无活人生存驻留,凡有擅闯者,必将有去无回。
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偏有万毒之宗的气,百毒不侵。
那便是……魔气。
雾霭。
黑色的雾霭。
冲不破,走不脱的黑色雾霭。
在这片黑色雾霭中,缓缓步出一白衣少女的身影。
少女身形单薄,衬着被瘴气侵袭地破烂的白衫,裙摆坠地,毫无保留地沾染着遍地的污秽。
她走得轻飘飘,像是行在云上。
但那可怖的黑气缠着她的周身,在少女的所过之处,留下遍地疮痍。
原本寸草不生的紫竹林,尚有毒物爬行。
此刻却因为那遍行的黑气,而一个个翻倒在地,抽搐着僵死。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攀附着黑色魔纹,白皙的肤色同那魔性的黑对比鲜明。
她狞笑着抬手,手上卷起一道黑色漩涡气流,那气流正中托着一只五彩斑斓的毒尾蝎。
毒尾蝎本为威猛霸道的毒物,此时却在少女那黑气上瑟缩成一团。眼见那黑气攀升着整个卷住了毒尾蝎,它忽而抖动毒尾最后一次射出尾针,之后便身形僵直彻底没了声息。
“嘁,连你也不能和我一起玩了么?”
少女不屑地轻嗤一声,摊开自己的被黑气包裹的小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眼神逐渐冰冷。
“若是我去了这碍事的玩意儿呢?”
说罢,她腾起一只小手,几下摇晃便化去了那手上缠绕的黑气,显露出一只白皙干净的手。
她看着那双失了黑气缠绕的手,满意一笑。
抬手便去抓握那树上另外一只五彩斑斓的毒尾蝎。
没了黑气的威胁,那毒尾蝎自然膨胀了起来,对着少女白嫩的小手当即就是一记尾针攻击。
“噗呲。”
随着某尖锐东西刺入皮肉的细微声音传出,少女伸过去的白皙小手瞬间鲜血直流。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一般,只是兀自盯着手上鲜红的血痕发着怔。
“……血。”
少女血色魔瞳呆滞了一瞬,很快便与眼前这片血色相重。
她收起了唇角的狞笑,眸底尽是迫人的冷意。
“真是讨厌呢,叫我想起了那般不愉快的回忆……”
少女单手提起那只抽回尾针张牙舞爪的毒尾蝎,手上一个用力,便捏碎了毒尾蝎的坚硬的鳞甲。
与此同时,少女那双白皙的小手更是被那锋利的甲片翻搅地鲜血淋漓。
“去死去死去死……”
她眯起眼,恶狠狠地瞪着那半死不活的毒尾蝎,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那只抓着它的血流不止的手。
而少女未曾觉察的,还有那一声隐在风里的轻叹。
“……阿璟,回家了。”
不知何时自少女身后出现了一个少年。
他头戴僧帽,凉夜里仅着一身白色禅衣。
少年轻轻执起少女流血不止的手,一指便化去了她手上的毒蝎,使之尸骨无存。
他看着她那被大片鲜红晕染的白皙小手,满目疼惜。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这么糟践自己……”
少年沙哑着嗓音低语着,调转温柔,话语中却充满了无奈之意。
他自怀中掏出一剂药贴,待止过少女手上的血后为她敷上,举动轻柔,毫无防备。
少年小心翼翼地举止却没有让少女面上有丝毫波澜。
她蹙眉打开了他贴过来的温热大手,抿唇冷哼道:
“滚。”
少年闻言一怔,继而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发愣。
“……阿璟,是我呀。”
他像是猜测到什么,强作欢笑,却是笑容苦涩。
“我是小和尚呀,阿璟。”
少年满怀希冀的说道着,眉眼温柔地看着少女。
可少女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带了些嫌恶之色。
“可我并不记得你,也不想知道你是何人。”
少女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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