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离却误以为她真的想要知道蛇肉的味道,仰头嗤笑一声,道:原来你是馋这些肉啊?偏过头侧向她,问道:你要不要尝尝?到时候我给你撕一截……嗯,七寸回来给你尝尝如何?
不要不要不要。她头直摇,忙道:肯定不好吃。
他笑道:还好。皱眉似在回想,道:就是蛇胆破了那整条蛇就全都苦了,所以撕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能扯破蛇胆,我刚开始扯破蛇胆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因为,不能浪费食物,食物在战场很珍贵。
泠鸢好奇地问:很苦吗?
他笑着,让她放心,道:不算苦。
泠鸢水汪汪的眼睛看他,皱眉道:真的不难吃吗?
赵长离看穿她眼底隐隐约约藏着的某种期待,道:你若是非要我觉得难吃的话,那……确实挺难吃的。
你吃难吃的东西是不是很难受?不等他回答,泠鸢就自问自答,道:肯定很难受,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菜……你不许再给我夹了!
好……
赵长离拖长了声,懒懒道,不再捉弄她了。
泠鸢左手又艰难拿起公筷,给赵长离夹了一块胭脂鹅脯,再一次颤颤悠悠往他菜碟子放去,道:吃这个,这个好吃,特别好吃。
赵长离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除了泠鸢以外,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泠鸢觉得好吃,便夹给他了——重点不是给他夹菜,而是告诉赵长离,她喜欢吃这个,抬眼看看她那双眼睛一眨一眨的,示意得太明显了。
赵长离从菜碟里夹起那块杏花鹅做的胭脂鹅脯,肉嫩多汁,香味诱人,怪不得泠鸢一直眼巴巴看着这道菜,气自己不给她夹呢!
他将这块胭脂鹅脯夹到泠鸢的勺子里,道:你吃吧。
那我就……替你尝尝。泠鸢喜滋滋地拿起勺子将鹅脯送入嘴里,咬了一大口,又递到赵长离嘴边,道:你也尝尝。
送到嘴边的肉他怎么可能不吃?
张口将剩下的一小口鹅脯含到嘴里,细细尝了尝,再咽下去,他意犹未尽,盯着泠鸢的嘴看——他觉得,还是直接往她嘴里抢吃的比较好吃。
她问:好吃吗?
还……赵长离拿起筷子,在十几道菜上面虚晃了一圈,在她满眼的期待下,落筷在胭脂鹅脯上,夹到她勺子里,道:还挺好吃的,你多吃点。
好的。
这种时候她答应得倒是利索地很。
韩老太君在一旁乐呵呵看着两人,时而与两人谈起孩子的事情来,当着泠鸢的面,就问赵长离道:阿离啊,你平日里对阿鸢好些,别总是欺负她,惹她生气,这对女孩子身体不好的,你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赵长离猛地点头,道:我真的没欺负她。
那阿鸢怎么还……我此前在军营时,时常听说有些将士们因受伤太严重,新伤叠旧伤,外头看着好,里头早就虚……
韩老太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周围服侍的丫鬟,玉大娘会意,赶紧将那些丫鬟们带出门外,关上门帘子,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正在埋头吃饭的泠鸢愕然地抬起头,只听得韩老太君问赵长离道:你在外边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也受了不少次,你莫不是……
剩下的话韩老太君不说,赵长离也知道她什么意思,他看了一眼一旁错愕的泠鸢,看她嘴里还鼓鼓囊囊塞着饭菜,嘴角挂着一粒白芝麻,她也听出来韩老太君话里的意思了,白皙的小脸唰的一下全都红了。
手指轻轻蹭掉她嘴角的白芝麻,笑道:祖母,你不用操心这个,我和阿鸢都好着呢!
我不操心这个还能操心什么?韩老太君叹一声,道:我整日叨念着这个,其实也知道挺惹人烦的,你们年纪轻轻,我这个老人家却快要去见故人去了,我想着,若见着故人……
她浑浊的老眼望着窗外掠过的雀鸟,道:见着阿鸢你的家人,见着泠老太君,见着阿离你爹娘,我就告诉他们,阿鸢和阿离都很好,生的孩子像极了阿鸢和阿离小时候,特别可爱,特别懂事……
屋内的光,随着韩老太君悠长徐缓的声音,渐渐沉淀柔和下来,安安静静,若流水在屋内缓缓而流。
泠鸢低着头用勺子拨开米饭,赵长离在一旁就这么看着她,刚才唰红的脸,现在还没褪去,粉扑扑的,手指指侧轻轻碰一碰,滚烫滚烫的。
赵长离夹了一块她喜欢吃的香蕈茄丁糟鸭,她头压得低,没看到,就没用勺子接,直到菜到了嘴边,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立马扫到韩老太君那,马上低下头。
在泠鸢心中心结未解开之前,她是不会愿意让她自己多出一个责任与负担的,赵长离比泠鸢自己还要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着急,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等一些时间。
反正她现在是自己的妻子,想要跑也跑不掉。
韩老太君说累了,停下来喝了一口茶,赵长离便笑道:祖母,你再说下去,阿鸢的头都快埋到米饭里去了。
韩老太君放下茶盏,道:你们姑且也把这事放在心上,晓不晓得啊?
赵长离摸摸泠鸢脑袋,看着她,笑道:知道了,祖母。
泠鸢也乖巧点点头,道:知道了。
夜里,刚刚喝完温羊奶,赵长离发现泠鸢一直都低着头,喝羊奶时就是低着头喝的,现在喝完了羊奶,仍旧如此,手里揪着衣角,缠在手指上,缠一圈又放开,再缠一圈又放开,反反复复。
阿鸢,怎么了?
他坐在她身侧,以为她还在苦恼着祖母说的话,想想祖母也真是的,干嘛给他的阿鸢这么大压力?
他轻声道:祖母只是让你把事情放在心上,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生一个出来,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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