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分为三个流程,开场表演—自由捐赠—慈善义卖。开场表演的表演者是各路一线明星,这其中挤破脑袋上台的不在少数。
自由捐赠则是每个嘉宾席上都有一本红色的册子,上面写了各类慈善机构,慈善项目,捐赠者可随意勾选并填写捐款金额。慈善义卖则是常规的拍卖叫价。
主持人在台上宣读开场白和晚会流程,顾鱼在底下听得不认真。她看了一眼周围都是穿的凉快的别人家的女伴,只有她裹得想过冬一样,她想捂着脸道歉,她不是个称职的女伴。
“我的是空的,”她用手指指了指傅瑾生前面的牌子,上面写着傅瑾生三字。她原本是想问这个位子之前坐的是谁,怎么牌子会空着。
但傅瑾生以为她也想要有名字的牌子,于是就把自己那张抽出来,把空白那面撕开,用桌上的笔写了顾鱼二字,打开玻璃架台帮她放了进去。
傅瑾生收回手,她伸手将牌子拿过来看,顾鱼两个字被他写的极好看,他的字像他的人一样,笔力劲挺,笔锋犀利。顾鱼的书法不够好,她小时候没有条件学习,大了才有能力把喜欢的东西一点点捡起来学,所以即使天资聪慧,总是比别人少了许多年的沉积。她摸了摸自己的名字,将它正对着自己放在桌面。
傅瑾生瞧着,笑了不做声。主持人在台上介绍出席嘉宾,镜头扫过每个嘉宾,当傅瑾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引起了一阵轰动,没见过傅瑾生的都惊讶于他的相貌,竟如此英俊。而见过傅瑾生的则是在惊讶他身旁那位姿色过人的女子究竟同是嘉宾,还是傅瑾生的人。
镜头扫过来的时候,顾鱼没有避开,浅浅的笑着。一是她今日穿着不易引人注意,即使坐在傅瑾生身边,不知情的人也不会联想到什么,至于知情的……,顾鱼知道傅瑾生是个光芒笼罩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的眼睛和镁光灯追随着他,而她喜欢他。
是,六月份的粉色兔子他轻易就暖了她的不曾拥有,八月西安那场万人空巷的烟火璀璨了她一颗黑寂的心,扶芳园两个月的温柔体贴让她止住了曾有过的退缩之意,愿意与他一起共度余生悲喜。喜欢这样一个人就要慢慢学会适应这种生活,不止因为他,以后正式入主南江集团也免不了要面对这样的关注。
在惊讶轰动的人中,不乏与傅家交好的。
齐彦看到镜头里那个女孩子,转头问女儿,“那女孩子是谁?”这么多年,傅瑾生的左侧从未坐过人。
齐恬回想刚刚过去的镜头,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她。她用力的转着戒指,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当初自己在商场的反常,焉柳局遇见的她,还有他唇上的伤,和他毫无留恋的拒绝。她不甘心,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端庄优雅面孔下的心在叫嚣着,面上不动声色,“不知道,似乎是个大学生。”
齐彦哼了一声,“没想到瑾生为了这么个丫头片子拒绝了齐家,小女孩好本事。”齐彦虽是个正人君子,但女大学生和富豪,是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场□□勾引,钱欲奢靡的交易。
“爸,他不是重色之人,他应当是很喜欢那个女孩。”齐恬轻声反驳,即使他不喜欢她,她也会出声维护他。因为这是她爱慕了许多年的人,如果不是喜欢,傅瑾生不会将她带在身边如此久,单单焉柳居到现在都几月了,更别说不知他们何时相遇的。
“你放心,男人谈几次恋爱不成问题,到最后他会发现最适合的才是能结婚的。”他与自己的妻子便是如此,豪门婚姻的高度不是喜欢二字可以跨得过的。“况且,傅家门槛那么高,不是谁都能进的。”
齐恬没说话,她放不下,从来就没放下,今日又遇见这一遭,若不是她要强,她现在脸上不是精致的妆容而是一道道斑驳。
在父女俩看到顾鱼的时候,二人身边坐着一名气质冷冽的男子,他身上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正装,同是高级定制,不同的是敞开一颗扣子的白色衬衫左胸前绣了一朵若隐若现的兰花。
他的眼睛盯着屏幕上女子的脸,猝然笑了,似沉寂多年的冷淡破了冰一样,布满俊朗的脸庞。齐恬转头看了一眼笑着的男子,眼神疑惑不明所以。
“?”一只手指在顾鱼背后点了点,像小学时候同桌叫你时那样,怕被老师看见点几下就缩回去。她原先以为是错觉,反复几次后才感觉不对劲。
转头向后看去,一张放大的精致笑脸在身后,用口型叫她,“小嫂子”,顾鱼无奈的笑了笑,在底下对他招招手。
傅瑾生转头,瞥了他一眼,傅瑢生咧嘴一笑整了整领结正襟危坐。
“多吃点,晚上吃那么点。”他虽说前面为了让她少看男明星让她多吃点,但她确实晚上吃得少,反正那警告也不管用,她该看还是看,还看的津津有味。他气结也拿她没办法。
“她们都没吃,”顾鱼看了看隔壁桌的几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女子,也不知是哪家千金,连水都没喝一口,她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实在是她们看傅瑾生看的太明目张胆。
“管她们做甚,吃自己的。”那些女明星、名媛为了勒出好看的身材,像个花瓶一般紧着肚子不敢进半口水,他怎么能让她去学这些。
““哦,”竟然他不在意,那她就随意了,这么场下来,她确实有些饿了。她用叉子叉着面前一个草莓蛋糕,一口又一口,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傅瑾生将自己面前的那盘蛋糕放在了她前面,顾鱼看了一眼,推了回去,小声的说,“我要吃别的,你吃。”她还想尝下其他的,这要是一盘再下去她就得撑了。
他伸手将蛋糕拿了回来,竟真听话的吃了几口,不过他不喜甜食,吃不过几口就不吃了。但接下来顾鱼每吃一道菜,他都会跟着夹几口。
于是四周的人都一脸惊奇的看着二人随意的吃着东西。而不拘泥于旁人眼光,竟别有一番肆意潇洒。在这种场合,没有人是为了吃而来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跟着傅瑾生起筷,他们的女伴、合伙人自然不甘落下。所以,那晚意外的历届晚会中成为独具一格的经典晚会。
“接下来,请大家进行自由捐赠,请各位来宾对座位上的册子进行勾选并填写金额。”主持人的声音在表演结束后响起,她一说完,台下的人便开始翻起册子进行填写。顾鱼已经吃完了,她看着台上的主持人,她经常在国内重大晚会上见到这几位主持人的身影。
她看得入神,傅瑾生用册子轻拍了下她的手臂,将册子给她,示意她进行勾选填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册子,勾了几个机构和项目,都填上了不小的数额,她私心在郝嘉福利院后面多添了一点,合上册子交给傅瑾生。
他接过看了一下,拿过她手里的笔在她勾选的项目金额上都加了一个零之后合上册子,放进一旁的捐款盒中。
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扣上笔帽把笔塞回了她手中。顾鱼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突然笑开,整个人如熠熠生辉的明珠,在灯光的照射下,美丽的异常璀璨,四周的人只感叹,只怕这全场都找不出比傅先生身边这位还美的女子了,虽然整晚不见傅先生如何对她亲近,但二人哪怕静静坐在那里,也让人觉得亲密至极,般配至极,旁人不敢插进半分。
傅瑾生皱了皱眉,不喜四周的目光。低头靠近她,“小鱼儿不要笑,万一摄像头又拍到怎么办。”不管台前幕后,不管事前事中已经派了大量的人进行了戒备工作,就连摄像头要不要扫到傅瑾生都被严格控制,他只是吓吓她。
顾鱼倒不是被吓到,只是要是再被摄像头捕捉到就比较麻烦了。一次还好,多次就容易引起太多人关注,现在的网友过于神奇,他们想要知道的,下一秒就会覆盖全网。她的手一直被他抓在手里,见她敛了笑容,傅瑾生高兴的捏了捏她的手指,她的手指修长纤细,被他用拇指和食指包围着。
酒店走廊尽头,穿着红色露背长裙礼服的女子一脸怒容的盯着前面的人,大波浪卷发微散在背后,姣好的腰线若隐若现。精致的妆容,眼尾的眼线微微上翘,自然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红唇张扬,好看的眉毛因愠怒微微皱在一起。“不可能,我去不行,你知道的,傅先生根本不认识我。”
“安洛,你想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再决定。”她是安洛的经纪人,其实在她看来安洛是有实力的,只是在这个圈子有实力的人张袂成阴,有没有人捧才是利器。
很明显安洛走了狗屎运,借了傅瑾生的势一路船高水涨。只是他们每每面对媒体含糊不清,靠着傅瑾生的强硬和安洛的好演技遮掩而过。因为没有哪个不怕死的娱乐媒体敢把话筒递到傅瑾生面前去问他跟安洛的问题。但媒体的眼睛都像探视头一样,他们得时不时“创造”一些新闻。
说实话,她也怕,如果傅瑾生知道的话,她跟安洛这么利用他,恐怕连盛视娱乐都不好过。只是人都喜欢铤而走险的成功,他们这几年都这么平安的过来了,想必这次也是一样的,尤其这次机会这般好。
“他不会理我,”安洛瞬间被说服,傅瑢生对她的态度日渐冷淡,甚至她笑着跟他打招呼,都被忽视。在外界以及粉丝看来她依旧还是那个安洛,但在盛视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是难得的机会,不需要他理会你,只需要接近傅瑾生,我们要的就是照片。”她们看着傅瑾生进了洗手间,走廊外头是热闹的晚会,这里安静如常。
安洛抬手整了整头发,迈着优雅的步伐向迎面走来的傅瑾生走去。她一边走一边数着步伐,提着裙边,缓步走去。傅瑾生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般人只会等在远处等他们过了再走去,她却压着一颗狂跳的心逆向而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先生。啊!”
事情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在阿南还没反应过来时,傅瑾生就将倒在怀里的女人推了出去。压着怒气,不悦的瞧着她。
安洛穿着高跟鞋,傅瑾生推她的那一下力道极大,她没站稳扶着墙,抬起朦胧的泪眼低声的道歉,我见犹怜的看着傅瑾生。她在赌,赌经年后的自己能不能入他的眼。她利用他的声势,可她也在心里卑微的爱了他许多年。
“先生,需要我去查一下吗。”阿南低头问他。
“不用,”他抬手,不再看她一眼大步往前走。很奇怪,她低着头时竟跟顾鱼有些许相似,但抬起头时却天差地别。
安洛虽是个演员,可能她的生活时时刻刻都在演,但这一刻她的泪眼滂沱却不曾付之一分演技。她扶着墙看傅瑾生冷眼从她面前走过,只觉得浑身发冷,整颗心沉到谷底,经年的爱慕划上了一个满是缺口的句号。
“好了,走吧。”经纪人扶着安洛去化妆室,她们共事多年,安洛对傅瑾生的心思别人不知,她看得清清楚楚。
“疼!”他坐下就一言不发,握着她的手,握了一会儿突然用了的捏了她的手指,她轻声提醒。
“知道疼?”松了手轻轻揉着,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带着一身的香水味回来,故意弄疼她,真的弄疼了又不舍得。“那你知道我身上的味道哪来的?”
他就是这么卑劣,处处都想试探她,看她会不会吃醋,会不会生气。他坐下时就注意到她眉头皱了皱,原以为她会问,结果等了这许久。
“我相信你,”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她是真的相信他,他不是肆意滥情的人,况且他若真想做什么,以他的手段定会处理的干干净净,怎么可能被她知道。
“哼。”他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也不知对顾鱼的话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晚会进行到最后一步才是各界重要人物挤破脑袋来这里的关键,这时所有媒体镜头都被请了出去,现场成为了纯粹的交易场,在这里觥筹交错间或许就能拉到一笔巨大的投资,浅谈深交中或许就能过了政府的某项批准。
因此所有人都不遗余力的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用价值的目标进攻,傅瑾生是金字塔顶端的人,能与之交谈的仅限于顶端附近的人,寻常人举着酒杯远远的看着,如何敢进前。但凡事总有例外,当一个人濒临绝境又恰好出现转机,他就算拼尽一切也要寻求一丝机会。
某一年就有一个企业老总,千辛万苦托了人弄了进场票,忐忑不安的等了几个小时,最后别人拿着酒杯,他夹着公文包拿着厚厚的计划书闯到了傅瑾生面前,急着赶在被拦之前说了一堆话期望傅瑾生进行投资,当时傅瑾生手里夹着烟,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就让人留了联系方式给他,后来华宇对其进行了金额可观的投资。以至于每年都会出现这么几个碰运气的小企业,幻想着自己能打动傅瑾生,成为万里挑一的奇迹。但再之后,没有人能像第一位那样入傅瑾生的眼。
“听说鑫海医药当时就是在这里拉动华宇的投资,你看中了他什么?”趁着他带她去休息区时,顾鱼问他,在那种仓惶的情况下除非鑫海的老总有区别于他人的特点,傅瑾生这种商场狐狸不至于因一时感动所致。
“来,坐这里,脚伤刚好,不能久站。”他把她牵到一处偏僻的沙发,让她坐下,然后才跟她解释,“你知道当时鑫海医药的资金链断的多干脆吗,没有一个银行、信贷机构愿意提供贷款资金,离破产只差申请的步骤。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他那天见我时,也很整齐。”
顾鱼明白了,鑫海打动傅瑾生的或许并不是他的核心业务多强,未来盈利能力多强,而是一个企业的自尊。作为一个医药企业,相对于其他企业,需要对社会和消费者担负更大的责任,而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企业,自尊是第一步。作为企业领导人,鑫海的老总在无意识中展现了最打动人的一点。
他见她懂了,也不再开口。他们从来只要半句话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于是他起身,向她伸手“走,我们去前头。”他今晚一刻都没放她一个人,走到哪带到哪。
我们知道,如果是一个假设词,它只能毫无作用的出现结局,让人徒生悔恨和不甘而已。
极其痛苦时,他设想过如果他不曾带她去那场晚会,或如果他不曾时时带着她,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他太矛盾了,想让人知道她是他的,又想藏着她守着她,不让人看到。他是傅瑾生,但他砸进一切也换不来那个如果。
晚会进行到后半场,已经完全变成了酒会。侍者戴着白手套,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托着托盘上的酒,在场内来回走动。灯光偶尔照到丽人的项链上,折射出好看的光芒。顾鱼伸手从路过的盘里拿了一杯酒,他在前方一步与人交谈,余光里都是她,见她拿了酒微微皱眉,却没开口。
地板上铺着深棕色的地毯,顾鱼穿着平底单鞋,一脚踩在毯子上的蔷薇图案上,轻轻旋转着。他有意带着她旁听生意经,该听的都差不多了,这会儿他们聊的无非是些生意场上来往的话,她没什么兴趣。
侧头远眺左边墙壁的一个橱窗,里头挂的是是一副江南山水画,这副画她在某个省级博物馆看过,她当时很是喜欢,没想到这位主办人也是极有雅趣之人,竟将此画请了回来。她品读古画品录,知道山水画创作一向重视“意境”的形态表现。东晋顾恺之提出了“以形写神,形神兼备”。南齐谢赫的“六法论”,其中首要一条即是“气韵生动”。“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这副画将烟雨江南的柔、润、朦展现的淋漓尽致,左上角的留白又让人无限遐想。
她看得专注入神的,是画。而在他人眼中,能入画的,只她一个。
“好久不见。”一道冷冽清冷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不同于傅瑾生的低沉磁性,这样的声音极易让人联想到朔雪天气中绽放的梅。
她从画里抽身,缓缓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待看清时,一时失神。手里不曾喝过的酒连同酒杯全数垂吻了她的鞋和脚底的地毯,恍惚间,她还分神过来想,幸亏铺着如此厚的地毯,否则杯子落地就成了无可修补的碎片,也庆幸地毯消了声响,只要她把杯子捡起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了。瞧,她一瞬间想了这许多,可是她想不出来如何回应那人的“好久不见”。
顾鱼以为厚重的地毯掩盖了一切,但余光里都想把她藏起来的傅瑾生在她酒杯掉落的一瞬间就朝她走了过来,看着她身前的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漆黑的瞳孔里藏不住的翻涌,甚至想挥手将眼前走动的人全部掀翻,这些,这些人都在拦着他,不让他走近,这些人都该死。
终于他走到她面前,有意将二人隔开,装作看不到她脸上的凄色,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是,眼前的人似乎不打算配合他的若无其事,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将他的心碎成了无数片,让他觉得自己几个月来的算计和自喜都像一场空白的笑话,抱在怀里这么一个软糯的人,刺起他的心来毫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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