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裘文晖的命令,大营之中的兵力开始想着营寨的东西两门移动,见到这一幕站在土丘瞭望塔上的叶知秋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个早知如此般的满意笑容。
“命令斥候营和风骑营加速,绕过东西两门之后,呈犄角之势向南冲击回返柴元建和他麾下战营。”叶知秋向着身边的掌旗官下令道,随着叶知秋的命令下达,孟苍率领的风骑营和黎昶率领的斥候营皆是略微修正的坐骑奔跑的方向,从中军大营的东西两门绕了过去,直接向着南方奔驰。
叶知秋看到两营转向,双手一合,兴奋的点了点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用骑兵攻击营寨,虽然无论是风骑营,还是斥候营都是百战精锐,但他们毕竟是轻骑,没有像奔雷重骑的冲击力,让骑兵冲击营寨和用骑兵攻城一样,都是拿士卒生命开玩笑,这样的事叶知秋是绝对不会做的。
叶知秋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定在了柴元建,他之所以会请天香公主在这个时间渡河,就是为了吸引柴元建的注意力,而柴元建调兵支援河岸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而在他率兵走到一半之时,他再让风骑营和斥候营出场,为了保全大营不失,柴元建必定会回援,因为一旦大营不保,河岸的坚守就没有意义,因为失去了大营,就等于失去了补给,到时哪怕陈广亮才华再是出众,也不能带着吃不饱饭的士卒坚守。
这一点叶知秋清楚,柴元建也清楚,所以在河岸木墙水营和中军大寨之间,柴元建必定会选择中军大寨。但是刚刚从大营离开不久,身后就出现了大乾骑兵突袭,无论是来回奔波,还是打着长青军旗号的风骑、斥候两营,都会是天星大军士气大损,而这个时候,就是风骑、斥候两营建功的时候。对于野外作战,即便风骑、斥候两营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叶知秋也有着十足的信心。
这两营可是大乾十二正军内精锐中的精锐,柴元建麾下那新兵占到七成的军队,又岂能是他们的对手。
并且对于广济河北岸大寨这三万守军来说,柴元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一但将柴元建击溃,无论是对河岸守军,还是大营守军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到时等待他们的只有战死和投降两个选择,这就是叶知秋一早就算计好的计策。
“原地固守,枪兵在前,刀盾在后,准备迎敌。”向着大营匆忙回援的柴元建,在看到从东北和西北两处向他杀来的五千大乾骑兵,眼神微微一凝,多年的经验让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两支骑兵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大营,而是他和他麾下这支军队,连忙大声喊道。
随着柴元建的命令,正在行军状态的各营纷纷停了下来,在各级的军官的组织下开始原地布置防御,水寨十营中由裘文晖统率的唯一一营骑兵被留在了中军大寨之中,两营弓弩被派到了临河木墙,现在柴元建率领的是手持刀枪剑盾五营轻步兵,让这些人和如狼似虎的大乾骑兵对冲,显然是送死,唯有原地固守,拖延对方的骑兵速度,等到大寨中的裘文晖率骑兵来援才是上策。
“骑枪阵,我们冲过去。”因为地形的原因,螺纹角马的速度要比疾风兽快上一些,看着对方那慌乱中组织起来的阵型,黎昶马上意识到了战机,向身后看了一眼,大声喊道。黎昶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在所有的轻骑中,螺纹角马的冲击力是最强的,角马头上的那根螺纹尖角,就是最好的破阵利器。
“全营举弓,三段抛射,为斥候营打开前路。”孟苍也听到了黎昶的喊声,多年的相识相交,让他马上意识到了黎昶这是打算利用骑兵的速度和螺纹角马的冲击力强行冲击对面那并不如何规整的军阵,连忙把战斧收了起来,从背后摘下骑兵强弓,大声下着命令。
“嗡~嗡~嗡~”
孟苍下令还没到三息的时间,一阵阵弓弦震动的声音从奔驰的疾风兽上响起。此时柴元建麾下的五营一万五千人都挤在一起,风骑的士兵根本不用如何瞄准,只要预估一下疾风兽的速度和两军距离,向着天上放箭就好。
两千九百人用极快的速度向着天上射出了三轮箭矢,近九千支羽箭在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如同下雨一般一头扎向天星军阵。
“骑射?在疾风兽这样的速度下还能够骑射?”柴元建看到这一幕惊的面无血色,他不是没见过精锐骑兵,但是疾风兽几乎是速度最快坐骑了,这样的奔驰速度还能有如此的精准度,这说明这只骑兵绝对是大乾第一档次精锐。
不断有羽箭击破衣甲防御插入身体的声音响起,一阵阵哀嚎之声在战场上回荡,不但那刚刚组织起来的军阵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缺口,就连那没有被击中的天星士兵也是士气大跌,一脸慌乱。
“没想到叶知秋这小家伙居然用的是这样的手段,舍大寨之难,求野战之利,避实就虚,击蛇七寸,如此年纪就能统率一军,不愧被称为名帅之才,真是后辈可畏啊。”以萧钧天的目力自然能清楚的看到河岸木墙后正在发生的战事,当他看到两营骑兵调头向南时,就已经明白叶知秋的打算,不由一脸慨叹的说道。
虞天香将指挥权交给聂平旌之后,就和萧钧天、林明宣来到斗舰上层,观望着整个战场,当看到风骑营和斥候营绕过大寨直接对柴元建那行至半路的中军发起攻击时,虞天香脸上也是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现在就要看驻守河岸的陈广亮如何选择了,是选择继续坚守,还是放弃河岸防线回援中军,如果他继续坚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柴元建的五营士兵被骑兵冲垮,但如果他选择回援,她麾下的凤翔军左营就可以兵不血刃的登陆北岸。
“叶知秋果然不愧是寒门天才,只用了五千四百骑兵,就让整个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倾斜,让邱煦布置了两个多月的防线濒临崩溃,只要等柴元建大军被凿穿,广济河之战就落入我大乾之手。”林明宣也赞许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从来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但出身林家这样的家族,最基本的眼界还是有的。
“天星又岂能是我大乾的对手,如果不是陆帅当年失踪,二十年前天星就不复存在了。”虞天香双眼看着那如一支利箭扎入天星军中的斥候营,缓缓说道。
“挺枪冲刺,不要减速,冲过去。”黎昶手中银枪绽出点点光华,不断的收割着身前天星士兵的性命,但他忽然感觉整支队伍的速度似乎慢了一分,连忙大声喊道。
“杀。”斥候营士兵马上意识到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凿穿面前的军阵,连忙轻磕马刺,让螺纹角马的速度再次提升。
与陆缺率领这支军队时候不同,陆缺打的丹水之战和河兴原之战,都是在夜间发动的袭击,无论是当时疾风骑,还是羽林斥候营都是制造混乱,真正决定战场走向的却是白狼王的狼群,并且那时候斥候营的人数只有三百,更多承担的是护卫陆缺和顾倾城的人物。
而现在斥候营才真正发挥出他们战力,在大乾的所有轻骑中,斥候营是最为特殊的一支,他们特殊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来自驻守帝都的羽林军团,也不是每个士卒都是精挑细选之后又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而是因为他们坐骑螺纹角马,只有螺纹角马才拥有不下于各军轻骑的机动速度同时,还拥有不弱于普通重骑的冲击力。
随着螺纹角马的再次提速,挡在它们身前的天星士兵,不是被撞飞,就是被螺纹角马头上那根尖细的尖角穿透了身体,甩到一边。而当斥候营冲过去之后,跟在他们身后的风骑营又对这支被冲开一个大口子的天星军队进行再一次深犁。
“不~不~不~”柴元建一脸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双眼之中满含绝望,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军队。他麾下的军队中有七成都是放下锄头还不到两个月的农民,而对方则是大乾最精锐的骑兵。要知道那可是螺纹角马啊,即便是在大乾军中,这也是人数最少,但战力丝毫不比其他万人轻骑差的军队。
“我是水寨总将柴元建,有本事冲着我来啊。”看着从不远处疾驰而过的骑兵,被护在一边的柴元建有些失态的大喊道,但是他的喊声却没有迟缓一丝大乾骑兵的速度,有几名骑兵听到了他的喊声,像他这里和他身边的将旗看了一眼,依然沿着前面同袍开拓的道路向南疾驰。
柴元建见此不由面无血色,他甚至都能看到那几名骑兵眼中的嘲弄。显然这两营轻骑的目的就是凿穿他麾下的兵马,从而制造混乱,至于他这个天星总将的人头,在这些大乾骑兵眼里并不是如何重要。
与此同时,江面上也传来一阵阵机括声响,一支支一丈多长,碗口粗细的巨型弩箭从放置在斗舰船首的天工弩中放了出来。飞行在天空的巨型弩箭如同一支支铁钻一般不断的旋转,发出如蜂鸣般的嗡嗡声响。当弩箭射到河岸的木墙之上时,一阵噼啪爆响声响起,那用一根根圆木竖立起来的木墙,在弩箭的打击之下纷纷崩裂。
天工弩是大乾军械司在床弩的基础上设计出来的大型强弩,最远可达一千二百步,但其重量却比之前的床弩要轻上许多。这让精于海战的河阳王虞元杲第一时间意识到这种新弩在水战和海战上的应用,所以第一批生产的天工弩在第一时间被装配在大型战船上,这也是虞元杲为什么一直想要和天星海军打上一仗的原因,有这样的大型重弩在,对任何木制战船都是一个灾难。
此时,第一次被应用到战场之上的天工弩终于露出了那身为杀器的狰狞,随着水寨外层的圆木破损的越来越多,整个水寨都显得摇摇欲坠,甚至给人一种只要有大型战船撞到上面,就能将木墙撞碎的感觉。
而站在木墙上的陈广亮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墙,嘴角不断的抽搐着,这就是天星和大乾在国力上差距,每当那黑色的巨箭射在木墙上,都是溅起一大片的木屑,那巨大的力量甚至让人站不稳身体,这样的战争兵器,并不是靠着血肉之躯,依凭一时血勇能够抵御的。
“陈将军,我们怎么办?”站在陈广亮身边的范震和刚刚赶到这里潘巨川同时开口说道,他们不知道大乾的战船上究竟有多少支这样的弩箭,每一次弩箭撞击木墙上的声音响起,他们都能感觉心脏好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们这些带兵的将军尚且如此,那些普通士卒更是两股战战,面无血色。
“我不知道。”陈广亮摇了摇头。即便实在军中多年,经历过许多战事的他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威势,渡河船队的目的就是想用这些巨弩打击他们的气势,但他却对这一点毫无办法,对方在二里之外放箭,他们提早打制的投石车的射程根本打不到那么远的距离。
“将军,柴~柴将军的大军被突破了。”就在这时陈广亮的副将心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陈广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这一生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三条,第一条就是依照之前柴元建的军令固守,可是面对这好像无穷无尽的巨箭,他心中没有丝毫胜算,看着身边那些面无血色的士兵就知道了,在河中斗舰如此的打击之下,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军中的士气就会崩溃。
第二条路就是去救援柴元建,然后固守中军大寨,可是这样一来河中的船队就会登岸,要知道那些战船上装载的可是大乾的凤翔军,而且是凤翔军中最为精锐的左军将士,一旦这些人上岸,仅依靠中军大寨,是无法坚守多少时间的,因为对方甚至都不用攻击,只要把大寨围上半个月,他们就会断粮自溃。如果凤翔军强攻的话,他们甚至连七天都守不住,只看当年青羊帝国的惨状,就知道大乾凤翔军的战力是多少的强悍。
至于第三条路就是趁着凤翔军没有登岸之前撤离这里,全军撤退到河晏郡,重新组织防线,可是这样一来就将在东面广济河入海口的邱煦完全暴露在大乾的兵锋之下,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一个死局。
“陈将军,既然这里已经无法挡住凤翔军渡河,那么无论死临河木墙,还是中军大营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们现在应该去吧柴将军救出来,然后向北撤退。”范震突然开口说道。
“不行,如果我们都走了,这里会被凤翔军第一时间拿下,凤翔云骑就在河中船上,我们即便想走也走不了多远。”陈广亮摇了摇头说道。
“我愿意率本部断后,我营中皆是弓弩,可以阻拦他们一段时间。”范震又说道。
“范将军,一旦我们都走了,以你麾下三千人最多拖延两个时辰,你可想好了?”陈广亮凝重的看着范震说道,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他和范震,甚至潘巨川心中都非常清楚,留下断后之人必死无疑。
“国家危亡,总少不了重臣热血,我早就活够了。”范震朗声一笑,随即一用力将陈广亮和潘巨川都推下木墙说道“你们快走,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快走,如果此战之后我死了,记得每月初一、十五给我备些好酒,我最喜欢沙海木陀国的血提珍酿,酒色鲜红,喝酒如饮血,壮哉,哈哈,快哉。”说完范震再次将目光看向河面,而他麾下的三千弓弩,皆将腰间轻弩上弦,又从背后拿出木弓遥遥对着不断逼进的战船。
“陈将军~”被突然从木墙上推下来,好悬没闪了腰的潘巨川一脸希冀的看着陈广亮说道。现在他根本顾不上什么水寨存亡,北岸防线,他只想把姐夫柴元建从大乾骑兵中救出来,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陈广亮闻言深深的看了潘巨川一眼,随即正了正身上的铠甲,对着木墙上的范震和那三千弓弩手深施一礼,然后对着潘巨川说道“我们去救柴将军。”
“木墙后面的兵马开始调动了,陈广亮果然还是选择去救柴元建吗。”接过虞天香指挥权的聂平旌第一时间发现了木墙后面的异状,见除了守在木墙上几千弓弩之外,剩余的士卒皆开始向北移动,不由心中大喜。
“传令各船,马上加速,我们要尽快上岸缓解斥候营和风骑营的压力。”聂平旌见木墙后面大部分兵马都陆续向北而去,眼中闪过一丝交集,他很清楚叶知秋、孟苍、黎昶麾下只有五千五百人。
“呜~呜~”
随着聂平旌的命令,这只作为旗舰的斗舰上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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