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去三天,此时虞天香和顾倾城皆已兵临河晏郡城之下。只不过两人并没有合兵,顾倾城率领两万人驻扎在河晏郡城西面,虞天香的四万五千人驻扎在南面。而叶知秋则将三千斥候营和三千风骑营分别派向了河晏郡东、北两个方向,他们并不会参与河晏攻城,斥候营的主要任务是截断河晏郡城和东面河口邱煦大军的联系,风骑营则是卡住北方要道,不断袭扰河晏郡的辎重粮道。
而此时天星河晏郡太守,统领河晏郡八万大军的谢道贤,正忧心忡忡的站在河晏郡那高达五丈的郡墙之上,远远的观望着虞天香那刚刚竖立起的大营,根据斥候回报,他知道此时围在城外的大乾兵力约有七万人,而在这之中尤以南门外的虞天香部军力最强,军队数量也最多。
而此时河晏郡城之中一共有七万五千人。原本邱煦一共给他留下了八万大军,但河晏郡是大郡,郡内共有二十四县,每一座县城都有豪族存在,虽然谢氏是仅次于王族闫氏的大家族,但他也必须要照顾到这些豪族的利益,所以不得已之下分出了两万兵力驻守各县,所以在现在的河晏郡城中,他的直属兵力只有六万人,而另外一万五千人则是柴元建从河岸水寨败退后,带回来的兵力。
“兄长,为何不在凤翔军立足未稳之时派兵袭扰,而是让他们堂而皇之的当道立寨?”说话的正是前段时间一日之内丢了西河郡的谢家庶子谢道权,他在被顾倾城释放之后,就直接来电河晏郡投奔同父异母的兄长谢道贤。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谢道贤摇了摇头“权弟,扶正安民为兄或许不如你,但是领兵征伐,却非你的长处,西门外的顾倾城麾下近两万人皆是骑兵,而南面的虞天香军中则有着三万凤翔云骑,东门黎昶麾下是三千斥候营,北门的孟苍率领着三千疾风骑,如此多的精锐骑兵在侧,我又如果派出兵马不让对方扎营,那简直就是在送死。”
谢道权闻言仔细一想,不由一脸惭愧,他只是想着趁对方扎营不备之时,可以出兵偷袭,说不定能取得一定的战果,但却忽略了此时围在城外的大乾兵马大多都是骑兵,并且还都是名传当世的精锐骑兵。他知道在军略一道上,他确实要比嫡兄谢道贤要差了一些,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谢道贤的打算,不由开口问道“兄长是想凭借现在的兵力据城死守?”
“我是有这个打算,只是我也不知道能守多久。”谢道贤叹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战帅邱煦已经被大乾的顾洁云和苏乐仪二人率领凤翔军主力拖在广济河口,根本不可能派兵支援,而王都方面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支援了,刚刚登上大位的闫文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征召近二十万新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而且身为谢氏嫡子的谢道贤还知道,天星王闫文晟和王后邱乔此时并不在王都,现在在王都统领天星国政的正是他的父亲和柴氏家主,也就是柴元建的父亲。除非现在驻守湟雁江的武城公闫拓海南下,否则天星再也抽调不出一丝一毫兵力了。
但是武城公也被大乾羽林军和奔雷军缠住,两军在湟雁江中已经交战数次,能在大乾两大军团的进攻下,维持住现在的防线,几乎已经达到了武城公闫拓海的极限,他不向王都要求增援已经不错了,又岂能抽调兵力南下。
谢道权闻言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位自小就对他甚为照顾的兄长,有些不解的问道“刚刚兄长不还说城外的大乾兵马多数都是骑兵吗,并且大乾兵马数量和我们差不多,河晏城又是我天星有数的大城,又经多年修筑,可谓是城高池深,并且城内粮草足够支撑大军半年之久,为什么兄长会出此丧气之言?”
谢道贤闻言苦笑了一声,望着城外军营中升起的炊烟,开口说道“兵法云孤城不可守,我们现在有兵,有粮,有城,但却无援,在战略上没有支撑,在战术上也没有依凭。”谢道贤冷静的分析道“我们有七万五千大军,但出城野战绝不是虞天香和顾倾城的对手,我们有供大军半年之粮,但这只是对军队而言,你不要忘了城内还有不愿背井离乡向北撤离的数十万百姓,一旦百姓吃光了家中存粮,我们又当如何?我们也有城池可依,但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这座雄城不过是古城绝地罢了。”
“兄长可有别的办法?”谢道权闻言一惊,他也是做到一郡之首的人,自然明白谢道贤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在西河郡已经做过一次俘虏了,可是不想再做一次,上次顾倾城将他放了,只能说是他运气好,他可不能保证等河晏郡城被攻破之时,虞天香也会像顾倾城一样将他放走。那种生死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可是不想再体会一次。
“暂时还没有。”谢道贤摇了摇头“在两个月之内,我们还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对方又大多是骑兵,想来也不会下令强攻,为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出现。”
“兄长,虞天香攻破了河岸水寨,收降了范震、范霆兄弟,俘虏了陈广亮和裘文晖二人,按照道理应该稍作休整,而顾倾城和翟宁那个叛臣刚刚拿下了小弟驻守的西河全郡,也应该以安稳地方为先,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攻打河晏郡?是因为二人年轻冒进,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谢道权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你是说他们之所以这么快进攻河晏郡,是为求速战?”谢道贤闻言眼睛一亮,他从来没有这个方向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按照形势来看,虞天香率军渡过了广济河,攻下了柴元建驻守的水寨大营,那么她只有两个进军方向,一个是向东沿河而下,与凤翔军主力一起攻打邱帅,一个则是向北攻取河晏郡,威逼天星王都众星城。
而顾倾城同样如此,拿下了西河全郡之后,她也同样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北上攻打位于王畿和西河郡交界处的平山关,另外一个是向西攻打河晏郡。但是无论是虞天香和顾倾城都选择了攻下河晏郡,虽然在整个战场形势来看,这么做是最稳妥的办法,他们在短短十余日之后就兵临河晏城下,就有些非同寻常了。
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句兵贵神速能够解释的清楚的,通过这些日的战报,他知道在虞天香的进军途中的几座县城都被她的军势震慑,开城投降。但是顾倾城一边则不同,位于西河郡和河晏城之间的几座县城,现在依旧挂着天星的旗帜,显然顾倾城并没有攻破这些县城,从而使自己大军有一个稳定后路的意思。
那么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顾倾城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即便是绕开那些县城也要抵达河晏城下,是单纯的为了和虞天香会合,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想到这里谢道贤不由陷入了沉思,因为他敏锐的感觉到,如果真的是大乾外阁出于什么原因加快了战事进程,那么这个原因可能对他,对河晏城战事,甚至对整个天星王国都极为重要。
谢道权见兄长谢道贤面露深思之色,知道他一定是在想着这背后的原因,这也是他见到顾倾城和虞天香大军之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只是他却想不出真正的原因,因为从表面上来看,凤翔军用一月时间席卷了广济河南七郡,虞天香又顺利渡河,西河郡城更是在一夜之间陷落,或许大乾将帅认为,天星的战力不过如此,这才不及修整就像河晏郡进军。
但是谢道权知道,这绝对不是真正的原因。他虽然只是和顾倾城有一面之缘,又是以俘虏的身份,但他能够看得出,顾倾城绝对不是情敌冒进之人,更不是只为自己战功,不顾士卒死活的将领。
“权弟,你说虞天香和顾倾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率军来到河晏城,这究竟是他们自己的决断,还是身在湟雁江北岸的大乾军相顾怀仁的意思,亦或是大乾外阁的安排。”就在这时沉思了一盏茶时间的谢道贤突然看着谢道权,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谢道权摇了摇头,面容很是无奈说道“我们天星。因为之前四位王子夺嫡之争,内耗实在太过严重,曾经和大乾外情司和军情司抗衡的烛影,因为经费问题,在这几年中规模不断的被缩减,这也造成了自开战以来,我们在情报上和大乾根本就不对等,没有一定的情报支持,只凭猜想,根本就无法得到结果。”
谢道权说这句话时,言语之间带着很强的怨气,因为顾倾城率领大军和狼群突袭西河郡这么大的事情,他在之前根本就没有的到丝毫预警,不然哪怕他再不擅长军略,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丢了西河郡城,被俘之后,又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被顾倾城放了回来。
“我们走。”谢道贤闻言拍了拍谢道权的肩膀,拉着他的衣袖转头就走。
“兄长,我们去哪里?”谢道权一时不察被拉了一个踉跄,很是不解的问道。此时大乾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他不明白这位兄长要拉他去哪里。
“击鼓聚将,我想听听其他的人看法。”谢道贤头也没回的说道。
“那城墙之上怎么办?”谢道权又问道。
“成为大部分都是骑兵,轻易是不会攻城的。”谢道贤闻言脚步一顿,向着城外又看了一眼,自信的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就下了城墙,向着郡守府行去。
其实谢道贤想的没错,无论是虞天香,还是顾倾城都没有想过要攻城,此时虞天香正坐在刚刚扎好的帅帐中的主位上,在她的下首处站着一名顶盔掼甲的将军,正是之前渡河之战时的聂平旌。而在虞天香对面则站着两位身穿布衣的青年,正是当初留在水寨大营中为柴元建断后的陈广亮和裘文晖二人。
虞天香看着站在帐中一脸不自然的二人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陈将军,裘将军,本宫已经按照约定,将两位将军麾下士卒都妥善安置,并没有损害一丝一毫,此时河晏之战已经开始,两位将军是否应该信守诺言成为我大乾之将,为本宫出谋划策。”
“我们二人皆败于公主殿下之手,可见我们皆是碌碌之人,实在不值得公主如此看重。”裘文晖摇头说道
“哦?”虞天香似笑非笑的看了裘文晖一眼说道“裘将军这是不打算履行诺言了?”随即虞天香又看向陈广亮问道“不知道陈将军怎么说?”
“裘兄说的没错,我二人皆是败军之将,才德皆不足以向殿下为谋。”陈广亮想都没想就说道。
“两位将军谦虚了。”虞天香自然能听出二人并不想为大乾效力,甚至就从来没有想过投降,当初在水岸大营时,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现在二人麾下士卒皆以被送到广济河南方,他们也没了顾虑。
不过虞天香对这些并不在意,大乾九大学宫之中人才济济,并不缺少领军之才,而现在河晏之战也并非没有二人不可,此战用势不用力,她根本就没想过攻城,自然也没想要用这二人做些什么文章,这个时候将他们叫来,不过就是试探一番二人的心意罢了,毕竟二人能够主动率军断后,在水寨大营坚守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让柴元建能够逃走,无论是领军能力,战场应变,还是两人的气节,都让虞天香很是敬重。
“在本宫眼里二位将军皆是这世间第三等的将帅之才,天生就该战于沙场,又岂能没有什么可以教本宫呢?”虞天香见二人神情凝重,肌肉紧绷,不由笑着说道。
“第三等的将帅之才。”陈广亮和裘文晖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皆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满,他们虽然最后还是丢了水寨大营,但却为了给柴元建大军断后是力竭被俘的,以不到一万人,抵挡数万精锐骑兵的冲击,他们依然坚守了一天一夜,让柴元建从容退走,可谓是虽败尤胜。
而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聂平旌也被虞天香所说的第三等将帅之才吸引,作为主要劝二人归降的人,他这段时间没少去二人那里,即便死行军途中也是这样,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聂平旌明白,眼前这二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是他也不能说在军略一道稳胜二人。
并且二人在天星军中多年,有都曾在狂狮军团任过职,甚至陈广亮在邱烈初掌狂狮军团之时,但曾和武安侯白奕面对面打过一仗,如果只从领军经验上来看,二人还要在他之上。他十分好奇公主虞天香说他们二人是世间第三等的将帅,究竟依据的是什么?
“公主殿下实在羞辱我等?”陈广亮有些不悦的说道。有才之人必有傲气,他为将多年,整个天星也就只有当初的邱烈能让他稍稍有那么一丝佩服,其余人皆不在他的眼中,即便是十营总将柴元建和现在河晏主将谢道贤,亦或是信任南境战帅邱煦,也不能让他心服口服。在他心里这三人能有这样的位置,无非是依凭家世罢了。
“物分上中下品,人分三六九等,这领军之将自然也分品级,两位将军难道不想听听在本宫心中,这世间的名帅名将们,究竟是如何排名的吗?”虞天香扫了二人表情一眼,见二人皆是面色微动,不由满意的说道。
“还请公主解惑,我等洗耳恭听。”裘文晖微微抱了抱拳,因为虽然是虞天香说的是在他心中的将帅品级,但是虞天香这次是初次领军,所以这很有可能是那位英明神武的大乾皇帝的想法,虞天香只是被他的父皇影响罢了,裘文晖也想听听谁能被列到武将的第一等。
“这第一等只有一人,那就是我大乾威国公,外阁军相陆淳,或许在此战之后还要再加上一个陆缺。”
裘文晖和陈广亮闻言皆是点了点头,陆淳是盖压当世的名帅,在现在确实无人能够与他比肩,而陆缺在不满十六岁时就谋划覆灭了狂狮军团,两人都曾在狂狮军团效力,自然知道其间难度,对于虞天香这个说法也没有异议,毕竟陆缺确实有这个潜力成为继其父陆淳之后的又一个名帅。
“而这第二等现在有两人,一个是我们大乾武安侯白奕,一个就是你们天星狂狮战帅邱烈。”说道这里虞天香看了二人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大乾其余军帅皆为第三等,而你们二人也有潜力成为第三等的名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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