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商轻尘在心中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有些神思不属的乐妙儿暗自摇了摇头。因为商轻尘突然发现,即便没有皇家赐婚,陆缺和顾倾城也是最适合彼此的人,因为两个人在骨子里都是同样的人,之所以走到如今高位,更多是被时势洪流所裹胁,并非出自他们本意。不过商轻尘转念一想,或许正是两人的性情,才让皇帝费尽心思为他们造势,使得他们在现在这样的年纪,就拥有如此权势。
想到这里商轻尘不由又看了乐妙儿一眼。大乾因为是女帝开国,故而女子的地位要比之前历朝都要高上许多,甚至位列庙堂、封侯拜将也是寻常之事。但大乾以军武立国,两百四十多年间从来都未间断过战事,而军中还是以男子为主体,宣帝朝首相萧正石曾经有过一封极有名的奏本,即便是在承平年月,每年因为边境摩擦而死去的青壮士卒也要在千人左右,如果遇逢大战这个数字会以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速度递增。这也就造成了大乾的男女比例有些失衡。
所以即便是女子地位已经不下于男子的大乾,几女共侍一夫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总不能强制每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妻子,然后让剩下的女子永远待字闺中,终老一生吧。
有了这样的前提,再加上威国公府人丁单薄,在商轻尘看来,以乐妙儿的家世相貌,人品才学,嫁入威国公府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商轻尘能够感觉到乐妙儿对陆缺的情感是发自真心的,而乐氏主脉修的就是至纯的天音之道,乐家的女子是不会去做违背本心的事的,这一点她都能看得出来,阅尽世事的长公主虞初晴和威国公陆淳自然也能看的出来。
出于对威国公府未来的考虑,这二人毕竟不会对陆缺的婚事设置障碍,但是问题却是出在陆缺这里,先不说陆缺有没有在顾倾城之后娶平妻进门这样的打算,就是陆缺的修为进境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追赶的。
血窍境、御气境、灵台境、大劫境、至人境,每突破一个大境界人体自身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蜕茧成蝶一样,整个生命层次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这也就使得武道修为相差太多的男女几乎不可能诞下子嗣,并且随着修为提升,体内精气神三元逐渐凝练,想要育有后代就越发艰难。而乐妙儿如果在自身修为上无法拉进与陆缺的距离,威国公府可能会接纳一个无法诞下子嗣的人,成为威国公府的少主母之一吗?
“商姐姐,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乐妙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此时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脸上更是一脸的惊慌。
乐妙儿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让陆缺走进了自己心里,是陆缺展露出的才华,还是先祖乐聆音对陆缺的评价,亦或是雨思湖畔山崖上那短暂的交集。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在乐妙儿看来这或许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她从来没想过要躲闪,也从没有想过逃避。对于修炼《天音经》的乐家传人来说,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自己的内心。
可是商轻尘刚刚所说的,乐妙儿却是第一次听说,以威国陆家顶级勋贵的身份和威国公陆淳、长公主虞初晴在军方朝堂的影响力,他们又岂能允许一个无法为陆家传宗接代的女人进门。乐妙儿从来都没有想过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陆缺是否对自己有情,而是如此实际的一个问题。
乐妙儿也能感觉的出,现在已经在血窍高阶的自己与两年前初入学宫的自己是绝然不同的两种状态,而等到她进入御气境之后,这种差别会变得更大,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境界的差距,居然会影响到子嗣。转头望着顶层座舱,感受着里面那忽强忽弱如同呼吸一般规律无比的气息,乐妙儿心中不由满是失落。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这是师尊给我讲解武道进境时偶尔提到的,想来应该是真的。”商轻尘点了点头。
“清尘徒儿,又在背后编排为师什么?”这时一个身穿道装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两人所处的这层甲板上,来人正是商轻尘的师尊,九曜星宗宗主渔霞衣。
随着陆缺闭关,渔霞衣明理一切如常,但暗里却在为陆缺护法,以免他被打扰。这几天她的神念将整艘楼船都包裹在内,刚刚商轻尘和乐妙儿所说的话,自然都被她听在耳里,并且如果不是她隔绝了两人的声音,可能位于楼船顶层的陆缺,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原本渔霞衣并不想参合进这小儿女之间的私家情事,但他和乐聆音是故交好友,如今乐聆音已经离开青木大陆,面对故友后辈,她却无法置之不理,总是要提点一番,这方才过来。
“渔前辈,刚刚清尘姐姐说,如果一对夫妇武道境界差异过大,是无法延续香火的,这是真的吗?”没等商轻尘说话,乐妙儿先是恭敬的给渔霞衣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
“是也不是。”渔霞衣看着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成为乐家下一代家主的少女,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为伤人,有多少惊艳一时的人物因为一个情字困顿一生无法自拔。
“渔前辈,能否细说言明。”乐妙儿闻言眼睛一亮,渔霞衣并没有完全否定,那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她并不是没有想过通过自身的努力,在修为上去追赶陆缺,但陆缺那筑基三十六品的逆天资质,实在是太过让人绝望了。
武道修行从来都是开始难,中间难,越往后越难。以陆缺现在的修为进境,他可能在二十岁前就进入灵台境,或许还会更高,这让人几乎无法追赶,要知道陆缺那名震天下的父母,在覆灭青羊之时也只不过是御气高阶,而他们那时已经快三十岁了,乐妙儿可不认为自己会比有着不凡资质,背后又有庞大资源的两位人杰要强。
看着乐妙儿那既期待又惶恐的复杂表情,渔霞衣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说道“大衍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所以凡事虽有一定之规,但却总有例外的存在。”
“师尊,那什么样的才算是例外的存在呢?”商轻尘有些好奇的问道。
渔霞衣瞟了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一眼,平日里她可从来没有见到商轻尘对什么事情表露出好奇,现在居然出言询问,渔霞衣不确定这个徒儿是在帮乐妙儿询问,还是她自己春心动了。
不过见到乐妙儿那紧张的样子,渔霞衣还是开口说道“这关系到武道修行的精气神三元之秘和天阶功法之所以称为天阶功法的根本原因。”
“三元之秘,天阶功法?”商轻尘和乐妙儿对视了一眼,都是有些不解。
“不错。”渔霞衣点了点头说道“三元中精指的是精血,气指的是元气,神指的是神魂。精血旺盛则自动产生气感,从来冲开气脉,而当精血和元气都达到巅峰时则诞生神识,从而贯通识海。随后三元成三足鼎立之势反哺己身。而这三者中的精、气又有先天、后天之分,后天者容纳五谷之精,先天者吸收天地灵气。这也是为什么修炼天阶以下功法的人,在血窍和御气境时每日所食用的东西要比修炼天阶功法的人多的多的原因。”
“师尊,你是说天阶功法起步就是先天,天阶以下功法则为后天是吗?”商轻尘想了想开口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完全是这样,至少在血窍境时,两者差别除了贯通血窍的数量和调动气血的能力之外,并没有太过差别,只有到了御气境才会出现分野。”渔霞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渔前辈,那您刚刚说的例外是什么?”现在乐妙儿对先天后天的区分并不感兴趣,她想要知道乐氏一族有都是藏书供她翻阅,她现在就想知道那所谓的遁去的一是什么。
“在你们看来,真正的强者是什么样,或者说具备了什么条件,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渔霞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资质、功法。”商轻尘开口答道,他所说的这两点是世人约定俗成的观点,不过看到师尊那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现在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满意,但是商轻尘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心性,信念。”见渔霞衣目光看过来,乐妙儿开口答道。她们乐家追求的是天音之道,她很清楚想要在由芸芸众生组成的红尘俗世中体悟出天音至理,仅靠资质功法是不行的。那样或许可以成为一方高手,却无法成就强者之名,一个是悟道,一个是用术,期间有着本质的差别,潜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师尊,难道我们说的都不对。”见渔霞衣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商轻尘有些奇怪的问道,她实在想不出除了资质功法、心性信念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成为强者的必备条件。
“你们说的都对,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契合。所谓学我者生,类我者死,功法是前人留下的,兵刃招式也是前人所创,要是一直按照前人的路去走,早晚都会走到尽头,只有把前人的变成自己的,才能走出一片新天地。”渔霞衣看着面前资质同样出众的两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个道理渔霞衣也是在进入大劫境之后才真正领悟的,就像以她现在的修为境界,想要再进一步除了离开青木大陆之外,必须要将自身所学真正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找到自己的武道前路才有可能。
“我明白了师尊,就好像治疗同样一种病的药方,因为患者的年龄不同,患病时间不同,病情轻重不同,所开具的药物品类和数量也会有所不同对吗?”商轻尘眼睛一亮说道。
“不错,武道修行本来就是自己,契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渔霞衣点了点头,显然对商轻尘反应很是满意。
渔霞衣又看向乐妙儿说道“武道修行需要契合,人自然也一样,就像这样~”说着渔霞衣伸出一根手指虚空一点,之间一个盘子大小太极阴阳鱼陡然出现在她手指之前。渔霞衣继续说道“阴阳各有不同,但却可以相生互补,只要成为契合的人,就可以打破修为屏障。”
“那~渔前辈,要如何让彼此成为契合的人?”乐妙儿盯着空中那旋转不休的太极阴阳鱼看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渔霞衣坦然的摇了摇头,并没有觉得丝毫尴尬,她也只是从宗门中看过类似的记载,至于具体如何,她还真的不知道。再说她一生都未曾婚配,又哪里会花时间去研究这个。
“唉~多谢渔前辈。”乐妙儿叹了口气,心中感觉极为憋闷,渔霞衣虽然给出了一条前路,但却和什么都没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也不用丧气,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世间之事最怕的就是认真二字,如果还不行,那就持之以恒的认真去追寻。”渔霞衣见乐妙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开口安慰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乐妙儿闻言不由苦笑,以她的聪慧又岂能看不出陆缺对他那有意无意的疏远,或许在陆缺心里除了顾倾城,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了吧。只是陆缺越是这样,就让乐妙儿绝对自己的眼光没有错,他就是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妙儿妹妹,现在大战在即,而我们要面对的是绝地兽潮,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两说,其余的事还是放在一边,等到此战之后再说。”见乐妙儿神情有些低落,商轻尘连忙转移话题说道。
就在这时三人觉得船身一震,整个船体都下降了一节,随即又恢复原样,一声介于听到和听不到之间的兽吼出现在她们头顶之上,三人同时抬头,把目光看向顶层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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