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大开,一万骑兵从众星城中冲出,在距离顾倾城一箭之地外向左右散开,而从骑兵中间冲出两匹战兽,坐鞍上之人飞身落地,几个起落之间就来到顾倾城对面的长案,闫拓海和邱煦皆是看了顾倾城一眼,然后在长案后面跪坐下来,整个过程顾倾城未出一言,未发一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顾帅好生惬意,在这个时候居然也有心情在这两军阵前煮水品茗,如此心性,果然不负凤翔名帅之名。”看着顾倾城那一脸淡然,好像吃定了他们的表情,闫拓海心头仿佛升起了一团火,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夹枪带棒。
“陷城失地的是天星,被围孤城的是你们,身为敌国,战事如此顺利,又遇到闫帅、邱帅这样的对手,本帅自然省却了不少心思,今日能有如此雅兴,也是托两位之福。”顾倾城微微一笑,说起话来却是丝毫不让,一番说辞听的闫拓海和邱煦皆是面红耳赤目露凶光。
持续了半年多的天星之战,天星上下几乎可以说被大乾玩弄于鼓掌之中,从凤翔军登陆,到广济郡陷落,再到西河失守,湟雁江被破,大乾一点一点的将战场主动权和胜势全部拿在了手中,到现在他们连孤注一掷一战定胜负都做不到,天星就好像大乾网中之鱼,为了希求一口喘息之机,将自己深深的陷入这张大网之中,现在大乾收网在即,他们能做的却只是守着一座孤城坐以待毙,这对闫拓海和邱煦而言,不得不说是莫大的羞辱。
“顾帅请我们二人阵前相会,难道只是为了奚落我们吗?”邱煦眼神不善的看着顾倾城。
“奚落?自然不是,本帅还没那么多闲工夫。”顾倾城摇了摇头,拉过长案上的三只茶杯,成一个品字形摆在面前,然后拿起茶壶各倒了大半杯茶水,随即看似随意的屈指连弹两下,其中的两支茶杯各自向着闫拓海和邱煦的位置飞去,只是还没等二人伸手去接,飞到两人长案上空的茶杯力道正好用尽,如同有丝线牵动一般缓缓的落在二人面前,整个过程没有点滴茶水溢出,可见顾倾城力道掌控之精。
“闫帅、邱帅,请~”顾倾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端起面前茶杯在鼻端轻嗅了两下,然后分三口饮下。
“怎么?怕我在茶中下毒?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见闫拓海和邱煦看着茶杯中升起一圈圈涟漪的茶水,却没有动手饮下的意思,顾倾城不由轻笑摇头。
“这是产自镇南关附近山脉的六韵清茶,如此沁人心脾,静心安神的好茶,却要在这军气四溢、血气升腾的两军阵前饮下,着实有些糟蹋了。”邱煦端起茶杯放在鼻端闻了一口说道。不过他却没有丝毫喝下去的意思,两国相争无所不有其极,虽然他很清楚以顾家的声誉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但这种事谁又说得好呢。
和邱煦不同,闫拓海虽然也震惊于顾倾城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功力,但却没有看桌上茶杯一眼,也没有丝毫拿起来细品一番的意思,而是开口说道“顾帅,我们都是军旅杀伐之人,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你传书请我二人在此一会,究竟所谓何事,如果是下战书,我们天星虽只剩王都一隅,但也会拼力死战,如果是劝降,还请免开尊口,以免污了本公之耳。”
“我请两位前来,是想在离开这里之前,问两位两个问题。”顾倾城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仿佛早就猜到两人会这样一般,又为自己续上一杯茶,淡淡说道。
“怎么?顾帅要离开众星城了吗?”邱煦闻言心中一动,说实话他对众星城能够坚持多长时间心中没有丝毫把握,而在云集众星城外的大乾诸多将帅之中,他最为忌惮的并不是大乾军相顾怀仁,也不是名帅魏醺、沈璋、顾洁云,反而是年岁最轻的顾倾城,无论之前的河心之会,还是后来的广济河口,顾倾城的心计智慧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相比于成名十几二十年的其他将帅,在邱煦心中顾倾城更为难缠。
“是啊,陆缺已经率领长青军和左军禁卫二十万大军南来,我过几日就率云骑北上与他汇合。”顾倾城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陆缺南下和她要离开这里的事说了出来。
邱煦和闫拓海闻言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听到顾倾城这番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乾要对南离动手了。
在二人看来南疆之战到现在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天星名帅率领的狂狮军团覆灭,使得天星军力大损的同时也失去了国之支柱和北方屏障,第二个阶段是大乾虎啸、疾风两军夺去南离河北二郡,使南离失去了宁安河以北的土地,只能与大乾隔河对峙,第三个阶段则是天星之战,原本的天星十八郡,现在只剩下王畿一隅,并且即便是王畿,也有半数落在了大乾手中。
现在天星只剩下王都苦苦支撑,大乾终于要调转兵锋对南离用兵,并且就连在大乾帝都总揽全局的大乾新一代名帅陆缺都亲自南来,并且带来的还是号称大乾第一军的长青军团,可见大乾已经下定决心将整个南疆纳入版图,不然不会连如此人物都派了过来。
这不由让闫拓海和邱煦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大乾与南离开战自然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因为这不仅会牵扯大乾许多兵力,还能使大乾不会将目光之放在天星身上,这就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可是陆缺和长青军的到来,再加上宁安河北岸的疾风、虎啸两大军团,大乾在南离方向投注了五十万以上的兵力,又有天生的军略大家陆缺坐镇,他们都不觉得南离能够挡住那位天才少年的兵锋,一旦南离战败,天星也会随之灭亡,再也没有丝毫转机。
看着闫拓海和邱煦那阴晴不定的脸色,顾倾城不由有些骄傲,陆缺虽然自南疆开战之后并没有亲临战场,可是现在这个名字在整个南疆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凭这一个名字就让天星仅存的两位战帅忌惮异常,不由让顾倾城感到很是自豪,因为这是她顾倾城的未来夫婿,他相信陆缺可以像他父亲威国公陆淳那样,仅凭一个名字就可以镇压一个时代,使大陆诸国皆在这个名字之下瑟瑟发抖。
“不知顾帅想问的两个问题是什么?”沉默了一会邱煦开口问道,对于现在的天星,无论是陆缺率军南来,还是顾倾城率军北上,都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如今羽林军和凤翔军陈兵城外,奔雷军也被调动到王都北方,他们连众星城的安危都无法保证,对于千里之外的事情,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反而邱煦有些好奇顾倾城特意约他们出城一会,究竟是想要问些什么。
顾倾城闻言在二人身上打量一番,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个问题,我想问闫帅和邱帅,你们除了是天星重镇以外,你们闫、邱二族和天星子民是否还是青木炎族后裔?”
“青木炎族?”闫拓海和邱煦闻言皆是一愣,两人没想到顾倾城找他们过来居然想问这个问题。
闫拓海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们闫氏一族在五百多年前乃是大玄帝国南疆重镇,世代为大玄戍守南方海疆,虽然自大玄崩溃之中,我闫氏在南疆立国,但依然是炎族后裔。”
“我们邱氏起源于蓝河之北的雁丘,先祖被封为南方郡守,才举族迁至这里,距今有七百多年的时间了,我们血脉中流淌的依旧是炎族之血,不过顾帅想要凭此来说动我们,让我们开城投降,未免太过小觑我们了,既是炎族后裔又岂能屈膝投降?”邱煦手中把玩着茶杯说道。
顾倾城没有在意两人话语中的语气,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既然是炎族后裔,那我还想问第二个问题,二位是否知道我们青木炎族万年以来真正的大敌是什么?”
“真正的大敌?”闫拓海闻言不屑的笑了笑说道“我乃天星惜缘泽军团战帅,驻守惜缘泽外二十多年,顾帅问我青木炎族最大的敌人是什么,不觉得有些好笑吗?”
“闫帅说的不错,对于我们青木炎族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人族内斗,而是绝地兽潮。当年煊赫一时的大炎因此灭亡,大殷、大誉、大恒、大离的衰落和灭亡全部都与兽潮爆发有关。闫帅的惜缘泽军团,我们大乾的奔雷、盘石、山阴三大军团全部都是专门为了防备绝地兽潮而设。那不知二位是否知道惜缘泽兽潮即将爆发?”顾倾城盯着杯中那只剩下一半的茶水说道。
“什么?惜缘泽兽潮即将爆发,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闫拓海闻言面色大变,脸色在惊骇之下竟变得有些惨白。他曾驻守在惜缘泽外二十多年,几乎每日都是听着天地禁封大阵后面的兽吼过日子,他自然知道那惜缘绝地中有着多少可怖的东西,也明白一旦兽潮爆发,那和末日也没什么两样的惨像。
如果说众星城被大乾攻破天星灭亡,大乾会善待天星子民,为了迅速稳固统治像他们王族闫氏和几个卿族豪门也会被封一个闲散爵位被放到大乾帝都之中圈禁起来的话,那么一旦兽潮爆发,兽潮之下人畜不留,曾经富庶的土地,人丁兴旺的城池,皆会变成如同乱葬岗般的绝境死地。
邱煦的想法和闫拓海没有什么两样,国与国的战争,虽然总有输赢胜负,但到最后总会留有一线生机,除非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不然很少会赶尽杀绝,但如果真的是惜缘兽潮爆发,那就不一样,大乾的军队可以退回镇南关以北坐看南疆风云,但现在军力出于历史最低点的的天星王国,绝对挡不住兽潮的冲击,那种景象邱煦只要略微想一下,就心寒不已。
顾倾城将茶杯放下,摇了摇头说道“消息从哪来的我不能说,我只能说消息是准确的,这也是陆缺率军南来真正的原因。并且我还可以告诉二位一个消息,现在位于众星城北面的十五万奔雷军明日就会开拔启程,返回镇南关驻守,而我在几日后也会动身北返,我今日请二位前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想要何去何从?”
顾倾城知道陆缺之所以突然有此打算,就是为了惜缘兽潮,虽然这会打乱借着战争之利,直接清除天星门阀世家的目的,但相比可以凭空多出二十多万兵力,这点变故也不算是什么了。
而且对于一年多以前的天星来说,惜缘泽就在他们边上,不然天星也不会特别设立惜缘泽军团,作为天星三大常备军团之一了,惜缘泽的恐怖,天星人要比大乾还要了解,因为就在两百多年前大乾开国征战天下的时候,惜缘泽是爆发过兽潮的,也是因为那次兽潮,阻挡了大乾南下的脚步,没有第一时间完成恢复大玄皇朝时期版图的目的。
并且顾倾城还知道,虽然那次惜缘兽潮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兽潮并没有选择北上,而是选择了南下,给当时的天星和南离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使得那时立国都已经数百年的两国,再也没有力量对付新兴的大乾,只能看着太祖皇帝扫荡诸侯,将大玄时代最为菁华膏沃的七十二郡收入囊中。所以天星对于惜缘兽潮的忌讳要远在大乾之上。
而且顾倾城并没有想要将兽潮发生的原因说出来,绝地兽潮和皇朝气运之间的关联,现在真正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顾倾城也没有义务告诉闫拓海和邱煦二人。她的目的只是想要让面前这两人患得患失,已达到兵不血刃拿下众星城的目的。
“顾帅,羽林军和凤翔军是否也会离开?”邱煦抬头看着顾倾城,很是认真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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