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缺一边上书紫极殿,一边再次和亚相柳不疑见面商量南疆世家之事的时候,在湟雁江以南,平山关以北的一座已经废弃的营寨内,此时却多出了五百身穿黑衣的蒙面人。而在营地中央的帐篷之内坐着两个人,上首处是一个女人,正是大乾天阳公主暗凰之主虞初昕,而在左首位置的男人正是曾经的暗凰赤鹫,现在的大乾宁国公林明宣。
“主上,你到这里的时间为何比之前预计的晚了几天?”林明宣有些不解的看着虞初昕问道。
虞初昕南下的时间要比陆缺足足晚上半个月,而且和陆缺统率大军不同,虞初昕只带了寥寥几人,一路轻车简行,速度要比陆缺快的多,林明宣此时已经通过暗凰的渠道,接到陆缺已经到达清泉城的消息,按说虞初昕早就应该到达这里,没想到却比之前预计的日子足足迟了十天,这十天林明宣可谓是夜不能寐,生怕这位刚刚生产不久的主上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暗凰之前做的事颇不光明,暗中结下的敌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自从暗凰之主虞初昕的重回大乾皇室,让那些人心存顾忌不敢擅动罢了,此次虞初昕出京南下,万一被那些人得知,说不定就会施以辣手,要知道虞初昕在几月前刚刚生下一子,几个月的时间并不能让她的身体完全恢复过来,功力减退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好在林明宣在提心吊胆的十天之后,终于等到了虞初昕本人。
“我出京时传信各方,将分散各地暗凰好手集中了起来,这才耽搁了些时间。”虞初昕看着林明宣那一脸担忧的样子,心中微微颤动。
曾经实力不在刺都之下的暗凰,自从月夕一役已经折损过半,曾经全部都由大劫境修为的暗凰八部首领,此时只剩下她和林明宣,以及程娟三人,而死去的五人,则是她亲自出手做掉的。此时看到林明宣依旧像以前一样称她为主上,依旧如同之前一样担心她的安危,说不感动那时假的。年少时就因亲兄东平王牵连被流放沙海,虞初昕对人情冷暖极为敏感,自然知道林明宣虽然恢复了他们林氏一族的国公爵位,但是他依旧如以前一样并没有变。
不过虞初昕还是强自压抑住了自己的心情,开口说道“林兄,你已经恢复你先祖林晟公的爵位,现在是大乾世袭宁国公,以后还是称呼我为公主吧,主上一词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
“如果没有主上,明宣可能在十几年前已经死了,林氏一族恩怨分明,既然我已经认殿下为主,此心此志今生不移。”林明宣起身拱手郑重说道。他的先祖林晟是开国双英之一,大乾立国之后被太祖皇帝封为宁国公,赐下丹书铁券,可以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但是先祖林晟在圣凰三十年辞官归隐,带着唯一的儿子离开大乾,并没有延续宁国公府传承的意思。
虽然现在林明宣重新恢复了宁国公之爵,延续了宁国林氏,但因为前半生的经历,他依旧是一个江湖中人,即便身上有国公爵位依旧如此。他能感受到自己与大乾朝堂的格格不入,他知道自己虽然恢复了宁国爵位,但是真正振兴林氏一族,让宁国林氏重新被大乾朝堂认可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个刚刚出生,现在还在襁褓之中的儿子。
而他和妻子程娟都是大劫境界修为,或许等到儿子成年,他们夫妻就会离开大乾,所以他更在乎的并不是大乾朝中规矩,而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虞初昕曾经救过他,这一点他始终不会忘记,如果现在让他在大乾和曾经的主上之间做一个选择,那么他一定会选择后者,他的本质始终是重情重义的江湖儿女,而不是谨言慎行,只为振兴家族的大乾国公。
“好吧。”虞初昕叹息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主上一说,以后还是不要叫了,在人前就称呼我公主,或者殿下吧。”
“是。”林明宣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我之前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那些人现在可已经带到了?”虞初昕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平定了一番心绪之后开口问道。
林明宣闻言开口说道“殿下放心,此事按照殿下之前吩咐,我找的是顾倾城,可能之前陆缺已经跟她在传书之中说过此事,她并没有留难,人此时已经都在我们手里。”
“那道琴呢,她现在在哪里?”虞初昕又开口问道。
“此时天星战事尚未完结,之前闫拓海退兵之时,有许多被击溃走散的败兵,这些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时不时成群结队的就会出来劫掠,为以防万一,属下将他们安排在离此五里的山林之中,那里有一座之前顾倾城临时驻军的营地,谢道琴此时正带人负责那里的防卫。”林明宣说道。
虞初昕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那他们彼此之间见过没有?”
“没有。”林明宣摇了摇头“按照殿下之前吩咐,那些人则被分别关押,除了谢家的几兄弟,其余的人互相之间并没有见过面。”
“如此也好。”虞初昕点了点头“不过人已经在我们手里,即便见过也没什么关系,发信号让道琴把人带过来吧,那边人也一同过来,我在这里,那些溃军即便来犯也没关系,正好将其除去,为我大乾一统南疆去除麻烦。”
“诺。”林明宣起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看着这南疆冬季有些湿冷阴暗的天空,林明宣抬起右手轻描淡写的对着天空拍可一掌,随即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只纯黑色的气态凤凰,翎毛尾羽都是清晰可见,按照一个玄之又玄的轨迹,首尾相连的缓缓移动着。
黑色团凤,这是暗凰之主的标志,林明宣虽然只是随手为之,但天空中的标志可以维持一盏茶的时间,且附近几十里的范围之内都可以看到天空中的凤凰,他相信谢道琴看到之后,很快就会带着人过来。
果然就在林明宣返回营帐内,还没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七辆蒙着黑布被团团保护起来的马车驶进了营地,在经过营中暗凰部众检查之后,来到了营地正中的大帐之外。
谢道琴从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对着将后面几辆马车团团围住的暗凰精英挥了挥手,只见后面六辆马车依次打开,六个被蒙着双眼的人在众人的看护下从马车走了出来,当几人的眼前黑布被解下,赫然是之前在河晏城逃走的谢道贤、谢道权兄弟和柴元建,还有在广济北岸水寨被俘的裘文晖和陈广亮,以及在平山关下被顾倾城擒获的谢道衡。
被解下眼罩的几人,看到旁边的人都感到一丝不可思议,即便之前在长姐谢道琴安排下互相见过一面的谢氏三兄弟,再看到裘文晖和陈广亮二人时都感觉有些诧异,他们都没有想到已经被俘快半年的两人,居然还活着。不过这也说明他们并没有放弃自身气节投效大乾,这也不由让谢家三人心中升起一丝佩服。
“裘兄、陈兄,你们还活着?”柴元建看到裘文晖和陈广亮激动的向前紧走了几步,旁边看守的暗凰之人见此也没有拦阻。
正是当初在广济河北岸水寨被破之时,裘文晖和陈广亮拼死断后,才有了柴元建的一丝生机,他之前以为两人不是战死了,就是被大乾俘获之后杀掉了,因为以他对两人的了解,他从来没想过两人会变节投诚。现在见到两人还活着,并且没有投靠大乾,柴元建心中激动可想而知。
“柴兄。”看到柴元建裘文晖和陈广亮都露出一丝苦笑,心中皆是有些复杂。他们当初拼死断后以致于兵败被俘救下的柴元建,现在居然和他们一样成为阶下之囚,这让两人有些迷惑,他们当初拼下全营兄弟断后死战的行为,是否真的有意义,还是因为他们当初的决定,害赔上了营中那么多兄弟的性命。
他们虽然被俘,但凤翔军并没有为难他们,而且关于南疆战事,他们甚至比只驻守在河晏城的柴元建、谢道贤和谢道权兄弟还要了解,为了让他们投降,大乾那位天香公主可以时不时就将南疆战况告诉他们,他们几乎等于是亲眼看着偌大的天星王国在大乾的兵锋之下,不断丢城失地,到了现在只剩下王都一隅之地。如果不是担心众星城内的家人,或许两人早就已经在一次次打击下降了。
“裘兄、陈兄,对不起,我辜负了二位的信任。”看到裘文晖和陈广亮那复杂的表情,柴元建脸上露出一丝羞愧,守了几个月的河晏城还是丢了,致使天星王都之外再无战略支点,这让柴元建觉得他辜负了两人当初的信任。
“唉~”裘文晖和陈广亮闻言同时叹了口气。
和陈广亮对视了一眼,裘文晖开口说道“世人皆知,大乾强,而我天星弱。之前又有几位王子夺嫡之争和王都内战,从大乾出兵那一刻起,天星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了。柴兄和谢兄能死守河晏几个月已经甚为难得,天星沦落至此也是天数使然,柴兄不用太过挂心。”
听到裘文晖的话,除了陈广亮剩下的脸上表情皆是有些复杂,他们都是天星将军,可是柴元建丢了广济河北岸水寨,谢道贤丢了河晏城,谢道权丢了西河郡,谢道衡丢了平山关,反倒是陈广亮和裘文晖二人的责任最小。
并且两人能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拼死断后,阻挡了虞天香渡河大军半天的时间,可谓是虽败犹荣。毕竟兵力差距如此悬殊,获胜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二人能够坚持到柴元建将水寨中大部分兵马全部撤出来,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做的全部。
“道琴姐姐,今日将我们带到这里究竟为何,还请告知。”陈广亮在几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将目光看向谢道琴说道。
他之前第一次见过谢道琴的时候,听到谢道琴居然是暗凰之人,简直是怒不可遏,要知道谢道琴可是谢家长女,而谢家是在天星仅次于王室的世卿三族之一。而且之前广济河之战之所以会败的那么快,就是因为投效了暗凰的范震、范霆兄弟打开的水寨大门,这才使得虞天香船队顺利登岸。
可是经过了这么些天,陈广亮已经平静了下来,在这个世间人与人是不同的,每个人所看重的东西也不同,选择自然也就不同,当初二王子杀了谢道琴的爱人,谢道琴要抱负天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天星已经走到了末路,现在回头再看谢道琴当初的选择,也不能说是错的,毕竟因为她的选择,至少谢氏一族在这天星灭亡之际可以保存下来。
“有人要见你们。”谢道琴淡淡的回答道。面前这些人都比她要小上几岁,大家都是出自天星最顶级的家族,谢道琴几乎可以说是自小看着这些人长大的,虽然之前已经做出选择,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们。
而且暗凰之主虞初昕虽然不能说是杀人如麻,但也是杀伐果断之人,暗凰之前做的就是杀人的声音,更是曾灭国天星米氏这样的豪商家族,因她命令而死的人可谓不知凡几。除了三个弟弟她事先已经得到了赤鹫林明宣的保证,可以保全下来,其他几人她却是不能肯定。如果裘文晖、陈广亮和柴元建三人依旧拒不投降,她也不知道虞初昕会如何处置他们。
“哦?不知是谁能够劳动谢氏长女,在这个时候还有兴趣见我们这些败军之将?”裘家和谢家本来就不对路,现在看到谢道琴加入暗凰,裘文晖对谢家的不满自然更甚一筹。此时他话中的揶揄讽刺之意,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
谢道琴闻言淡淡的看了裘文晖一眼说道“要见你们的人是暗凰之主,大乾天阳公主殿下,你们如果不想在众星城破之后整个家族被全部诛绝,最好小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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