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自幼相识的份上,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抉择,面对天阳公主,我已是无能为力,你们自求多福吧。”说着谢道琴在六人三个各自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谢道贤身上。
虽然谢道贤、谢道权、谢道衡都是她的弟弟,但却又嫡庶之别,谢道贤乃是和她一母所出的嫡亲弟弟,并且这个弟弟从小性格就执拗,这段时间的劝说,虽然让他有些松动,但是她也生怕这个弟弟在暗凰虞初昕面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现在天星覆灭在即,谢道琴也大致猜想到,虞初昕将这些人从不同的地方聚集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她要在这个时候用这些天星最强盛几个家族嫡子,来分化众星城中势力,从而使大乾可以更快接手天星上下。但是如果这些人不配合,以虞初昕的杀伐果断,她绝对不会像天香公主和顾倾城那样还留着这些人,那这些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说着谢道琴叹了口气,向旁边让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不是不想跟着进去,毕竟这六人中,有三个是她的弟弟,有她在场面也能够好看一些,但以暗凰之霸道,没有暗凰之令,她却是无法跟着进帐,只能在帐外等候。
几个闻言对视了一眼,陆续的走进面前这座对他们来说宛如鬼门关的大帐。
六人进账之后,都是率先在整个帐内扫视了一眼,发现帐内只有两人,左首处的大乾宁国公林明宣他们之前已经见过,那上首那位女子应该就是暗凰之主虞初昕了,可能是因为虞初昕刚刚诞下麟儿不久,此时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女性的母性光辉,丝毫看不出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暗凰之主。
“几位都是天星世家公子,想必自小也见过不少大场面,那就不用拘束了,自己找个位置坐吧。”虞初昕脸上言笑晏晏,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这是一位柔弱慈和的女子。
但虞初昕越是这样,就越让六人感到紧张,毕竟眼前这位女子可是亲手建立了和刺都并肩的暗凰的人,当初天星豪商米氏全族被灭,阖府上下可谓是被诛绝殆尽,就连老幼妇孺都没有放过,只不过与男子不同的是,这些都是被震断了心脉,死相好看了一些罢了,可见面前之人的狠辣。怀着忐忑的心情,六人分别在左右两边的长案后跪坐了下来,只不过谢家三兄弟坐到了林明宣下首,而裘文晖、柴元建和陈广亮三人坐到了他们对面。
看到几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虞初昕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呢是大乾天阳公主,也是这暗凰的主人,想必这些你们也都知道了。不过我虽然是大乾公主,前半生一直混迹于江湖,江湖人讲究的是直来直去,索性我也就不卖关子了,现在我大乾羽林、凤翔两军已将众星城团团围住,但是我们大乾南疆督帅陆缺并不想强行攻城,毕竟城破之际玉石俱焚,无论对大乾,还是对天星子民,都不是一件好事,请诸位公子来,是想几位做中间人,出面调解。”
“不是公主想要我等如何调解,是回去劝说我等父亲发动政变,还是劝说武城公和邱帅献城归降?”裘文晖盯着虞初昕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在国我们都是丢城失地的败军之将,在家是令家族蒙羞的不肖子孙,我不认为我们有那个资格和能力说动他们。”
“哦?不知这位公子是?”虞初昕闻言饶有兴趣的看着裘文晖问道。
“公主,此人是裘家嫡子。”林明宣开口说道。
“裘文晖见过天阳公主。”裘文晖很是敷衍的拱了拱手。
“你就是在广济河之战与陈广亮拼死断后的裘文晖,果然有些虎将之姿。”虞初昕点了点头,又在其余几人身上看了一眼问道“那不知道陈广亮又是哪位?”
“见过天阳公主。”坐在裘文晖下首的陈广亮闻言拱了拱手。
虞初昕眼含笑意的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赞许的点了点头“你们二人是最早被俘的天星将领,如果我没记错距离现在已经快有半年的时间了吧,想必这么长时间天香肯定在你们二人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你们二人却依然没有投降,可见心志之坚,没想到天星这一隅之地,也有你们这样的年轻英才。”
裘文晖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开口说道“公主谬赞了,我天星虽弱,但并不缺少忠良死节之臣。”
“忠臣不侍二主,凡事有血性的天星人,都理当如此。”陈广亮也开口说道。
虞初昕听到二人之言,脸色丝毫未变,反倒是嘴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都是一腔正气,言之凿凿,可是既然这样一来本公主就有了一个疑惑,你们战败被俘已有几个月的时间,既然如此忠心,为何不自我了断,我想以天香想要二位投诚的心思,一定给你们以礼遇,你们应该不缺少这样的机会才对。”
裘文晖和陈广亮闻言脸色同时大变,而其余四人脸色也都有些不好看,就像虞初昕所说的那样,他们六人都是丢城失地、丧师辱国的败军之将,唯有一死才能洗刷身上耻辱,也只有这样才能表明他们的忠诚。可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们这些豪门公子。他们不想投降是真的,但也不想就此死去,毕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对自己下得了如此狠心。
“怎么不说话了呢?”虞初晴面容一肃,不屑的冷笑两声。
“殿下这是在羞辱我们?”裘文晖猛然抬头,双眼死死的盯在主位之上的女子身上,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决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虞初昕撇了撇嘴说道“本公主这次花费力气将你们聚集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打算,我不说想必你们也清楚。裘公子你刚刚不是说天星并不缺少死节之臣吗?那想必你是不肯配合本宫的。既然是这样,放我是肯定不会放你们走的,不然我无法和浴血沙场的将士交代,但我也不想继续养着无用之人浪费粮食。你既然对天星如此忠心,那不如证明给我看,也好成全你一片拳拳之心。”
说着虞初昕右手一挥,一把长约六寸宛如柳叶一般的精巧匕首,从她手中脱手而出,径直插在裘文晖面前的桌案之上。那精钢匕首插入木头的声音,让账内六人身体都是齐齐一震。
他们没有想到虞初昕不怀柔劝降,也不动之以情施之以利,径直就是这么一招,这明摆着就是不降就死。看着插在桌案上入木三分的匕首,几人感觉这种平时在他们看来只有女子才会玩弄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居然是如此刺眼。
看着面前的匕首,裘文晖缩在桌案下的双手松了又握,他知道此时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不然整个天星裘氏都会因为他而贻笑天下。他不是没有想过用面前这把匕首反抗,可是账内的二人,一个是暗凰之主虞初昕,一个是暗凰第一强者林明宣,即便被天星王带走那些王宫强者在此,也未必是这二人的对手,又何况是他?
裘文晖没有抬头,也知道现在众人的目光肯定都落在他身上,而大乾二人眼中说不定此时都是不屑和嘲讽。想到这里裘文晖心中一横,右手向着桌上的匕首抓去。
“裘兄不可。”坐在裘文晖两侧的柴元建和陈广亮连忙起身,将裘文晖的双手抓住。
“倒还有些血气,也不算辜负了你们裘氏一族的偌大名声。”虞初昕满意的点了点头,裘文晖死不死在她看来没有丝毫关系,即便帐内这六人全都死了,也是无关大局,天星已经没有挣扎的肯能,只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你们放开我。”裘文晖双目赤红,不断的挣扎着。
“裘兄,我们皆拼死力战过,现在落到如此田地也是时运使然,裘兄又何必如此。”柴元建有些着急的低声说道,无论是自幼建立的关系,还是裘文晖当初拼死断后的情谊,亦或是现在的情势,柴元建都不希望裘文晖死在这里。
“柴兄,你~”裘文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柴元建,他没想到柴元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说明柴元建此时的内心已经松动了。
“裘兄。”柴元建又低声说道“你和陈兄在广济河死战不退,这才让我率领大军从容撤走,而我和谢兄死守河晏城近四个月,无论是天星,还是王上,我们都算对得起了,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天星再无回天之力,我们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了。你死在这里不要紧,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死之后裘相怎么办,裘家这么办,当众星城被破之时大乾会如何对待你们裘氏一族,难道裘兄就忍心看着裘家上下千余口,全部丧身在大乾的屠刀之下吗?”
“是啊,裘兄。”陈广亮也开口说道“天星走到如此地步,非战之罪。如果没有当初愈演愈烈的王子夺嫡之争,先王也不会连发十几道王旨催促邱帅南下归国,那也就不会有狂狮军团被大乾围于小青山一战尽殁。同样如果没有王都内战,王都军团也不会被打残,惜缘泽军团也不会折损三分之一兵马。国弱必危,国乱必亡,乃是自古通理,天星落到如此地步,其根源却在王族身上,裘兄不可因为一时义愤枉送性命。”
裘文晖听到二人之言,陷入的深深的沉默,二人说的都对,而且这样的说辞他也不是第一次听闻了,如果不是之前的内耗,天星即便不如大乾,但三大军团俱在,又有邱烈这样并不逊色大乾诸帅的名帅坐镇,局势肯定不会糜烂至此。被俘这几个月,关于军情战报裘文晖从虞天香那里听说了不少,他知道天星已经尽力了,即便与他不对路的谢氏兄弟,也都尽力了。
攻破西河的是顾倾城的狼群,同样在平山关外峡谷阻挡火牛之阵也是顾倾城的狼群,对于这支和小型兽潮不相上下,又宛如军队一般的狼群,责任并不能一味的推在谢道权和谢道衡兄弟身上。而谢道贤在援军补给断绝的情况下坚守河晏四个月,也已经做到了极限,即便是这样最后也是羽林、凤翔两军联手才将河晏城攻破,可谓是虽败犹荣。在军力不济的情况,即便是古之名帅复生,也未必能做的比谢道贤还好了。
可是这毕竟是天星啊,是生他养他的母国啊。难道就真的看着她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最后还要借着自己等人之手,将其推向深渊?
帐内突然陷入了沉寂,裘文晖紧握的双拳不断的颤抖,紧闭的双目之中泪水滚滚而下,拉着他双臂的柴元建和陈广亮也是一脸哀荣,没人想要做叛国之臣,可是现在局势根本让他们无从选择,即便他们都死在这里,对于天星也是于事无补。谢家三兄弟也是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虽然谢家的名声不好,但那更多是为了自污求存,不等于他们就真的是贪名逐利的虚伪之士。
坐在主位的虞初昕则是一脸惬意的呷着茶水,他知道无论是皇帝,还是陆缺,亦或是大乾内阁,对天星世家豪族的处置一直都心存犹豫,如果不是兽潮即将爆发,使得大乾必须在天星覆灭时候尽快平稳民心,陆缺根本就不会做出如此妥协,因为这等于在未来,会给大乾国政推行造成无尽的麻烦。所以虞初昕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人的生死,愿降自然最好,至少众星城之战大乾会少损伤许多将士,不降也没什么,反正天星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而林明宣则是饶有兴趣的在几人脸上不断的打量着,他自幼孤苦,练就祖传绝艺之后,又随暗凰征战江湖,对于这朝堂之事和大家族的得失取舍,还真没有接触过,此时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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