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潮出惜缘,八方云动,四野震怖。不仅惜缘泽周边的大乾、天星、南离之地,感受到了天地间的危机,就连西方的沙海,甚至更西面的西方王国和青木周边的海上王国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所有修为在大劫境以上的人,不由纷纷将目光看向青木东南,只不过这些人目光中所蕴含的东西却各有不同。有的是心急担忧,有的则是幸灾乐祸。
与此同时在大乾四境隐居不出多年强者,都纷纷破关而出,看着南方天际,做着自己的选择。
在金翅大鹏雕从惜缘泽出来的那一刹那,一股与平时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青木之力绝然不同的力量瞬间降临,这就是由青木之力构成,遍布了整个青木大陆及周边海域的青木法则。受到青木法则的压制,金翅大鹏那原本遮天蔽日的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直到变为三丈六分之后,这种变化才停止。
此时金翅大鹏身上那原本极为恐怖的气息,在青木法则的压制下,瞬间跌到六成,如今的它,最多也就具备天阶灵兽的力量。感受到身体中被封印的神兽之力,金翅大鹏既不满又无可奈何的清鸣了一声。在恨恨的打量了一眼不归山方向之后,双翅一震,径直向着已经狂奔出数十的兽潮前队飞去。
而与此同时梅长居等人恰好刚刚到达小青山,他们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用自身修为在山侧开凿了一个岩洞,并经过了一番布置,虽然不能完全保证自身安全,但梅长居大概可以确定,只要自己等人不泄露自身气息,这个建在岩壁的一颗老松后面的岩洞,应该不会被兽群发现。
用这么短的时间,从惜缘泽之外到达小青山,除了至人修为的梅长居之外,其余的皇城供奉都感觉有些吃不消,到达岩洞将洞口遮蔽之后,其余的人都随意找了一个地方,静心调息起来。只有身为首领的梅长居站在洞口之处,一方面为这些供奉护法,一方面继续关注着惜缘泽方向的动静。
就在梅长居感受到兽王从惜缘泽中出来的气息波动,而感觉忧心重重时,突然眼神一凝,他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看到了一个施展身法迅速向着小青山接近的女子身影。
“是天阳公主,她怎么会到这里?”运足目力仔细分辨了一番之后,梅长居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因为距离的关系,他并没有完全看清女子的面容,但他能够判断出女子的修为,再加上女子施展的那既灵动又鬼魅的身法,据他所知乃是暗凰独有。在大乾既有大劫境修为,又能施展这样身法的人,也就只有曾经的暗凰之主,现在的天阳公主虞初昕了。
天阳公主虞初昕南来,梅长居是知道的,但是据他所知,暗凰被陆缺一分为二,天阳虞初昕坐镇天星方向,而宁国公林明宣坐镇南离方向,此时的虞初昕不是在天星王都众星城,就是应该在湟雁江南岸才对,梅长居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逐渐逼进的身影,又感受到女子身后数十里外那迅速靠近的兽潮气息,梅长居略微想了想,向着虞初昕发出了一道神魂传音。皇城供奉在大乾的地位极为特殊,几乎等同于听掉不听宣的状态,即便皇帝需要动用皇城供奉的力量,也只能请求,而不能直接下旨。但即便如此,身为大乾皇城供奉,梅长居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大乾公主,就这样被身后兽潮吞噬。
正在御使身法急速向北飞纵的虞初昕,也感觉到自己有些托大,使得自己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就在她心中犹豫要不要先转向往南,先避开兽潮北上锋芒时,突然在感知之中听到一个既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声音。
随着声音在心中响起,虞初昕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声音之中所说的山崖奔去。身为曾经的暗凰之主,即便刚刚生产不久,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巅峰时期,但是虞初昕也能感受到身后的兽群距离她越来越近,那种如芒在背的气息,使得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下。
“多谢梅供奉了。”来到山崖之下,借着山崖上的凸起,十几个纵跃间就来到崖壁中上方岩松位置的虞初昕,一眼就看到了岩松那茂密枝丫后面的山洞,身形一动就窜了进去,待看到站在洞口为她让开身为的梅长居,虞初昕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开口致谢道。
“公主殿下客气了,不如先打坐一番,先调理一下真元气血,这里自有我来看护。”上下打量了虞初昕一番之后,梅长居开口说道。
看着面前的梅长居,虞初昕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嘴唇动了动,对着梅长居行了一个弟子礼,开口说道“多谢梅师,这样的路程还不至于对我造成妨碍,还是不用调息了,我们一起为供奉们护法。”
梅长居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颔首点了点头。他虽然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是他的真正年纪并不比离开青木大陆的乐聆音和现在的皇城供奉首座云舒小多少。
他曾经是明帝后期,宣帝初期的大乾朝臣,官位一直做到各部之中最为显耀的吏部尚书之位。因为天赋异禀,在宣帝登基十年之后,他辞去的朝职,就此静修武道,在突破至人境后,受到云舒和乐聆音的邀请加入了皇城供奉。
当初身居要职又才华横溢的他,曾经做过现在的乾皇虞元栩、长公主虞初晴、中阳王虞元朴、河阳王虞元栎,以及面前这位天阳公主虞初昕的经学老师。现在看着虞初昕执弟子礼以老师称呼他,梅长居不由感叹当年那个十分要强的女孩,在历尽坎坷波折之后终于长大了,并且更为难得的是,在亲手建立了暗凰这样的组织后,虞初昕心中依然保有一丝本心善念,这就让梅长居更为感慨。
“公主不必多礼。”梅长居伸手一托,将虞初昕扶起,随即开口问道“公主来的要比我等晚些,可知道现在惜缘泽方向的情况?”
梅长居留在这里最重要的事,就是确定兽潮规模,以及兽潮之中究竟裹胁了多少各品级的异兽、凶兽。从而在兽潮到达丹水之前,报知坐镇在那里的南疆督帅陆缺。所以再确认了一番,虞初昕身上是真的没有妨碍之后,他就直接把最关系的话问了出来。
他可以确认虞初昕是从惜缘泽那边过来的,他们离开的时候天地禁封大阵就已经快要停滞了,那比他们到的还晚的虞初昕,知道的也一定比他们更多。如果虞初昕是在生门出现之后才离开,至少她可以初步的估算出来兽潮的规模。
虞初昕闻言摇头苦笑“让梅师失望了,我离开惜缘泽外的时候,惜缘之门已经开始出现,未免被兽潮中的凶兽盯上,我并没有释放出感知,感知身后的气息,至于有多少兽群从惜缘泽出来,其中又隐藏着多少强大凶兽,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此次兽潮,要比之前陆缺预计中的最坏结果,规模还要更大一些。”
“没有关系,再有一个时辰兽潮先锋就会到达山下,到时候我们就可一目了然。”梅长居本来也没有希望虞初昕能够说出一个具体的数字,现在听她这么说,自然也没有太多失望。
“梅老师,之前我在惜缘泽外的一个土丘那里,曾经感知到梅老师和诸位供奉的气息,只不过后来用秘法追踪时,这股气息却消失了,想必是您用自身修为遮盖了这股气息吧。”虞初晴看着梅长居开口问道。她之前确实想着跟随梅长居等人留下的气息,先与他们汇合,毕竟这样可以让自身更为安全一些,可是她用自身秘法追踪的时候,却发现气息在离开小丘之后,突然消失不见了,不然她也不会运尽修为全力奔行。
“现在天地之间虽然气息驳杂,但兽群不比人族,其中的异兽、凶兽的敏锐更是远超我们人族强者,故而我才将气息遮掩了。”说道这里梅长居心中一动,转头看向虞初昕。
虞初昕自然知道这位曾经的老师想要问些什么,不由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老师放心,我们暗凰的七杀之道,本就与兽潮的凶戾血气同出一辙,现在天地之间都弥漫着这股气息,等兽潮到后,是不会发觉我留下的气息与它们有什么不同的。”
“如此就好。”梅长居仔细分辨了一番虞初昕身上的气息,点了点头。他发现正如虞初昕所说的那样,她身上的气息波动真的与现在天地之间的凶戾血气十分相似,甚至其中也具有一丝因果业力的气息,只不过虞初昕的气息稍显锋锐了一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等兽潮一路行来,被他们的血气一冲,这股气息自然也就化作无形了。
“老师,我自南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到过陆缺的传书。老师是否知道,面对如此危局,他可有应对之策。”来到南疆之后,虞初昕因为觉得身边带着信鹰太过麻烦,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陆缺之后,就与陆缺断了联系。现在的她不由有些后悔,应该她完全不知道陆缺会如何布置,才能在如此规模的兽潮之间保住镇南关。
“这个~我也不知道。”梅长居闻言不由一滞,随即摇了摇头。
他现在的身份是皇朝供奉次座,受皇帝请托,配合南疆督帅府行动,并不是大乾军方将领,陆缺给他的书信,也只是注明了需要皇城供奉如何配合,具体对于整个战事,陆缺会如何布局,梅长居还真的不是十分清楚。而且皇城供奉不能干政,也是太祖皇帝亲自定下的铁则,陆缺不说,他自然不会去信询问。
“唉~”身为皇族公主,虞初昕自然明白皇城供奉的规矩,只是她现在实在太过担心,因为陆缺万一扛不住兽潮冲击,使得镇南雄关失守,那么整个大乾都会陷入兽潮天灾之中,两百多年国祚甚至会就此消亡。可是现在,她却知道用叹息,来舒缓自己的心绪。
“公主不用担心,陛下既然派陆缺南来,统御各大军团,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公主应该相信陛下的判断,也要相信陆缺的才能,他虽然年少,但却是绝世之才。”梅长居见虞初昕的表情,不由开口劝慰道。
曾经身为各部之首吏部尚书的梅长居,对整个朝局天下看的十分清楚。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现在的大乾,除了威国公陆淳,还有谁能够比陆缺更合适坐镇南疆抵御兽潮呢?答案自然是没有,无论是羽林军帅魏醺、奔雷军帅沈璋,凤翔军帅顾洁云,甚至中阳王虞元朴和定国公顾怀仁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将近两百万军队调度的如有臂使,绝对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大乾固然文昌武盛,但像陆氏父子这种不世出的奇才,在现阶段还真的再也找不出来,即便是武安侯白奕和曾经在宣帝朝坐镇北疆的鬼面军帅雷玄翦,与这二人相比,都要逊色一些。
“兽潮来了。”沉默了半晌的梅长居突然开口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条宛如黑色浪潮的黑线出现的目力尽头的地平线上,看浪潮行进的方向,正是小青山的位置。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陆缺料中了,兽潮从惜缘泽出来之后,居然真的直接北上,率先攻击大乾。”虞初昕看着远处的兽海,喃喃说道。
“现在也只有相信他了,没想到我大乾的命运,最后会扛在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身上。”虞初昕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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