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听完连家家主的话都是面面相觑,脸上现出犹豫之色。南疆迁民,所以的南疆世家都暂时的失去了祖业和土地,正是实力最为衰微的时候。现在因为白奕的到来,他们居然要开始逃亡,要知道这可不是游学,而是逃命,除了随身贵重之物外,沉重的金银细软根本就无法带走,而他们手中掌握的人丁地契更是会变成一堆废纸,这也就是,他们几家数百家攒下的家当和根基,就此就会全部断绝。
并且世代居住在不归山以东肥沃之土的人看来,茫茫万里的沙海,简直就是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沙海之中所谓的三十六国,在他们看来更是连大乾最穷困的山村都比不上,一想到要去那里生活,养尊处优半辈子的他们是一百个不愿意。
而且他们是要在武安侯白奕对他们动手之前逃走,先不说这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多少波折,就是按照连氏家主所说的数千里路程,他们就未必能坚持下来。
“连叔,可还有别的办法。”在其余几人眼神的示意下,年岁最小的边氏家主开口说道。
“一群蠢材,老夫怎么会和这些人为伍。”连姓老者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作为南疆世家的领袖,连氏家主比别人看的更远,他很清楚随着白奕的到来,他们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甚至连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都不行,唯有弃车保帅,丢弃家族历年积攒举族逃亡,才有一条生路。
在老者想来,之前他们动作那么大,柳不疑和言正除了将长青三营换防到城中之外,并没有任何动作,就是为了维护清泉城的表面的稳定。现在只要作为不稳定因素的他们主动离开,为了继续维持这样的稳定,说不定柳不疑、白奕、言正三人就不会大动干戈,这样他们就可以逃得一条生路。
但这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要走的无声无息,而且要将祖产留下,从而使柳不疑和白奕不派兵追击,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土地,再失去财富且离开大乾之后,他们对大乾也就造不成丝毫威胁了,现在镇南关正在抵御兽潮,柳不疑和白奕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对他们赶尽杀绝,从而使所有南疆世家都陷入恐慌。
可是面前这些居然还没有看清局势的紧迫性,就连素有见地的向氏家主也没有想明白只有放弃一切,轻车简行方能有一条生路,这不由让他在无奈之余,也感到深深的失望。
“路都是自己选的,我们连家会按老夫说的去做,至于诸位如何选择,就看你们自己了。”柳氏家主淡淡的扫了几人一眼开口说道。
“事情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曾氏家主心存侥幸的问了一句,可是密室之中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每一个人都在低着头,在心中不断衡量着利弊得失,这件事关系到他们一族的存亡,不由得他们不再三思忖。
而与此同时,在城外军营的中军大帐中,武安侯白奕正一边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边在心中思考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
在十大凤凰卫中,白奕最熟悉就是左右鸑鷟卫和左右朱雀卫,因为清泉城里大乾南方边境最近,而炎阳城离大乾北方边境最近,故而这两座陪都都有这两大凤凰卫驻守。朱雀卫驻守炎阳城,鸑鷟卫驻守清泉城。
因为他之前任过南疆镇守,故而左右鸑鷟卫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归他节制,后来他和他的龙骧军被调往北疆,他更是出任了两年的北疆督帅,在这两年之中炎阳城的左右朱雀卫也归他节制。
现在他要迅速接管兵权,在左右鸑鷟卫被调到镇南关的当下,他就只能从熟悉的左右朱雀卫开始。只是他心中此时却有些顾虑,因为左朱雀卫的统领是出身勋贵的申无惧,此人是右相申无咎的亲弟弟,其家族在大乾仅次于几个国公府。
而右朱雀卫统领则是出身帝都世家的景文鸯,京城景家因为根基在贵胄云集的京城帝都,所以自身实力看起来并不怎么样,但是白奕知道,这是实打实的老牌世家,其家族存续的时间比大乾国史还长。
他只带了贴身亲卫赶来清泉城,想要动用兵力对于南疆世家,只有皇帝圣旨还不行,他必须要得到各大凤凰卫统领的支持,而在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各有着一万轻骑的左右朱雀卫。
“末将申无惧,参见白帅。”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面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出许多的魁梧大汉,一进大帐就向白奕抱拳见礼。
“末将景文鸯,参见白帅。”另外一个三四十岁面白无须,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一个俊秀士子的将军也同时躬身抱拳。
“不用多礼,坐吧。”白奕在而人身上扫了一眼,伸出右手在桌案上敲了敲说道。
“谢白帅。”两人也没有客气,径直走向左右两侧首位坐下。他们都是手握实权的从二品统领,在军中也是高阶军职了,比之现在的白奕只差了一个品级,并且都是老熟人,彼此之间并不用太多客套。
“白帅,不知这星夜叫我二人前来所谓何事。”申无惧虽然看上去粗犷豪放,但出身侯府的他,绝不是毫无心机的一勇之夫,不然也不可能在各个申无惧入阁拜相之后,他还能升到统领之位,执掌一卫兵权。毕竟在大乾的各大家族中,要么只专武事,要么只专文事,像申家这样朝堂和军方都有涉猎,并且兄弟二人官职都不低的家族,虽然不能说没有,但也并不多见。
“就是啊,白帅,你刚到清泉城不久,一路奔波劳累应该休息几日。”景文昭和白奕算是老熟人,他虽然不是龙骧军出来的,但却是疾风军中出来的,当年的镇南关之战,他就在白奕麾下作战,对于这位曾经的主帅,他可是极为佩服,现在见到白奕一脸倦色,忍不住关切说道。
“你们到清泉城比本帅早,本帅来之前清泉城暗流涌动的局势,你们也应该清楚。”白奕略微活动了一个筋骨,坐直了身体开口说道“本帅叫你们来的目的,想来即便本帅不说,你们心中也有稍许猜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要对南疆世家动手,需要二位协助,不知你们可愿听从本帅调遣。”
申无惧和景文鸯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并没有太多诧异。他们刚刚是一起来的,在路上已经商议了一番,两人都很清楚以白奕雷厉风行的作风,绝对不会像亚相柳不疑那样,为了维持当前的稳定,去安抚,去维稳。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先下手为强,才是白奕的作风,现在看来两人果然没有猜错。
而且白奕是皇帝派过来的,手中既有圣旨,又有军符,他所说的话就是军令,只要他们还是大乾之臣,就不能违背,大乾军规的第一条就是上行下效、令行禁止。
只是他们心中存在和亚相柳不疑同样的顾虑,惜缘兽潮已经爆发,如海兽群陈兵镇南关下,战局扑朔迷离、胜负未卜,在这个时候对南疆世家动手,即便之除首恶,也会使得南疆大小世家人人自危,清泉城作为整个南疆战事的物资转运中心,一旦人心浮动,对于前方战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不希望南疆督帅陆缺在谋策全局之时,还要为清泉城的局势费心。
“怎么?二位统领不同意?”见二人不说话,白奕再次开口说道,不过此时他言语之中不由带了一丝肃杀之意。
感受到白奕身上的杀意,两人身躯不由都是一颤,这种凛冽的杀意,在大乾诸帅之中,只有杀人盈野的白奕身上才有,让人不由自主的心中发寒。
在申无惧眼神的示意下,景文鸯硬着头皮抱了抱拳说道“白帅,末将不是不同意,陛下圣旨已达,军符已验,凤凰卫兵权悉数归白帅节制,这是无可争议的,白帅如有驱使,末将自然奉命而行。只是关外战事初发,正是最为紧要的时刻,我们是不是缓一缓,等到陆帅和兽潮分出胜负再采取行动?”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既然有些人不臣之心已现,就要立刻铲除,以免再升什么祸端,本帅再问一遍,我需要你们两卫八万大军协助,你们怎么说?”白奕十分强势的说道。
每一个统兵之人都有自己的气场,如果说威国公陆淳是让人畏惧的火,南疆督帅陆缺是润物细无声的水,那么白奕的用兵风格就是飘忽不定的风,攻势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让敌人无法喘息,才是白奕的风格。但这样的用兵风格,也早就了白奕无比强势的性格,可能只有跟她搭档二十年的龙骧军军师褚伯言以外,别人很难更改白奕的意志,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乾皇虞元栩。
面对白奕如此霸道的询问,申无惧和景文鸯都是微微皱了皱眉,他们不是没和白奕打过交道,甚至景文鸯还在白奕麾下作战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以他们现在的品级,别说现在只是节制十大凤凰卫的白奕,就是此时节制南疆所有军政事物的南疆督帅陆缺,也不应该跟他们这么说话。
年岁更轻的景文鸯脸色变化了一番之后豁然起身说道“白帅,十大凤凰卫虽然战时归你节制不假,但是现在南疆一切军政都归南疆督帅陆帅统领,这其中包括南离方面的中阳王,天星方面的定国公,自然也包括清泉城的柳相,还有白帅你和我们。俗话说谋可咨于众人,但决必归于一将,末将不同意在此时对南疆世家动手,如果白帅坚持,那就传书丹水的陆帅,只要陆帅军令到来,末将必定奉命而行。”
白奕对十大凤凰卫只是有节制之权,而陆缺则是统御之权,陆缺不在的时候,白奕是有调动兵马的临机之权不假,但是叫起真来,此时南疆只有陆缺的军令才是真的畅通无阻,白奕即便有圣旨在手,军中资历也老,也比不上陆缺的督帅之权。督帅者,总督一切事物也。
“你这是信不过本帅?”白奕闻言脸色也有些难看,如果真按照景文鸯所说的,他还真的没有其他太好的办法,执掌军令的只有一人,这是军中规矩,而现在南疆这个可以发号施令,让各军各卫俯首的之人是陆缺,并不是他本人。如果几大统领都像景文鸯这样坚持,他要么传书帝都向皇帝请旨,要么传书丹水向陆缺请令,他的临机专断之权,只能对事,对这些手握实权的统领,却没有丝毫办法。
而且让白奕没有想到的是,最先站出来反对的他的,是和他最为熟悉的景文鸯,要知道此人可是少有的智勇双全之将,当年在镇南关之战中屡立战功,如果不是因为出身世家,皇帝不希望世家之人掌握十二正军军权的话,说不定此时已经是一军之帅。这样的人,是不应该看不出眼前的局势的,再联想到他世家子弟的身份。白奕不由深深的看了景文鸯一眼,眼底带着一丝狐疑和审视。
“白帅,末将所行乃出于公心,此心天地可鉴。”以景文鸯的敏感,自然能够看出白奕在想些什么,以手指天,言辞激动的说道。
景文鸯这些年实在是吃了太多出身世家的亏,世家的势力主要集中在朝堂,在军中实力很是薄弱。而且皇帝和外阁明显也一直在削弱世家在军中的势力,当初投身于天火军的世家子弟,在这十几二十年来,都被陆续调到地方担任郡守,从军方体系中脱离出来,如果不是他的功劳实在卓著,可能也会被调离军中。但即便如此,他最终也只是到了统领之位就停滞不前,而不是成为大乾将领的最终奋斗目标一军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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