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贤弟,白帅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坐下,稍安勿躁。”申无惧起身将景文鸯拉回座位上。
左右朱雀卫共同驻守炎阳城,两人又都是京城人,关系自然会走的很近。景文鸯这些年受的委屈申无惧都看在眼里,但这是一国的平衡之道,他即便知道,也无法为景文鸯说一句话。
其实他也觉得现在不是对南疆世家动手的好时机,其一是镇南关外战火已起,作为战略后方的清泉城自然不能先乱起来,其二是现在南疆十二郡的大部分世家都云集清泉城,这股势力实在是太过庞大,即便白奕只针对掀起波浪之人,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处理不好,让那些世家联合在一起,那整个清泉城就乱了,到时候还知道要死上多少无辜之人,且还会连累前线将士一起遭殃。
只不过看白奕的态度,在联想到他的为人,现在对世家动手已经不可逆转,即便真的传书陆缺,远在丹水的陆缺也会全权交给白奕处置,不然陆缺就不会请皇帝陛下将白奕调来坐镇清泉城了。
“白帅,此地以你为主,陛下有旨凤凰卫皆从你之军令,不过正向景贤弟所说的那样,南疆督帅是陆帅,此事还是要向陛下和陆帅报备一下。”
说道这里申无惧见白奕眉头一凝,连忙继续说道“不过白帅你既然有临机之权,我们可以先斩后奏。不过末将觉得,还是要厘清首恶,不要株连太过才是,清泉城的安定,远比铲除几个居心叵测的家族重要,景统领你说呢。”
说到这里申无惧用胳膊顶了景文鸯一下,景文鸯自然明白申无惧的用意,他刚刚只是不满白奕的态度,并不是一定要和他硬扛下去。再说他虽然出身世家,但从未借职权之便为家族谋利,提一旅之师护卫江山,才是他的追求。况且武安侯白奕乃是皇帝潜邸心腹之臣,他也没想过与他翻脸。
景文鸯拱了拱手,就事论事说道“白帅,这件事不是小事,即便没有陆帅军令,末将觉得应该召集现在驻留清泉城外的七大凤凰卫统领,和执掌长青三营的言军师一起商议,而且找到掀起波澜之人,我们还需要柳相和内情司配合,如此方能在最短的时间,用最有效的方法一击即中,不使事态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和柳相商议过此事,想必很快就有消息。”白奕点了点头,对于景文鸯刚刚的态度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是武人,可是不那些小肚鸡肠的文人。况且只要几大凤凰卫能够执行他的军令,别人对他的态度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不过~”白奕想了想又说道“召集其他几位统领一起商议就不用了,有二位麾下的左右朱雀卫和言正手中的长青三营已经足够了,其余几卫比本帅也早到没多长时间,还是让他们就地修整恢复体力吧。”
听到白奕这么说,申无惧和景文鸯对又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清楚白奕所说的话是心中所想,还是对其余几卫统领心怀顾虑。大乾八大陪都分布四方,十大凤凰卫除了就在清泉城的鸑鷟卫,不是乘船南下,就是一路疾行,确实是需要休整。
只是在十大凤凰卫中距离清泉城最远的就是他们所统率的左右朱雀卫,毕竟炎阳城和清泉城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从炎阳城到清泉城几乎要穿越整个大乾,而在各大凤凰卫中,他们也确实是最晚到达的。白奕现在要用他们,而不是其余的凤凰卫,自然让二人浮想联翩。
“你们不用多想,本帅对其余几卫并没有猜疑之心,只是在十大凤凰卫中,除了左右鸑鷟卫,我对二位的左右朱雀卫最为熟悉,用起来更为熟稔一些。”见二人沉默,白奕又岂能看不出二人的想法,不由开口说道。
大乾的军权,在现在的洪熙一朝,绝大多数都掌握在老牌勋贵和寒门出身的新兴勋贵手中。其中有以新兴勋贵为甚,譬如武靖侯魏醺、武义侯沈璋、武勇侯宁大荣,以及他本人。
十几二十年前,寒门三杰率领寒门学子崛起,虽然因为寒门在朝堂的领袖计之恒退隐,使得寒门在朝中的实力大损。但是在军方,寒门却是可以和以各大开国国公府为首的老牌勋贵分庭抗礼的,而随着寒门领袖陆淳的归来,已经其子陆缺的的快速升迁,使得现在寒门在军方的话语权,还要压老牌勋贵一头。
而这些出任军帅和卫统领的寒门出身之人,要么是当年天火军之人,或者是参与灭亡青羊之战的凤翔军的人,要么就是参与当年镇南关之战的南疆三大军团出来的,只不过天火军中出来的战将,留在十二正军的比较多。而南疆三大军团出来的,在二十四卫任职的多些。就像景文鸯曾经是他的麾下一样,清泉城其余几大凤凰卫中,有一半身居统领之职的人,都是曾经龙骧军、疾风军和虎啸军的战将。
对于这些人的忠诚和能力,白奕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之所以除了左右朱雀卫之外一概不用,一方面是因为他对左右朱雀卫更加熟悉,而另一方面则是他需要其余几大凤凰卫依靠清泉城附近的山河地势,布置防御兽潮的第二道防线,而这也是陆缺将其调来的原因。
国家危难,兵事维艰,白奕很清楚陆缺需要一个稳定后方,来作为战略纵深,而在大乾诸帅之中,除了陆缺的父亲威国公陆淳,也只有自己有这个能力让满朝上下和前线将士放心,故而才有了他被调南下之举。这倒不是白奕自傲,而是他半生军旅之中,用一场场胜利赢得的。
而且作为大乾排名前三的战帅,白奕很清楚指挥一支熟悉的军队和指挥一支不熟悉的军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在他担任北疆督帅的两年多时间里,左右朱雀卫都归他节制,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动用过这两卫兵力,但是对其各营建制和兵力配比,还是极为了解的,相对于完全不熟悉的其余几大凤凰卫,用起来会更加顺手一些。
白奕又看了一眼刚刚反对他的景文鸯一眼,他知道刚刚景文鸯之所以开口反对他对南疆世家动武,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他刚刚的态度,不过他向来如此,也没有想过开口解释什么。
略微想了想,白奕开口说道“景统领,陛下圣旨已经赋予我节制十大凤凰卫之权,既然如此本帅就有调兵之权,你的意见可以保留,但是不能反对。以你的军职官位可以直接传书丹水陆帅,甚至直接上书陛下,这是你的自由。但是现在,本帅希望你麾下朱雀卫能够听从本帅军令调遣。”
“只要白帅有把握将乱局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又不使清泉动荡,我右朱雀卫三万八千人马,但凭白帅驱遣。”景文鸯起身抱拳说道。
就像白奕说道,他虽有节制之权,而不是像陆缺的总督统御之权,但有圣旨兵符在,他确实有调兵之权,不然陆缺布局之中让白奕来镇守第二道防线就没有意义了,刚刚他那么做只是想让白奕知道,十大凤凰卫,并不是他的龙骧军,只是暂时归他节制而已,为人做事不要那么盛气凌人。
“白帅,你心中可有腹案,不知我们左右朱雀卫要如何配合?”申无惧开口说道,他此时更关心的是白奕究竟想要做什么,又要怎么做。现在的清泉城世家云集,在背地谋划的心思不纯之人不知凡几,就如果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一般,一个处置失当,就会引起大变。
如果那些最注重家族存续的世家感受到了威胁,他们可是会拼命的,到时候要平定此乱,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他可不是白奕,并不想背负嗜杀之命,尤其是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大乾之人。
“本帅只负责调兵,至于目标是谁,又要如何去做,柳相那里应该会有所衡量。”白奕知道面前这二人担心的是什么,按照他的心意他恨不得将这南疆世家中劣迹斑斑的全部都杀掉,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这么做,皇帝和陆缺让他南来是稳定局面、巩固防线的,不是制造乱局的。所以即便他心中不愿意,也知道拉一批,压一批,杀一批。
不过拉拢世家之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那是亚相柳不疑和言正需要去做的事情,他现在只要等待柳不疑和言正,给他制造清泉城紧张局势的家族名字就好。
而且白奕之所以在面对柳不疑和言正,还有面对申无惧和景文鸯都一再坚持己见,并不是因为他真的生性嗜杀,也不是因为他听不进人言,而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南疆十二编剧子民都被撤空,虽然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防止兽潮突破镇南关之后,酿成人间惨剧,但这期间影响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土地,无论是对传承世家,还是对黎民百姓,重要性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不服不忿,思乡心切之人肯定占了大多数,现在之所以还能维持目前的稳定,一方面是因为亚相柳不疑亲自主持迁民,虽然百姓背井离乡,但是在柳不疑的调度下,至少还能满足日常吃用所需。
而另一方面就是,南疆大军云集,在没有完全谋划之前,没有人敢于跳出来鼓动民意。但是前段时间清泉城波诡云谲的局势,却如同给这种好不容易维持出来的表面平静撕开了一条口子,如果不能迅速将这股风潮压下去,将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所以在柳不疑等人选择以军力防备震慑为主,怀柔为辅的时候,白奕选择的是杀鸡儆猴,因为白奕太了解那些世家都是什么德行,在现在大部分世家都在犹疑摇摆、衡量得失的时候,必须要用杀戮和鲜血来让他们清醒,毕竟对于世家来说,一时的利益远没有家族的存续传承重要。
也只有这样,在这些南疆世家认识到此时擅动,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后,白奕才能将注意力转向构筑第二道防线中来,不然时刻都要提防着身后世家的动作,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白奕和景文鸯、申无惧两人想的两人想的一样,只诛首恶,将风波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只是不同的是,景文鸯和申无惧想要针对的是推动暗流的人,而他是针对那些人身后的整个家族。
俗话说违背不敢忘国忧,现在大乾正处在最紧要的关头,渡过了大乾就像一统南疆,迎来盛世之机,渡不过长卿河以南,甚至是帝都以南都将成为兽潮的狩猎场。在这个时候,那些世家居然想要借机牟利,甚至发动叛乱裂土分疆,在白奕看来这些人全部都该死,至于那些家族之中有没有无辜之人,就不是白奕能够考虑的了。
家族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这些家族子弟的命运早已和自身家族绑在一起,那么为自家殉葬,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且白奕之所以要用左右朱雀卫,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左右朱雀卫一直驻扎在北方炎阳城,而炎阳城在八大陪都之中距离清泉城最远,南境世家的手即便再长,也伸不到哪里,而且勋贵寒门,以及北境世家也不允许南境世家把势力延伸到北境中来。所以动用左右朱雀卫,可以不用担心消息会提前泄露。
在心中思虑了一番之后,白奕开口说道“申统领,景统领,你们都是老于军伍之人,该如何做你们心中自然有数,本帅就不多留二位了,你们先回去暗中整兵吧,相信这一两天之内就会有结果了。”
“诺,末将告退。”申无惧和景文鸯见白奕这么说,都是起身抱拳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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