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之前的准备比较充分，疾风军和虎啸军全部渡过丹水也足足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等到最后一波运送粮草辎重的船队抵达北岸，已经是午夜时分。
长青军运河水军的操舵将士等到船靠岸之后，更是一坐在了甲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舟凭水力看似很轻松，但有一句俗话叫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就可以看出船运之辛苦。
而且今日无风，要将两军士卒、战骑、辎重运往北岸，只能靠着桨橹划水，这大半天下来，整个船队一共往返南北两岸近二十个来回，负责行船划桨的船工舵师虽然换了好几拨人，但也都累的不轻。
等到负责接应的长青军士卒上船将粮草辎重陆续搬到岸上，水军主将钟离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脸激动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此时整个丹水北岸都被生起的篝火和火把变成了一片火的海洋，将龙蟠、虎踞两山之间的谷地照耀的亮如白昼。
原本这里就曾经是天星狂狮军团驻军之地，龙蟠和虎踞两山上的石城营寨加一起足以容纳近二十万人，再加上有陆缺和御灵兽分别布下的大阵阻隔，所以之前即便是入夜，也看不出丝毫异样。可是现在疾风军和虎啸军主力到达，近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谷地中事先准备的连营之中，再加上今日陆缺将所有的大阵都撤除了，所以此时从河上看去，无论是山上还是谷地，都是一片连绵火光。
那从龙蟠、虎踞两山连绵至山谷的火光，就好像是天火坠落人间，将世间点燃一般，要知道这可是四十万大军，只是连营就延伸出去数十里，即便钟离羡从军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丹水三军一卫四十万大军，镇南关一军三卫也是四十万大军，加在一起就是四军四卫共计八十万大军参与此战，这是盛况空前的大军，也是大乾立国以来同时动用军队最多的一次，无论是太祖开国，还是武帝北征，亦或是二十年前长公主和威国公扫荡草原，都不曾动用过如此数量的军队。
“如火如荼，举火烧天，如此大军，如此军势如果还不能取胜，那也是天意使然了。”龙蟠山城墙上小郡主虞清霖和她的父王虞元朴并肩而立，下午中阳王虞元朴渡河之后，就见到了大半年没见的女儿，父女相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这一说就到了晚饭时间，简单的用过了晚饭，虞元朴也没了休息的意思，让女儿带着在龙蟠石城中走了一圈，随后就上了城墙，此时两人都是站在城墙上举目四顾看着眼前这滔天军势。
虞清霖自然能听出父亲的担心，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父王不必忧心，陆缺表哥布局数月，如今大军聚集又有他亲自统率全军，我相信最后胜的一定是我们大乾，兽潮虽众，但绝对不会是陆缺表哥和这些大乾精锐的对手。”
“哦？你对陆缺就这么有信心？”中阳王虞元朴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他可是知道这个女儿虽然看似聪慧灵动，看似很好说话，但内心却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别说年轻一代，就是他这个身为军相的父亲，都很少能听到她的推崇之言。看着女儿虞清霖那笃定的样子，就差说出此战必胜的话了，虞元朴还是第一次见过女儿如此推崇一个人，在郁闷的同时，不禁又有一些小小的嫉妒。
虞清霖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开口问道“父王，我记得三年前你曾经和女儿品评过军方三相和大乾十二军军帅和二十四卫统领，你曾说在你们这代人中，你最多可以排进前十，而姑父威国公，姑母长公主和武安侯则是无可争议的三甲，那么时至今日，父王觉得可以在现在的大乾排进前三的帅才又是谁？”
“这~”虞元朴闻言一滞，他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以陆缺从覆灭狂狮军团到一战功成灭亡天星的布局和谋划来看，他确实有资格被列入三甲之内了，如果在加上他的年纪和表现出的潜力，只要此战获胜，陆缺甚至都可能在大势之下超越他的父亲，成为大乾军方第一军帅。
毕竟自古以来击退兽潮的战役都是少之又少，更何况陆缺要将兽潮全歼于镇南关下，如果他真的能够做到，此功比灭掉天星、南离还有大上许多，甚至比当年威国公北征草原扫灭青羊帝国还要大。
中阳王虞元朴想了想说道“你说的父王明白，我虽然也相信你表哥，而此时他也确实有资格被称为大乾排名前三的战帅，但兽潮狂暴危险、悍不畏死，想要取胜绝非易事，而且我曾看过陆缺的所有布局谋划，其中他并没有说要如何对付那只统领兽潮的金翅大鹏，要知道那可是高高在上长生久视的神兽，哪怕出了惜缘泽其实力受到青木法则限制，那也是神兽。”
“父王是担心金翅大鹏鸟会改写战局？”
“不错，在青木大陆至人巅峰已经是武道修行极限，虽然金翅大鹏的实力也会被青木法则限制在相当于至人巅峰的境界，但是神兽毕竟是神兽，我觉得以渔霞衣和云舒之力，甚至加上那对紫色凤凰，也未必能够拖住它。”虞元朴有些担心的说道。
神兽之威非凡俗军队可以抗衡，自古以来并不是没有比大乾军力还要强盛的皇朝，也不是没有比大乾十二正军还要悍不畏死的精锐，但是在兽潮面前却是输多胜少。不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帝国在兽潮面前被摧毁，就是在兽潮面前折戟沉沙国力崩颓，只能一路衰败下去，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其中原因无非就是统领兽潮的兽王不是天阶就是神兽，其战力实在太过强悍恐怖，人族强者无法直缨其锋芒只能一路溃败下去。史书上记载的一次次兽潮之祸，每一个文字都浸满了人族的斑斑血泪。虽然现在紫凤鸑鷟现世，但从之前紫凤以百鸟为阵，召唤凤族始祖分身之事来看，这对鸑鷟神鸟显然还在成长期，即便同样称雄天空，凤族又是百鸟之王，但是这对紫凤此时却未必是金翅大鹏的对手。
“父亲既然心中担忧，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陆缺表哥呢？”虞清霖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中阳王虞元朴闻言叹了口气，望着山下连营中的火光出了会神，开口说道“以陆缺的思虑，为父能想到的，他又岂能想不到，要么是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但是却不想说，要么就是他没有找到解决之道，只能奋力一搏，尽人事而听天命。无论是哪一种，为父我都不适合直接去问他，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本不应该他这个年纪所承受的压力，现在四军会师大战在即，我还是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虞清霖闻言摇了摇头，指着两山之间灯火通明谷地说道“父王可知之前兽潮通过丹水北上走的就是两山之间的谷地，那时候二十万大军驻扎在龙蟠、虎踞两山的石城中。难道父王就不好奇为什么兽潮中的黄阶、玄阶、地阶异兽都没有发现山顶大军，甚至身为空中霸主且就从这里飞过的金翅大鹏也没有发觉吗？”
“我看过之前陆缺发来的邸报，说是在龙蟠、虎踞两山上布下了匿息大阵，所以才没有被兽潮发觉。”虞元朴想了想答道。
“父王，即便陆缺表哥是天纵奇才，但毕竟只有十七岁。武道之路没有捷径，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做到不让灵敏异常的地阶异兽发觉，已经是极限了。”说到这里虞清霖看了父亲一眼，见他微微颔首继续说道“难道父亲就不好奇，陆缺表哥是用什么手段瞒过神兽金翅大鹏的吗？”
“霖儿，你究竟想说什么？”虞元朴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他知道女儿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由直接开口问道。
“在长青军到达丹水之后，陆缺表哥身边突然多了一只白毛黑纹的小兽，就是这只小兽在表哥的阵法之上又布置了一座大阵。”说到这里虞清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父王知道我自小就对志异类书籍很感兴趣，如果女儿没有看错的话，表哥身边的小兽，应该是消失了数千年的人族守护圣兽，不归绝地之王御灵神兽。”
“什么？”虞元朴闻言大吃了一惊，紫凤鸑鷟出不归山之事他通过军报已经得知，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消失了许久的御灵兽都出现了，对于以凤为尊的大乾来说，紫凤鸑鷟现世就已经是一件大事了。但是御灵神兽可是人族守护圣兽，大炎皇朝古史竹简和礼器铭文上都有御灵兽的记载和图像，那是曾经和上古人族圣皇并肩作战的存在，在整个青木人族的心中，御灵神兽的地位要远在神兽凤凰之上。
凤凰只是祥瑞的象征，而御灵神兽才是真正守护人族的存在，对御灵神兽的认知和崇敬，早已经深深的存在于整个青木炎族的血脉记忆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御灵神兽早已消失，但庙宇祭祀依旧不绝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消失数千年御灵神兽重新出现，不仅对于接下来的战事的意义，甚至对于整个大乾和虞氏皇族的意义都太过重大了。要知道当初和御灵神兽并肩作战的都是人族的圣皇，换句话说圣皇出，御灵神兽才会现世，这对虞氏皇族率御天下，对大乾走向真正的盛世，都是意义重大。
“乖女儿，你确定没有看错，那真的是圣兽御灵？”虞元朴一脸期待的看着女儿虞清霖，在说出这句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生怕女儿说的御灵之事是错的。
虞清霖闻言向四周看了一眼，低声说道“白毛黑纹，如猫似虎，额有王纹，聪慧灵动，又能布下大阵隐匿二十多万大军气息，甚至连神兽金翅大鹏雕都发现不了，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御灵神兽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神异之兽有如此奇特的外形，又能布下这样的阵法。”
“那你可有求证？”中阳王虞元朴有些着急的说道。
“没有。”虞清霖摇了摇头说道“父王，古籍有载御灵神兽出自不归山，是不归绝地之主。而姑母、威国公和陆缺表哥，还有顾帅、苏军师等人，可是被困在不归山中十二年，而且百里侯爷也是在那里病逝的。”
虞清霖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是虞元朴却听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无论是紫凤鸑鷟前往镇南关，还是女儿说的御灵神兽出现在陆缺身边，都不是偶然，这些神兽和外甥陆缺肯定是在不归山中相识的，甚至关系还十分亲密，但是陆缺却没有任何要将其说出来的意思。而且此事长姐虞初晴和姐夫陆淳肯定也是知情的，这二人显然也没有要将此事说出来的意思。
“父王，你说如果此战我们胜了，并且顺利灭亡南离一统南疆，等到班师回朝的时候，姑母、威国姑父，还有陆缺表哥会不会离开大乾。”虞清霖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担心的是什么？”虞元朴闻言眼睛微微一缩，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长姐虞初晴是他最亲近的人，姐夫陆淳是大乾的擎天梁柱，而外甥陆缺更是旷世之才，有他在至少可保大乾五十年承平，如果这三人离开大乾，无论是与公，还是与私，都不是一件好事。
“世家、朝堂，以及陛下。”虞清霖一脸凝重的说道。
“你是说功高震主，你怕你皇伯会猜忌威国陆家？你放心你二伯不是那样的人。”虞元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皇伯不是那样的人，那么明昊呢？”虞清霖转身靠着城墙，看着石城中心灯火通明，不时有人影进出的临时督帅府说道“父王，即便我的担心都庸人自扰，你说陆缺表哥会如何选择，大乾虽大，但是对于真正的人杰来说，还是太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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