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太上狂神 > 第567章
    此时跋黛儿才真正明白,大乾以军武立国又设郡县乡三学并九大学宫,文华鼎盛远超历代,陆淳能够在人才济济的大乾之中脱颖而出,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受大乾先皇赏识,自身才具也是远超常人,只凭草原三国区区二十年底蕴,加上从大乾偷学而来的兵法韬略,根本无法和面前之人相提并论。

    正如陆淳所说的那样,草原上的智者只是草原上的,相比那些毡衣赤膊,只知放牧砍杀草原勇士而言,他们确实可称为智者,可是在陆淳这样可以自己修撰兵书已传后世的一代大家面前,所谓的算度伎俩根本就不值一提。

    此时跋黛儿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二哥跋戎治,秘密潜入大乾十年,改名换姓学习大乾文化礼仪的二哥,在归来之后,从来都不领兵与大乾敌对,即便是白奕率领龙骧军与雷蒙对峙期间,他也从来不参与,一直领兵驻防在与白羱和勒然的边境处。

    或许正是因为二哥在大乾十年,对大乾极为了解,但是越了解,就越明白大乾的强大,这种强大不仅仅是在文明传承上的,而是全方面的,大乾的明君贤臣使得大乾的国政、律令通行无阻,十数年的修养生息更使得大乾的国力处在立国之后最鼎盛的时期。

    而且洪熙一朝名将辈出,蓝河、草原、镇南三战更是为大乾磨练出百万精锐,强大的国力,加上强大的军力,再加上层出不穷的名帅、名将,让大乾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大乾根本就不是只经营了二十年的草原蛮荒国度能够抗衡的。

    想到这里,跋黛儿不由感觉心灰意冷。她之所以冒险来见陆淳,就是因为她知道三位兄长的心性和能力,感到雷蒙的分裂已经成为必然,而她对此无能无力。分裂之后的雷蒙赤狄,别说于大乾抗衡,是否还能够在草原三国之中占得一席之地,都是未知之数。与其最后的结果不是为大乾所灭,就是被勒然和白羱吞并,还不如在手中有筹码的时候投靠大乾,从而为赤狄留下一丝血脉。

    只是通过大乾威国公陆淳的言辞,让她明白了在她看来还算不错的筹码,在陆淳这位大乾军相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乾一百零八郡中除了南北两疆边郡,中心大郡都是繁华至极,人口早已超过亿万,区区不到六十万人,对于大乾来说根本不是那么重要。

    至于她刚刚说帮助大乾一统草原的承诺,如今看来也是可有可无,只要南离在陆缺的兵锋下覆灭,大乾就再也没有了后顾只有,原本镇守南疆的各大军团都可以被抽掉北上,当年陆淳集北疆三大军团之力就打赢了蓝河之战,随后以天火军为主,凤翔军为辅,盘石军为后援讨伐草原,覆灭了盛极一时的青羊地宫,也是用了三大军团。

    而只要陆缺灭掉南离,大乾甚至可以一次性出动除了靖海、瀚海两大军团之外的十大军团北伐,两百万大军出关,即便草原三国联手同心也无法阻挡,到时候大乾将帅甚至连军谋都用不到,大军平推,一路招降纳叛就可以轻易覆灭草原三国。这就是灭掉了南疆宿敌之后,前所未有强大的大乾,这种强大让人感觉无比的绝望,似乎除了臣服后者等待命运的最后抉择,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想了许久,跋黛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陆相请恕黛儿打扰,我这就告辞回返草原。”

    “殿下何必着急?”陆淳见跋黛儿要走,摇了摇头说道。

    “难道陆相想把我留下吗?”跋黛儿的手摸向腰间弯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陆淳对手,而这又是大乾营地,陆淳想要擒住自己易如反掌,但是她宁可自尽可以不想成为陆淳算计雷蒙,乃至整个草原的棋子。对于陆淳,她现在真的是既惧且畏,如果说草原上的智者是可以走一步看三步的人物,那么陆淳就是走一步就能预料到十数步之后的人。

    “殿下误会了。”陆淳看了看跋黛儿腰间那把装饰华美的弯刀,丝毫没有在意跋黛儿的动作,继续说道“殿下想要率领族人归入大乾,本相是欢迎的,相信陛下知道之后也必然是这个想法,至于殿下想要嫁给小儿陆缺,说实话作为父亲和威国公府之主,本相也是希望缺儿能有娇妻美妾相伴,从而子嗣绵延。只是缺儿自小颇具主见,这婚事我即便身为父亲也是无法做主,不过我可以答应殿下再进入大乾之后暂住威国公府,至于你和缺儿之事,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什么?”跋黛儿惊讶的看这儿陆淳,原本通过刚刚陆淳的言辞,跋黛儿以为陆淳不会同意此事,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他刚刚为什么又一定要那么说呢?想到这里跋黛儿不由问道“既然陆相心中同意我率子民归附大乾,为什么要说出刚刚那样的话?”

    陆淳闻言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帅印说道“本相只是想让殿下明白一个道理,本相之妻虽然是大乾公主,但是威国陆家并不等于大乾,对大乾有利之事,并不等于威国公府就一定要做。虽然此话有违人臣之道,但是我威国公府并不亏欠大乾什么,我陆家所忠的也不是一家一姓。如果殿下想要用家国之利,就想让威国公府成为你的后盾,恐怕是事与愿违。”

    “陆家所忠的不是一家一姓?”陆淳的话让跋黛儿大吃一惊,陆淳是什么人可谓世所共知,说他是大乾洪熙一朝的擎天之柱一点都不为过,当年要不是他统领大军坐镇北疆,大乾根本就无法度过皇位交接的那段权力更迭时期,如果不是他击败青羊倾国之兵,大乾即便不会亡国,帝都以北、蓝河以南的数十郡也不复为大乾所有。这样的人居然坦诚的说出,他所效忠的并不是虞氏皇族,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跋黛儿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陆淳的意思,现在的威国陆家共有三人,加上还没有嫁入陆家的顾倾城勉强算是四人。现在的陆家之主陆淳和其妻长公主虞初晴是世所公认的大劫强者,世子陆缺的资质还要在这两人之上,而传闻中虽然并不确定顾倾城的资质如何,但是从她在凤鸣学宫的表现来看,其武道资质也是上上之选。

    也就是说,陆家上下两代的武道终点绝对不是大劫境,也不是至人境,甚至可能圣境也无法阻挡他们,这样的一家人,与其说是忠君报国,不如说是借红尘凡俗之事来磨炼自己的道心。这样的人或许会用尽心力守护大乾,但想要让他们付出全部的忠诚于一家一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跋黛儿心里清楚,无论威国陆府的立场如何,跟她的关系并不大,陆淳只是告诉她,不要把借势用势的主意打到威国公府身上。陆淳可以答应她率族人归附大乾,也可以答应她在威国公府暂居,为她在初入大乾时期,提供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至于再以后的事,只能全靠她自己,威国陆府并不会花费资源在她身上。

    至于她想要嫁入威国陆府之事,陆淳的态度是不同意也不反对,一切全部交给陆缺自己来做决断,如果她能够走进陆缺心里,又能过的了顾倾城这一关,作为陆家之主的陆淳,不会在其中制造障碍,也不会因为她出身草原赤狄而横加阻拦。但是如果她和陆缺无缘,陆淳也不会帮忙,更不会用父亲的身份和家国之利干涉陆缺的决断。

    陆淳的意思跋黛儿明白,但这却让他升起一丝无力感。如果换做世间其他同龄英杰,以她的出身容貌,她都有自信可以让对方动心。但是对于陆缺,她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相对于草原上的粗莽汉子,大乾的灵动少年,陆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奇特的安静,他就如一个深潭深不可测,春雷不能动其容,流瀑不能动其波,想要走进这样一个人心里,让他接受自己,甚至是娶自己为妻,何止是一个难字了得。

    “古之圣贤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有德君子之行,但在本相看来,治国易,平天下也不难,唯独齐家需要付出太多精力,而修身更是难之又难。本相为大乾军相一日,就要为大乾谋一日,就要护佑百姓一日,同样缺儿为大乾督帅一日,就有卫护江山、开疆拓土之责。这不是忠诚,这是责任。如果有一天离任去国,自然也要放下负累,行云水之间,尽逍遥之意。”

    “陆相,你我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从一开始跋黛儿就发现,陆淳与自己所说的话,根本不像是一国之相对敌国公主所说的话,只是因为心中顾忌,她一直没有询问原因,此时却是忍不住了。

    “其一,你对我,对陆家没有威胁,其二,你与我还有些渊源。”陆淳没有再以本相自称,反而眼中现出回忆之色,有些感慨的说道。

    “不知是何渊源,陆相可否名言。”跋黛儿心中奇怪,再次问道。

    “你以为你二哥跋戎治是第一个偷入大乾的草原子弟吗?”陆淳摇了摇头说道“三十年前,先帝在位,草原青羊统合诸部,武力强绝一时,先帝曾遣外情司派出秘使联络当时成为青羊附庸的五大部族,当年有数位有见识的草原子弟,改头换面来到大乾,和你二哥一样在郡县之学中习文练武,但其中凭借自身能力才华考入学宫者,只有一人,而那人就是你的父亲。”

    “什么?”跋黛儿闻言不由惊呼出声,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听父王说起过,他实在没有想到亲手开创了雷蒙一国的父王,居然年轻时候是在大乾渡过的,甚至最后还成为了九大学宫的学子。

    “我与你父亲是同一年参加重阳大考,而且当时你父亲孤身来到大乾,数年过去身边所存财货已经告罄,而我那时候生活也很拮据,故而大考其间,我们二人是在南北运河上一艘被遗弃的废旧蓬船上渡过的,只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父亲是赤狄首领之子。”

    “那后来呢?”跋黛儿好奇问道。

    “后来大考放榜,我进入凤鸣御院,你父亲虽然没有位列鼎甲,但也进入的凤鸣学宫之中,学宫前两年,我与你父亲还经常走动,只是第三年学宫开课之后你父就再也没有返回学宫。直到蓝河大战之后,我才知道,你父亲是返回草原,继承了赤狄首领之位。后来我率军攻伐青羊,你父也多有襄助,虽然我知道你父亲这么做未必是因为当年情义,但还是领这份情,所以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雷蒙的郡主,也算是故人之女。”

    听到陆淳这么说,跋黛儿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淳会对父亲的伤势一清二楚,又为什么拒绝她提出的条件,又同意她率族人南下大乾,并且还让她暂住威国公府,原来他和父王是故友旧识。

    关于陆淳的生平,在大乾并不是什么秘密,跋黛儿自然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知道陆淳年幼时,玉山郡陆家被南下青羊游骑劫掠的焚毁,全族上下十不存一,而他则带着妹妹流落江湖,饱尝世间心酸苦楚,后来因为自己的努力,才通过郡县之学考入凤鸣学宫,最终成为一代名帅的。

    仔细想来,那时候父亲是一个身在异国的草原酋长之子,而陆淳是落魄拮据的郡学学子,两人都是无依无靠之人,在那个时间段两人应该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只不过后来因为身份立场,让两人渐行渐远。

    不过陆淳今日能对她说出当年之事,说明他并没有把她看成一个精于算计的敌国王女,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失去父亲的故人之女,想到这里,跋黛儿起身对着陆淳深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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