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军还没有渡过丹水我就感觉到了。”陆缺目光平静的看着青石边一株被风吹动摇晃的绿草说道。
顾倾城闻言心中微微叹息，她自认在凤鸣学宫之中乃是一等一的人物，即便是上代首席商轻尘也没有让她服气，只是因为定国顾家树大招风，所以她和兄长顾浅雪都不想那么高调而已。而自从领兵之后的一系列战绩，也证实了她自己在统兵之道上的才华。
此时的她除了军务经验上还有些欠缺，在其他方面已经不弱于她自小作为目标的姑母顾洁云。而且具体军务经验的欠缺，对于统军之帅来说并不算缺点，军中人才济济，无论是正副军师，还是各营司马，都可以分担军务上的问题，作为主帅只要把自己的意志传递下去就好。
但即便这样，刚刚陆缺所说的话，还是让顾倾城感觉到了她和陆缺之间的差距，也让顾倾城认识到了此时已经成长为南疆督帅的陆缺，已经不是那个如阳光下深潭般沉静内敛的少年。此时背负着整个家国命运的他深邃依旧，但却不在那么自乐逍遥，他不得不变的见微知著、心细如发，尽可能的去找到所有可以导致败绩的疏漏环节。
看到面前的陆缺，顾倾城又想到了她第一登门威国公府的时侯。
“我顾倾城的夫君，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品相貌、文才武功，缺一不可。上马能统兵征战、攻无不克，下马能辅政安民，著书立说。”
几年前说的话犹如昨日，而当时躺在病床上听着这番话的陆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话中那近乎苛刻的要求做到了。天星之战、兽潮之战，加上已经开始的南离之战，整个南疆两大王国已经快要被陆缺扫平。陆缺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少年俊杰已经不适用于他了，现在的他就是国之英雄，是整个大乾历史最出色的统帅，即便与过往的那些名传青史的人物比较，如今的陆缺也丝毫不逊色于那些人。
当初的话，陆缺已经做到了，但是她呢？她是否要依照婚约，在此战之后嫁入威国陆府，一想到这里顾倾城的脸颊不由变得有些绯红。
一旁与她心神想牵的白狼王敏锐的感觉到了顾倾城心绪的变化，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极具人性化的古怪笑容。已经进入地阶的它，心智不比一个普通成年人要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
不过他是在山海画卷中认识陆缺的，随后又和顾倾城签订灵兽契约，可谓是从学宫开始就一直都跟在两人身旁，对于两人的关系，它心中自然知晓。只不过顾倾城在这个时候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思绪，不由让它感觉人类的感情太过复杂，而人类女子的情绪变化，也太过没有道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似乎为了掩饰自身情绪变化，顾倾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倾城姐姐，你觉得接下来的南离之战和之前的天星之战相比孰难孰易？”陆缺没有回答顾倾城的问话，而是反问说道。
“相比之下，应该南离之战要更容易一些吧。”顾倾城想了想说道“天星之战时，虎啸军、疾风军在西面防备南离集结大军北上夺回河北两郡，羽林、奔雷两军与当时闫帅率领的惜缘泽军团隔着湟雁江彼此对峙、互相试探。靖海军在海上寻找天星海军意图决战。而当时长青军还在帝都。整个天星战事，只有凤翔军一个军团在天星国内攻城掠地。”
说到这里顾倾城想了想又说道“而如今我们能实实在在的调动五六个军团直接和南离决战，而不用像天星之战时，更多的是在防御和牵制对方兵力，依靠用势和出奇制胜了。”
“不过这只是大多数人的想法罢了。”顾倾城继续说道“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兵力对比，也不只是天时地利人和，还有许多其他因素。比如天星之战前，天星王驾崩，原本就争斗不休的几位天星王子彻底走向了对立。天星众星城内战，天星三大军团之一的王都军团分裂成几部互相攻伐，等到闫拓海回军收拾残局之时，损失已经无可挽回，这也使得自狂狮军团之后，天星三大军团三去其二。后来的邱煦军团不过是王都军团残余老兵加上大量新兵临时编制而成，这样的军队根本无法挡住凤翔军的锋芒。”
陆缺闻言点了点头，示意顾倾城继续说下去。
顾倾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反观南离则不然，南离王郦永先在登位之后就推行变法，虽然得罪了国内氏族，但是王权也大大的得到了加强，郦永先对南离的掌控力是内部混乱的天星绝对不能比的。而且南离王这些年为了推行变法提拔了许多干才，这些人能够压制南离那些传承数百上千年的氏族，绝对不容小视。”
“倾城姐姐说的不错。”陆缺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南方说道“南离不是天星，南离王室是大离皇族遗脉，在数百年前，郦氏曾经是这片大地的主人。而且南离王其人也不是一般人，自古变法无动动荡，伴随着无尽的权谋较量和腥风血雨，南离王能够在南离推行变法十余年，使得南离摆脱百余年来的暮气，重新焕发生机，这样的人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而且，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陆缺神色凝重的说道“雷鹰军团是被围之后，为了保存宁安百姓不受烈火焚城之厄无奈投降，但是不等于雷鹰军团的战力就比疾风军和虎啸军差。这是南离王花费十余年不惜成本练就的大军，像雷鹰军团这样的军队在南离国内还有两大军团三十万人。并且南离王心中一定十分清楚，他只有一战之机，必定会舍命一搏。”
说到这里陆缺又意味深长的说道“能够一力推行变法的君主，又岂能没有赌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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