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长刀,目光向着山崖下微微一瞥,一片如墨般的漆黑中,数道云雾升腾,山风倒灌上来,发出厉鬼一般的凄厉悲号。黑衣人回转身来,冷冽道:“这小子身负致命刀伤,再摔入这星沁崖下,想来是活不成了,只可惜那把绝世之剑也是随之落入了崖底,若是拿去贩卖,倒也能获得一笔不菲的酬劳。”
神色淡漠之间,杀人性命之事对他来讲如同杀鸡屠狗一般,根本不值得引起他的丝毫在意。
而在此时,那森林之中又是有着两道滔天气势迸发出来,这般气势,比起这三个聚灵五重的高手还有强盛百倍不止。黑衣人似有察觉一般,目光一凛,慌忙道:“木王宗的的老家伙们赶过来了,快走!”
身后两人微微点头,气势一收,都是向着另一边暴掠而去,树影重重之下,很快就是匿了踪迹。
片刻之后,段崖和凌天也是慌忙赶到。段崖目光微眯,面庞之上泛起一股冷冽的杀伐之气,他在瞧得树上和岩壁之上的道道刀痕之后,面上杀意尽褪,转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沧桑之感,随即嘴唇轻颤,凄然道:“对方实力高强,凌煜……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凌天怔了片刻,面上骤然变成了一片苍白,瞳孔猩红之下,逐渐泛起一股冰冷的杀意,右手握拳,灵力席卷之下,直接将近旁的一棵大树轰成了一片粉碎。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阳光刺破天际,星沁崖下,一片云雾缭绕,晨雾蒸腾,带着点点湿润之气,逐渐笼罩在凌天深邃的眼眸之上。
“秋天来了……”
凌天伫于星沁崖边,双手负于身后,山风从崖底呼啸而来,卷起他的衣袂,浮起一片落叶纷飞。他定定的看着风中一片枯黄的落叶,身形佝偻之间,嘴唇张了一张,浑浊的眼睛却是突然黯淡了下来,随即转身,离去。看得凌天这般神色,凌雪儿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眸中,逐渐泛起了点点湿润之意。
今天,距离凌煜被打下山崖那日,已经足足过去了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以来,焱岩城与木王宗之间的战斗已然是变得越发频繁,整座伏龙余脉的局势也是在此期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焱岩城能作为伏龙余脉四大势力之首,实力的雄厚程度显然要远远超过木王宗的预期。不过短短三十多天,木王宗东西南北四处的临风洞、居仙谷、堰丰崖三处就是接连失守,仅剩的一处月嵇崖也在焱岩城日益持久的攻击下变得岌岌可危。
看得死伤过半的木王宗弟子,段崖只好将月嵇崖咬牙割让,并宣布让所有弟子退居外宗,借着宗门禁制的防护,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借着战事之余,段崖和凌天两人也曾到星沁崖下多方打探,然而却是并不曾觅得凌煜半点踪迹,想来应该是让秃鹫暗中啄食殆尽。不过那木王宗上下,却还是一直流传着凌煜一举击杀吴.龙和弓天逸的英勇事迹。
听得这仿佛传说一般的事迹,凌天一般都会选择默不作声的走开,然后独自前往星沁崖静静地待一会,如此往复,足足过了四十九天。
……
日光下澈,金色的光芒倾洒在一片蓊郁的丛林之中,一道幽深的小径从山中蜿蜒而下。
小路尽头,少女身着青色长裙,长发披至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地挽住,右手的臂弯里挂着一个小巧的竹篮,而在那篮子里面,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虫子,有翅的,无翅的,白色的,黑色的,五彩的……各式各样,瞧得这般姿态,想必一般人都是会敬而远之。
但那少女却是微微一笑,眼眸之中漾起无比的喜悦之色,犹如获得什么至宝一般。随即身子一弯,从路边采下两片宽大的草叶,再轻轻地覆于竹篮之上,少女抬了抬头,目光直视在苍穹之上,山风一吹,衣袂滑落之际,便是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臂。
而在那玉臂之上,一道蝴蝶形状的印记陡然绽放出微弱的亮光,察觉到手臂上轻微的灼热之感,洛君月突然浅浅一笑,如月般的眼眸之中正有着无比的欣喜涌现出来。随手抹一把额上的汗珠,洛君月便是飞快的朝着山上奔跑而去。
树影倒退,片刻之后,眼前陡然现出了一片开阔的平地。
云顶之上,一片云雾升腾。树荫环抱之下,尽是大片的农耕之地,湖水自田间蜿蜒而过,带起阵阵瓜果的清香,农田右侧,一拢拢药草拔地而起,喷薄的灵力迸发出来,闪烁出一片悠悠的淡绿柔光。而在那田垄之上,无数身影正在田间躬身劳作,如此情景,俨然一片大好的田园风光。
洛君月从田间飞速而过,汗水倾洒之下,胸口剧烈起伏,但她却是毫不在意。片刻之后,她才终于停留在一栋小屋之前,推门而进的一刹那,满眼的泪水终于是夺眶而出。
床榻之上,一少年胸口微微起伏着,缓缓睁开了双眸。他的眼睛在看到洛君月的一刹那微微一凝,而后就是有着无比的欣喜涌现出来,沉寂片刻,少年苍白的面孔之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微弱道:“君月……你来了。”
“嗯。”
少女使劲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飞速的朝着凌煜而去,手中竹篮在刹那间滑落,里面的各种灵虫骤然洒落一地。
原来,凌煜在跌落星沁崖后,生命特征已经及其微弱,靠着化蝶的连接,洛君月在第一刻就是感觉到凌煜出现了危险,靠着炼草堂的帮助,她才终于是找到了凌煜。
但凌煜那时已经趋于濒死状态,全身上下几乎是一片血肉模糊,炼草堂虽然传承千年,救人术法居多,但面对如此境况,也是没有多大的把握。
炼草堂全力施救之下,凌煜虽然是勉强能保住性命,但他的丹田却是被黑衣人一刀震碎,这也就意味,他一身的功力被尽数废除,从此往后,再不能修习任何术法。
看到如此惨状,炼草堂众人皆是以为凌煜会一直昏迷下去,但没想到,四十九日过后,凌煜竟然还能苏醒过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相当了不得的奇迹。
“这是哪啊?”
凌煜努力睁了睁眼睛,却是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一般,动不了一丝一毫,喉咙刺痛之间,声音如同破旧的薄膜一般,发出阵阵嘶哑的响动。
“这是炼草堂。”洛君月轻轻一笑,回头扫视一眼,两道人影就是走了上来。
“还记得我不?遗落之地的时候咱们见过,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剑眉朗目,身材更是格外高大,和善的面庞之上显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让人颇有几分好感,而这人,便是夏以轩。
而他旁侧的云芊,一袭雪色的衣裙,身段玲珑,颇有几分曼妙之感。而她此刻已然是去除了面上轻纱,大大的眼眸之中一片光芒流转,娇唇轻启,肌肤如雪,这般姿容比起那天仙也是丝毫不弱。
凌煜轻轻一笑,嘶哑道:“多谢各位搭救,我已经记不得诸位是第几次搭救于我,这般恩情,小子定当没齿难忘。”
“兄台言重了。”夏以轩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但瞧得那般神色,颇有几分欲言又止之感。
“我觉得我的身体似乎不受操控了,这般生命迹象似乎是凭着本能在完成,我自知状况不佳,夏兄一定要直言才好,也省得我胡乱猜测,心生疑虑之感。”
凌煜眨了眨眼睛,言辞之间倒是颇有几分豁达之意。
“这……”
夏以轩转头看一眼云芊,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但云芊只是看一眼凌煜,眼眸之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天下武者皆以灵觉为本,本源为根,凌煜如今丹田碎裂,灵力已然是尽数消散。她虽然先天性无灵觉伴生,一生也入不了修炼一途,但她知道,不能修炼对于凌煜来讲意味着什么,恐怕以他的好强,真要比杀了他还难受。
“小事而已,还请夏兄不要犹豫,直言就好。”
夏以轩转过头来,面上笑容收敛,轻声道:“骨骼尽断,经脉尽损,丹田尽毁……”说到此处,夏以轩暗淡的目光扫过凌煜身上,再道:“功力全无……”
听得此言,凌煜微微闭了闭眼,空气从鼻腔中涌入,激起肺部一片刺痛之感。但他此时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种刺痛会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只要还活着,那就有办法,毕竟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
“功力尽散罢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丹田破碎,入不了修炼一途,那就当个普通人也挺好……”
凌煜嘴角掠过一抹轻微的弧度,但他终究是骗不了自己,这话也只不过是故意说给洛君月听罢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远远做不到如此波澜不惊。
也许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抚平,或者,用死亡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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