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远远的看见了穆熙歌，她扶着陆豪的肩，站在风口处，注视着四月。
熙歌没有打扰四月和觅欢凉的谈话，那些照片觅欢凉肯定也是见到的，那天四月离开陆家后，熙歌想了很久，虽然觅欢凉有了婚约，但是他对四月的情意她能感觉到，那么，四月面对觅欢凉，一定很痛苦吧。
她已经连续三日站在樟树下翘首以盼，终于四月回来了，可是四月没有带回来陆牵亮，她的心坠坠下沉。
陆豪与她一起把家里翻了个遍，发现少了的就是那把刀，她不敢想象。
四月走向穆熙歌的每一步都变得沉重，陆豪难得不与熙歌嬉闹，允许熙歌像长姐一样在他身边。
他们的目光越殷切，四月的内疚越深。
“月月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陆豪似乎突然长大了，他大抵猜到了什么，可是熙歌不告诉他，他害怕像失去爸爸一样失去陆牵亮，他不想再被抛下。
四月挤出一个微笑，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扭曲，默默陆豪的头：“我们回家。”
说完，她走到了两人的前面，往陆家的方向。
回到家，四月帮着熙歌做饭，陆豪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桌子前，认真写作业，透过大门，陆豪能看见两人在厨房忙前忙后，可是她们之间的沉默诡异极了，没有交谈，没有眼神的交流。
陆豪快要被这种气氛压迫的喘不过气，他的手一直抠着铅笔，始终停留在第一题。
他好想见到哥哥，从前，熙歌在厨房做饭，哥哥就陪着他写作业，他偶尔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哥哥也不说他，会趴在他的身边一起小睡一会，等到熙歌姐姐把香喷喷的饭菜端到桌子上时，会用筷子敲他们的头，哥哥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护着他。
陆豪便会朝熙歌翻白眼，嘟囔着嘴说：“不得了，不得了，陆牵亮找了个母老虎，日子不好过喽。”
是的，平日里，他从来不喊陆牵亮哥哥。
陆牵亮只是笑着摇摇头，万分宠溺他。
有时，陆牵亮饿了，会偷偷夹一块肉放在嘴里，当然这种好事怎么会少了陆豪，他们像做贼一样偷吃，只是，陆豪知道熙歌是看见了的，可是熙歌从来不会责怪他们，反而装作没看见。
对了，每当陆牵亮买了肉回来，总要叫着四月一起吃饭。
陆豪常常觉得，哥哥是更爱四月姐一些的，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不会忘了四月姐，偏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虽然，陆豪表面上会和熙歌打闹，心中却是极喜欢她的。
陆豪尚小，他无法懂得陆牵亮对四月的照顾与疼爱，他甚至忘了，第一次见到哥哥，四月就坐在哥哥的身边，他得以见到哥哥，亦是因为四月。
他回忆着，铮铮小男孩，竟然流泪了，他再也藏不住心中的感伤，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哇”地一声嚎啕起来，厨房里沉闷的两人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慌乱的扔下手中的活，跑向客厅。
两人面面相觑，熙歌咬着舌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豪豪怎么了？”
四月站在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举起的手想要安抚陆豪，却又垂下。
陆豪哽咽着，抬手擦擦眼泪，他的视线模糊，盯着墙上的一个点，含糊不清地说：“我想陆牵亮，三天没见到他了。”
熙歌终究没有忍住，半蹲着，抱住了陆豪：“豪豪乖，姐姐在，姐姐也想见到你哥哥，我们一起等他，好不好？”
陆豪在熙歌的怀里，使劲点头。
四月握紧双拳，她本就消瘦，皮肤不再像小时候黝黑，手上的皮肤白如皑雪，轻而易举看见她手上青紫色交错的血管，她的声音颤抖着：“他，不会回来了。”
穆熙歌更用力抱着陆豪，她捂住他的耳朵，似乎如此陆豪便听不见，不知道。他们一个泣不成声，一个嗷嗷嚎叫，全然不顾四月的存在。
大概是哭累了，陆豪的声音渐渐停下来，穆熙歌突然想吐，她撞过四月，跑向卫生间，不停地呕吐，恨不得将整个胃都吐个干净。
四月跟着过去，站在熙歌的身后，目光复杂的看着熙歌。
熙歌吐累了，半挂在水泥堆砌的洗面台上，她早已精疲力尽，等待耗尽了她的耐心，四月听见她孱弱的声音：“四月，你说吧。”
四月酝酿着，最后却只问道：“你是不是？”
“是，我怀孕了，一个月前。”四月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的罪恶感不断上升。
“对不起。”
“月月，不怪你，是我，这是我的命，罪魁祸首是我，如果我从来没有闯进你的生活，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熙歌叹气，“你就都告诉我吧，如果可以重来，宁愿不遇见，换他的平安无虞。”
四月扶着熙歌去客厅坐下，陆豪哭累了，饭也不吃，便洗漱一番去睡觉了。
客厅里的灯火通明，两人相对而坐。
“在Ran，亮哥捅伤了穆岩，觅欢凉告诉我，穆岩可能再也醒不来，亮哥会被判刑。”四月真的说出来，却异常平静。
熙歌以为陆牵亮受伤去世了，可是，四月说他还活着，她又充满了希望，哪怕只是微弱的一丝。
“我们明天去警察局，看看他好不好？如果告诉他们牵亮是为了帮你，拿你的那些照片作证，是不是可以减轻他的罪行？”穆熙歌眼中有四月道不明的火光在闪耀，她半晌答不上话。
穆熙歌等的急了，她追问：“怎么，你不愿意救他？他是为了你，你的那些照片真的那么......”
四月目光如炬，她的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置于胸前：“可以。”
“谢谢你！四月，谢谢你。”熙歌想要去握四月的手，四月却躲开了。
“早点休息，你有了身孕，不要太累着自己，明天我们去见亮哥。”四月扶着熙歌往房间走，看着熙歌躺下，她才回了家。
皓月当空，四月躺在木床上，她想起小时候，陆牵亮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再次印入眼帘。她翻了个身，塞上耳机，手机搁在她的枕头下面，突然震动了，她翻开手机，一串熟悉的号码：“我想陪着你，晚安！”
她放下手机。
耳机里传来“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四月不知道这个总是唱着粤语歌的男人是哪位歌星，却总是在他的歌声里流尽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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