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承顺三十二年秋天爆发的那场时疫,带走了很多人。
包括宫里的贤妃娘娘,包括“远在江南封地”的吴王和宁王。
当然,这只是官方的说法。而民间么,直到弘德末年,都还有老人会回忆起那年秋天京郊官道上的那一场“天雷降世”。
张宁也想不通,自己那个配方的黑火药稳定性应该还是可以的,怎么就会发生连环爆炸了。五大车啊!以至于,处在中心的那几个人连尸骨都没有办法收敛。也不知道后来吴王和宁王的陵寝里面埋着的,到底是几个人的残躯。
而且,吴王在车队里,也还在合理范围内,但宁王为何千里迢迢跑过来送人头啊?是觉得林延泽必死,来提前感受胜利的气息了吗?
想不通!想不通,那就把它归到量子力学的范畴吧。毕竟,重生和穿越都发生了,那就说明玄学在这个世界观下是成立的,可能林延泽真的就是那个天命之子吧。
这么想来,张宁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够好。那天跟着徐晋安一起出城去追吴王府的车队,要不是在半路上她的马惊了,开始乱跑,恐怕他们那一群人也要被波及。
把这思路捋顺,张宁突然觉得自己因为马惊了而被摔断的腿也不那么疼了。不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吗?就当是猫冬了。
城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承顺皇帝也不敢再让林延泽出城。他干脆也不装病了,直接出来主持了爆炸案的善后事宜。至于两个妃子的出殡,直接丢到宗正司让成王处理去吧。
从十月初八开始,承顺皇帝皇帝突然开始积极地参加廷议和筵讲了,各地的奏报也开始亲自过目,而不是直接丢到内阁,看都不看一眼。
“原来陛下这些年看似昏庸,竟然只是在迷惑逆党。”
胡克勤觉得十分欣慰。承顺皇帝为皇子时,他还当过他的启蒙老师,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现在承顺皇帝的样子,让他觉得三十多年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又回来了。
此时胡克勤只觉得可惜先生他不肯留在京城,不然看到陛下这个样子,他一定很欣慰。
三十多年不理朝政的君王开始勤快起来了,群臣都很高兴。哪怕他在理政上出了一点小差错,大家也都乐呵地接受了。直到今年封笔前的最后一次廷议,承顺皇帝突然甩下一颗重磅炸弹。
“朕,要立燕王为储。礼部和宗正司,都开始准备起来吧。这件事,要当做明年开朝时的第一件大事来办。”
承顺皇帝平淡地说道,语气和刚刚在任命辽东一个县令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礼部尚书左良瑾懵了,赶紧看向胡克勤,却见后者站得端端正正,丝毫没有要回他一个眼神的意思。
又看向成王,却见成王略低头盯着手中的笏板,大概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却又无可奈何。
承顺皇帝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换做别的皇帝到了这个年纪,已经被催了三轮立储了。但他是特殊情况啊。去年这个时候,群臣还在力谏请陛下不要专宠刘贵妃,要雨露均沾啊。
就这后半年,刘贵妃死了,皇子也有了。这情节推进太快,群臣有些跟不上了啊。再加上承顺皇帝他不按套路出牌,主动要求立太子。这在本朝,尚是首例啊。
“禀父皇,儿臣尚且年幼力弱,恐有负父皇所望,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还是林延泽首先开了口。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期,确实没有必要这么早立储。”
左良瑾赶紧跟上一步,真诚地说道。
他不关心皇上立不立储,但要是明年开年就行册封大典的话,他这个礼部尚书是别想过个安稳的年了。
“储位关乎国本,更何况朕只是要立太子,又不是要禅位。难不成,朕今日立了太子,明天太子就必须登基不可吗?难道立了太子,就会损害到朕的春秋鼎盛了?”
承顺皇帝音调高了起来。他说话素来没有什么禁忌,这几句听得下面的大臣脑瓜子嗡嗡的。
“成王,祖宗规矩里面,有没有说朕不能立储的?”承顺皇帝直接点名成王。
早就被敲打过的成王很想大声疾呼:“大家不要相信这个遭老头子,他就是想禅位。”但想到承顺皇帝之前那句“太子不立,你就别想让世子袭爵”,成王还是屈服了,缩着脖子道:“太子之废立,当由陛下决断。”
承顺皇帝又转向林延泽,目光柔和下来:“延泽,你也不必惶恐。这太子之位,既然是朕要给你,就不要去理会别人说什么。”
继而轻描淡写地瞥了左良瑾一眼,似乎是要告诉林延泽他话里的“别人”是谁。
“臣万死,臣不该多嘴!”
勤快起来之后的承顺皇帝那小眼神吓人地很,左良瑾直接就跪了。
事已至此,林延泽只好乖乖谢恩。
不是他不想要权力。但是他也清楚,一但坐上那张位子,行事就不得不有各种顾忌。眼下他还一穷二白,宫里宫外都还没有什么势力,还远不到他坐上那张位子的最佳时间。
而看承顺皇帝现在这架势,林延泽真怕明年开春,大越就会迎来第一位太上皇。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再不行,就请皇祖母来压着。至少,林延泽并不想比前世更早继位。
现在他极有行事的自由,又有皇帝绝对的信任,可比成为那九五至尊时方便得多了。
…
承顺三十三年初,册立燕王为太子,入主东宫。
原本燕王府的属官里,王燧又升三品,成为了正四品的少詹事;周杞因为外戚的身份,倒是只平迁为洗马,而还没有上任的燕王府典簿张寿昌成为最大赢家,直接又被任命为了从七品的詹事府主簿,内定过两年就能当上正六品府丞的那种。
而太子册立之后的第二个月,承顺皇帝又开始叽叽歪歪地装病。年仅七岁的太子,被迫承担起了大臣们对“承顺中兴”的热忱,宵衣旰食,十分辛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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