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蓝风冽实在是太累了,再怎么不愿意睡觉的他,两只眼睛也渐渐迷离开来,不一会儿功夫,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梦中的他依然站在了这冰封绝地,他本能的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就是这无尽的冰封呢?这到底是哪?我又该去哪?能不能换个地方?
他沿着这冰封之地,慢慢向前走去。这条路,他走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有冷风袭来,直吹入他的脖颈,冻得他直哆嗦。
随风飘来的,隐隐约约,似有人在轻轻呼唤着他。
他细细辨认,沿着这若隐若现的声音寻去。
“逐心,救我!逐心,救我!……”
是她——沉睡在他的梦里,沉睡在这冰封绝地里的她!
这声音凄凉而又温婉,像是他心底的呼唤,生生的唤得他的心一紧,他不自觉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没来由的疼痛难忍。
“你是谁?你在哪里?”
他大喊,空旷的冰天雪地里,只能听得到他自己的回声,遥遥的飘过又远去。
也许是听错了,她一直沉睡在这冰层里,沉睡了十八年。
这十八年来,他在这片梦境里,醒了又来,来了又醒,反反复复,将这里的每一块冰都触摸过,却永远也无法触摸到她的面容,她的温度,更触摸不到任何希望与生气。
这就是一座牢笼,一座专门为他而打造的牢笼,一座关着他魂魄的冰笼。
他绝望的蹲坐在冰面上,已经放弃了追寻,放弃了挣扎。就这么等着吧,等着天亮,等着他自己醒过来。只要一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就这么等着吧。
他刚一坐下,整个冰面便咔嚓一声慢慢的裂开了,冰雪消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这融化的冰水所吞没。
他挣扎着,却只能任这冰水将他往更深处拖拽,只有这无尽的寒冷,像刀样割剜得他刺骨而疼痛。
他迷糊着,冻僵了的身体已然麻木,再挣扎已是无用。他想喊叫,一张嘴,冰水直灌入口鼻,呛进心肺。
他就这么绝望的泡在冰水里,任自己的身体往下沉去,沉去……
猛然间,一个身影在他面前晃动着。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袂的女子,睁着一双无辜而又惊惶的眼睛,那眼里满是哀伤与绝望。
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来,隐隐的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凄美绝丽的容颜,和脸上无尽的忧伤。
额间一朵浅紫色冰花胎记,正在眉心中间,像一朵花钿,柔美妩媚,却衬得她白皙而娇艳的面庞更加的深沉而凄绝。仿佛掩盖了无尽的伤痛,悲从中来,却亦是如此的淡雅又飘乎。
“逐心,救我!……”
她轻启丹唇,眼波流转里也抵挡不住她惊惶的声音,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微微颤抖着,穿过水流,直穿入他的心底,那样痛楚,那样无助。
她向他伸出双手,像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水流的压力慢慢的将她往深处拖拽,她越是伸手,却越是抓不住他。
“逐心,救我!……”
是她!
真的是她!
一直都是她!
在他梦里沉睡了十八年的她!
风冽本能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可她就像是一个影子,渐渐飘过,越飘越远,越沉越深。他想游过去,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还是被困在了原地。
水在他的身子周围逐渐冻结成冰,又一瞬间将他冰封,他已完全无法动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沉入无尽的冰水中,消失了踪迹。
有泪在他的心底滑过,那样痛彻心扉。
这不是梦。
这感觉就那么真切的烙刻进心里,像一把冰刀插进了心脏,割剜得生疼。
……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阡越便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碗早已熬好的温补的汤药,翩翩然来到肃风别院。
因昨夜的大火,客房的大门还未来得及修理,门廊处还是一片黑灰狼藉。
小北像一只温顺忠心的小狗,斜靠在门廊处睡着了。听到了阡越的脚步声,他腾的惊醒了起来。
阡越有些心疼的看着还睡眼惺松的他:“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去睡?”
“门坏了。”
小北站起了身子,轻轻伸了个懒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阡越会心一笑:“好孩子,快回去补个回笼觉吧。这里有我呢。”
“我……醒了。”小北俯首接过阡越手上的汤药,径直走入房内。
阡越亦没再多言。她知道小北这孩子,对风冽的忠心绝不比她少。
她看着他那一脸的稚嫩与羞涩,孩子气的脸上,却是无比的郑重与庄严,她心里溢满着温柔的母爱,轻轻笑着,亦缓缓跟了进来。
平常这个时候,风冽差不多也该起床了,阡越总是会第一时间将一碗温补的汤药给他服下。每次他醒来的时候,就是最脆弱,也是最怕冷的时候。
小时候,阡越会像妈妈一样,一直带着他睡在身边,并不时的给他捂热身子。只要是风冽的事情,她定事必躬亲,绝不假手与人。
直到八年前,小北来了,阡越才勉强让他俩窝在一起。
现在两人长大了,月凛以这天火专门给风冽辟了这肃风别院,可小北的房间却还是紧挨着这里。
每天一大早,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便仍是颠颠的跑来陪着风冽,帮着阡越将那汤药端过来。
他和阡越永远都是第一时间守候在风冽的身边,给他温暖。
小北将汤药碗轻轻放置在客房的桌上,刚一放下,便察觉出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紧张的竖起了耳朵,瞪大了双眼。
卧房内静悄悄的,他悄然走到卧房门口。
今日仿佛不似以前那样炎热难耐,每天夜里那燃起的天火,会一直燃烧着直到风冽醒来。他们每次一进来,都是烈焰冲天,炎热无比,而今日,非但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倒让他们倒抽了一口冷气——
整个房间内冰冷异常,连小北都感觉到寒冷无比。
没来得及多想,小北一把推开了卧房的门。里面的一幕更让他从头冷到脚。
“阡姨!”他大喊了一声,整个人木木的呆立在房门口。
风冽侧卧着躺在床上,整个人身上都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像是将他冰封了一般,而他的床上亦是厚厚一层冰霜,床边围着的一圈天火炭盆,已尽数化作黑灰,亦早已凝结成冰,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冰窖子,冷得他一个哆嗦。
阡越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全身颤抖着,飞奔至风冽身边。她触摸着他早已僵硬的身子,一时慌了神。
“小二爷,小二爷,您醒醒啊!这可怎么办啊?”
阡越着急的一把扯过床边的棉被,可那棉被亦早已被冻结成冰。
她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起月凛此刻应该还在家。她一边抚摸着自己手上戴着的那一枚戒指,这戒指是早些年月凛专门给她做的,里面封印了一部分月凛的灵力,若遇到危险,只要轻轻抚摸着这枚戒指,月凛便能感觉得到。
她一边指挥着小北去她的房间将自己的银针拿来,一边守在风冽的床边,焦急而又惊慌的等待着月凛。
阡越的话音一落,小北一个飞身,早已向她的房间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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