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风冽睁开了刺痛的双眼。
面前白得发亮的,是一块一块的冰层,和冰雪覆盖着的整片天地。
这又是……
他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居然又睡着了?”
“不可能吧?刚不是还和小北一起在暗室里吗?”他揉了揉双眼,狐疑的站起了身。
身上的狐皮大氅,连同着香囊和那个嵌着血玉石的五彩小石头一起掉落在地。
“咦?”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些东西,怎么进来的?”
他捡起这石头,仔细看了又看。里面的血玉石还是那么安静的嵌在了里面。
“刚刚那一阵血光——莫不是什么机关?”
他小心的将血玉石从石头里抠了出来,再看向那枚小石头,反复摩挲着,把玩着。石头表面光滑无痕,根本没有任何缝隙,更别说能嵌进这枚玉石。
他有些不解的,再次将这玉石放在了石头白色的一面,对着这上面的水滴,又轻轻往上一扣,那玉石闪着莹莹的红光,又吸附进了石头里面,像是长在了石头之中。
他好奇的又一把抠下了玉石,再看向那石头表面,依然光滑平整。
这倒是奇了!
他又尝试着将玉石放在这石头其他颜色的表面,却根本没任何反应。
他不停的摆弄着,忽然一阵冷风袭来,让他不自主的冷得全身一个激灵。
这才抬眼看着这漫无边际的冰封之地,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口,一眼瞥见了地上的那件大氅。
这十八年来,除了他自己,和自己身上贴身穿着的衣物,在这冰封的梦中,从未出现过他现实世界里的东西,包括他盖在身上那温暖厚重的棉被。
“早知能带进这大氅,我就该早跟阡姨说啊。也不至于让自己白白挨了十八年的冻!”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一把将大氅往自己身上一披。
这倒也不怨阡姨,为了给他驱寒,阡姨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光是被子每年都给他缝好几床,而且这十八年来,天火蓝城都是处于炎热干旱的长夏,除了他需要盖被子,其他人都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谁会想到做一件保暖的大氅或棉衣啊。
“这狐皮的,确实是暖和多了。”他有些没心没肺的自我打趣了起来。
“这位不知名字的逐氏前辈,风冽暂且借用一下您的衣服驱寒保暖,等我醒过来,就还给您,望您千万不要见怪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血玉石继续挂在了胸前,又默默将那五彩的小石头收进了香囊,和自己那放着紫玉镯的香囊一起,随意挂在了腰上。
“回去再叫阡姨也帮我做一件这样的大氅,以后在梦中就再也冻不着了。”他有些得意的自言自语着。
今日有这狐皮大氅的加持,不仅暖和,而且自信多了。他沿着这冰封绝地,渐渐往里走去。
这冰封还是这冰封,这无尽的寒冷还是这寒冷,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却在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的风冽,在这冰层里,倒有些许期待了。
他渴望着重新见到那个额间有着冰花胎记的绝美女子,他想要救她出来,然后好好问问她,关于逐心和逐氏族人的事情。
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得脚都有些疼痛了,可今日却仍然没有听到那个女子的呼唤。他拉了拉大氅,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前面仿佛有一个冰洞,一个冰封的山洞,里面幽幽的透着些许浅紫色的光,温柔的,淡雅的,晃得他的心也莫名的柔和了许多。
他走进里面,一眼瞥见了冻在冰层中她。
是的,就是她!那么安静温柔的睡在了冰层里面。
浅紫的冰花胎记,依然栩栩如生的刻在了额间,诉说着一段无人能懂的故事,和故事里凄冷绝然的传说;
两弯黛青色的细眉,轻柔的划过额头,如云似幻,直穿入心底,温柔的抚摸过他冷寂如冰的心;
紧闭的双目,被细密浓郁的睫毛轻柔的遮掩着,在冰层中泛起流光溢彩的涟漪,眼角微微向上,是一种娇俏,一种魅惑,一种摄人心魄的凄艳绝决,让他忍不住想要轻抚着她的眼睑,探一探她眼中的清澈与灵动;
细而尖的鼻梁,像一座冷峻凌厉的山峦,温柔着岁月的痕迹,涤荡着尘世的浮华,温婉的隽刻在柔美清秀的面庞,温暖进他的心底,散发着柔和清亮的光芒;
那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许是做着一个恬静美好的梦,满含着笑意吟吟,沉淀着一圈甜美和暖的光晕,在冰层里渐渐晕染开来,温暖着他冰冷的心。
他静静趴在冰层上,像一个无措无知的孩童,安静而温柔的看着她,那眼里满是怜惜与疼爱,生怕唤醒了她的好梦。
“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吗?”
他在心底轻轻的唤着她,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死!我又不会御火,这风灵力又是半吊子,身上又没带火引子,就算有风灵力,也融化不了这么厚的冰层啊。”
他沮丧的嘟囔着:“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他垂头靠在冰面上,有些失魂落魄,但旋即,却又开心起来:
“没事,今日不行,等我下次睡着了,一定带上火引子。我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他透过冰层,轻抚着她的面庞。
“你一定要等我啊。”
那双手一碰到冰面,他感觉到像是一阵电流从左手手心沿着自己的手臂直刺入心底,像是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割剜着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从刺痛到绞痛再到撕裂的疼痛,仿佛有人一把拉扯着他的心脏,想要将这颗心从他的胸腔里拨出来。
他一下没忍住,用手紧紧捂住了胸口,疼得“唉哟”了一声,弯下了腰。
然后,他感觉到那早已布满胸口的血色红印,像一阵血流样,从他的心脏里喷涌而出。
这红印里寄养着的魂血,仿佛是感受到冰层中女子的气息,在他的胸口缓缓逸散开来,直接穿过冰层,附着在这个女子的体内。
随着这一缕魂血的进入,冰封着的紫衣女子,面色渐渐红润起来,那紧闭的双眼也开始不自觉的在眼睑内转动着,全身早已冰封住的血液,也逐渐流动起来,血液流淌至双手,那指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她的手指轻微的颤动着,心脏一起一伏,慢慢的有了呼吸。
他痛苦而又惊讶的看着这一切,虽是疼痛难忍,但仍然一脸释然。
“原来,我身上寄养着的这一缕魂血,是你的……你能活过来,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他看着她渐渐睁开的双眼,温柔而迷离。
他舒了口气,展颜一笑,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脑袋往下一垂,整个人“砰”的一声,便倒在她的面前,倒在了冰层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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