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枘愕然地问。
同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钴蓝色的土地上。身畔鸟鸣啾啾,荒草绵延,桅子花、紫丁香点缀其间。
而且,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感觉到自百万加项目开工以来,他来了有……十四次了吧!
这十四天中,他每天都要过来,苦苦寻找一个人,但那个人却终究没有出现。
这时,卡嘉接过了方枘的问话。
“不行吗?别忘了我可是十二画臂监护人,正在进行……你说的售后啊。”卡嘉挑了挑眉说。
在这儿,她的装束很特别,身着古希腊时期的丘尼克长袍。
在一整块纯白的亚麻布上,捏起错落有致、韵味十足的褶皱,裹在曼妙高挑的身躯上。
乌黑的长发上,嵌了一顶花冠。在花叶从中,有星星一样的蓝宝石在闪闪烁烁。
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一尊古风味的白玉镶金雕像。
连日在画室苦战煎熬,浑身乏力的方枘,双臂在地上一撑,本欲一跃而起,却打了个趔趄,脚底一滑,又要倒下去。
他发觉,脚下的泥泞非比寻常,是流动、晕染着的斑斓而软糯的油彩。
同时,卡嘉的声音传来:“大师,十二的考验期已过,你是时候出镜了!”
话音未落,从方枘身边冒出一壮年男子,着一身灰白老式西装,红综发须,剑眉蓝眼,腊黄脸膛。
“十二兄弟,小心。”他挽住了即倒的方枘。
抬眼望去,方枘惊呆了!
他……竟然是梵高!
文森特·威谦·梵高
方枘终于知道,这十四天以来,为了征服快画境中的瓶颈期,他苦苦地在寻找谁了!
个性乖戾偏执又率性纯真,际遇悲凉、家喻户晓,有着伟大成就的后印象至尊大师级人物!
“你之所想,只流于表面。”卡嘉对着方枘说。
方枘犯疑,我想什么你咋知晓?
“在这里可以玩你想我猜的游戏,但胜者总是我。”卡嘉得意一笑。
她的笑,使希腊式的高贵冰冷的表情生动了一瞬。
“除了绘画大师之外,文森特还有另一重身份,”
卡嘉接着说,
“在近古时代,十二画臂历经三个世纪的传承中,梵高排行第四位。”
方枘暗想,排行老四?身为老十二的自己,不知要称呼梵高四哥还是四爷。
“可以论资,但不必排辈。否则做为监护人,正值风华的我,还不被论成老妪了!”
擦,果然,我想啥她都知道。方枘暗自咋舌。
卡嘉继续着:
“但若论成就,文森特当称老大。画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流量最大,粉丝最多,有几百亿不止。从模因效应的角度上看,他是当世第一人。”
模因效应是啥,给个解释……
还没想完呢,卡嘉立即跟上:
“艺术、宗教、谣言、新闻、知识、观念、习惯、习俗……都是模因的子类。是圣光所化的源质世界塑造现实的工具。
而梵高则是艺术模因的执牛耳者……而模因效应,可以直接塑造现实,左右世界。纵观200万年人类思想史的沿袭与发展,这不难理解……”
梵高听得不耐烦,晃了下手中的烟斗说:
“与其强灌这些高些的理论,不如让我直接给他四字箴言:以手画心”
方枘表示赞同,向梵高靠近了下,做为一个死忠粉,他站在了爱豆一边。
做为见面礼节,梵高则用温暖而沧桑的双臂拥抱了方枘。
方枘壮硕的身躯轻颤了下,如混凝土遭遇闪电。心底热浪翻腾上扬,化做一声低唤:
“大师——”
周围空间回声轰鸣,久久不息。恰似几百亿人的众口一声,无论是普罗大众,还是油彩或是丹青人士。
方枘从没有这样被别人抱过。
忽而想到,当自己匆匆抱了下阎维浩时,他脸色的绯红和身体的炽热与现在的自己类似吧,是依赖、崇敬,更是托付……
他的心情由此变得沉重无比,但深处却荡起了类似火苗一样的东西,这感觉有壮怀,又有温情。
梵高拍拍方枘的后背,轻轻推离这位后生后,转头对卡嘉说:
“监护,这次,你在合适的时间,找对了合适的人。通过十多天的考验和刚刚的体味,他身上有八十六种艺术情感,六十八种人文情怀。是个全才、大才!”
“是嘛?不会吧!”卡嘉露出惊喜之色。
“文森特,当时我找到你时……”卡嘉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抬手抚唇。
但觑到方枘似乎并未入耳,满眼里都是梵高那张鞋巴子脸时,才暗松口气,接着说:
“单论数据的话,比你这后印象大师还要好看啊!”
“是的,百年一遇!”
梵高边说着,边抬手掰了下方枘的下巴,让他的目光转向卡嘉。
虽然他是自己的小粉粉,又是画臂传承方面的十二小弟,但这种直视自己的炽热目光,还是让梵高这位荷兰直男心里直哆嗦。
“那么……”一丝忧色掺了绯红浮现在卡嘉脸上,“大师可曾探查他的……取向。”
“何谓取向?”梵高绷紧脸,憋着笑问。
若是常人,中年大叔的这种表情可视为猥琐。
但在方枘眼里,这犹如高山峻岭间跳出的一只小鹿,给梵高的大师风范凭添了灵动和野趣。
于是,方枘也跟上大师的节奏,低头窜红着脸,桀桀桀桀地低笑。
“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大大小小,没一个好东西!”监护人开始发威,“文森特,回答我的问题!”
卡嘉此举并非空穴来风。历来,艺术家的性情及取向的缤纷多彩,是世人公认的。
梵高嘬了下牙花子,随意地在方枘额头一搭,跟烫着一点迅速缩回。
口中咦了一声后,一针见血的检查报告随口而出。
“十二兄弟心他太难了!虽取向正规,但际遇的艰辛,使得他内心积满了冰碴子,对温度饥渴难耐,一点火花,就能把这些冰碴子点化成火山岩流!”
“啊……这就好啊。”卡嘉撩了方枘一眼,甚至嘴唇还嘟了嘟。
这个表情包辣得方枘肠子都颤了下。
很明显,女神冰冷范她驾轻就熟,但柔情似水方面运转拙劣,像从站街妹那儿剽窃而来。
“卡嘉,你的菜来了。要抓紧喽。”
梵高说着,又暖昧地笑,和刚才不同的是,他和十二兄弟对视着,敲锣打鼓地笑。
这让卡嘉不爽,乜斜了梵高一眼,尖刻小牙中挤出:
“但愿十二画臂懂得自爱,别像某人一样,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女优。”
此话一出,四画臂和十二画臂的嬉笑戛然而止。梵高更是满脸赤红油彩,掺了青紫,如番茄浆洒在了葱花上。
他下意识地抚了下左耳位置,那上面依然包着一块棉布,上面隐隐地渗出血渍。
“大师,都过去一百三十年了,你的伤还没痊愈吗?赶明儿,我给带副金创药来吧。”方枘关切地说。
梵高吐出一口烟圈,哈哈一笑,自我解嘲:
“这样不是很酷吗?而且,从19世纪至今,我的形象由近三百亿人的集体意识塑造成型,轻易不能改动。”
听到这里,方枘心头蓦然一动,仰首望了下天空。
竟然是《星空》中缤纷缭乱的景象!再看周遭,远山近树,绵延的蓝色大地,都是油彩构成。
很显然,他在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