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简家严苛教养下第一次出门走哨尚且涉世不深的不蔓,何银笙乍听丁艾这么说,满脸温柔的浅笑甚至没被影响半分。
女人伸手轻拢了拢耳畔的垂发,白皙的面颊泛起些羞怯的粉来。
那恰到好处的少女的含娇带怯,仿佛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般,在何银笙的表演下顺手捏来。
顺子看得目瞪口呆,心头几乎要给眼前人起立鼓掌。
何银笙见眼前丁艾顺子二人直愣愣地盯着她发呆,心中为自己美貌不忿的那口气终于又顺了回来。
可就在这时,却听见那二人中没有自报姓名长得忒俊的男人感叹了句:“哇靠厉害,她这学表演出身的?”
丁艾没忍住,“噗嗤”了声。
这一前一后的反应让何银笙彻底明白了,这两个男人居然是在心里笑话她!
笑话她?
就凭他们?
难怪九幡十四路的混子出身,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何银笙心中郁郁,脸上也懒得再与这两人虚与委蛇。
要不是因为天祁哥哥在身旁看着,她有一百种方法撕烂眼前这两讨厌男人的狗嘴!
她敛眸掩住心头翻涌的情绪,长睫微颤,让淡笑间带了点娇憨:“天祁哥哥有些私事,我来陪他。”
丁艾闻言斜睨向一旁盯着她的简天祁,眼底都是戏谑:“道上听闻,简三哥家里已经有位娇妻了?莫非就是这位何小姐?”
何银笙脊背一僵,脸上的笑动都冻住了。
这一问,狠狠戳在了她的痛处上。
她想开口为自己找些名分立场,可没想到身旁一向不搭理生人的简天祁居然开口说话了。
“内人不是江湖中人,又性子散懒。更不提来这里要见上些她不乐意见的人。这次便没有跟来。”
丁艾斜勾了下唇,笑意冷涔涔的:“原来简三少爷是嫌弃家里娇妻脾气不好?”
谁知男人竟然当真毫不含糊地沉声“嗯”了句。
不等一旁听见的何银笙心头大喜,就听简天祁又淡淡补充道:“内人不仅性子毛躁,而且,”说到这里,他稍顿了顿,那双如夜露玫瑰般的眼睛却似笑非笑般攫住她的视线,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内人善妒。”
靠!
简天祁你大爷的!
丁艾只觉得一股燥热的气血涌上后脑勺,自己那点微妙的小心思被这男人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靠靠靠靠。
“简,咳,”她想装作没听懂,可一旦对上对方眼底揉进的那几抹惺忪笑意,她竟然莫名其妙就怂了。
简天祁也不急,好整以暇看着她,目光里的温柔甚至称得上纵容。
丁艾几乎要被这温柔杀死,她强撑着吸
了口气,然后梗着脖子憋出了句:“你,随我来!”
说罢转身便走。
那话里的颐气指使丝毫没有激怒脾气以疏冷闻名的简三少爷。
后者甚至微眯起眼品味着丁艾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弧度来,抬腿就随那人去了。
这二人的互动实在是太诡异了!
连顺子都被自家大掌柜现行的“少女娇羞”给惊了个目瞪口呆。
更不提对这种微妙气氛更为敏感的何银笙了。
从小青梅竹马,她却从没见简天祁这样沉稳淡漠的心思对谁有过这么好的脾气。
她甚至没见他对谁这样笑过!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刚才眼睛里的溺色分明恨不得把人给捧到心尖上去。
何银笙惊妒交加,甚至连简天祁离开都忘记了拉住他。
等她回神,两人早已一前一后走没了影。
她再没顾上表情管理,急声质问道:“他姓晓,叫什么名字?!”
不对……
太异常了……
即使对方只是个猥琐的普通男人,简天祁的态度却让她心头警铃大作。这两人绝不是相识这么简单……
难道那个姓丁的只是个幌子……?
另一头,丁艾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她知道身后的简天祁分明早就能跟上,却放任她走出一阵,才缓缓追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行了,还没消气?”
丁艾回头瞪他:“你也不看刚刚是什么场合?说的那是什么浑话?”
丁艾脸上糊着易容的粉底,看不出丝毫美感。
可瞪他的这回眸一眼,却硬是叫他情人眼底看出些别样风情来。
心头微微有些躁动,他却知此刻不宜妄动。
于是某大尾巴狼不动声色地浅浅勾唇道:“我说错了?”
丁艾喉咙一哽,脸顿时涨红。
“简天祁!”
他笑:“我在。”
“你你你,”她憋了句:“你真是厚脸皮!”
“是,”他拉住她手臂的大掌顺着她的手臂下移,握住了她气得微微发抖的手指,还爱怜般地轻轻捏了捏:“我忘了内人不仅善妒,”他说着,微俯身在她耳侧,眼底带着忍俊不禁:“而且皮薄怕羞。”
你才皮薄怕羞你全家都皮薄怕羞!
丁艾被这男人气到内伤,“你是疯了吗?何银笙肯定瞧出来什么了。你这样搞就不怕暴露我身份到时候我两一起糟?”
她一股脑说完却发现这人依然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那张引人犯罪的俊脸上带着几分讳莫如深。
丁艾一怔,原本因这人羞恼到卡壳的脑袋终于又飞快转了起来。
这人的意思是……
“你故意的。”她道。
他捏了捏她的手:“什么故意。”
丁艾蹙眉:“你怕何银笙作为变数坏事,所以祸水东引,让她以后吃饱了撑的时候不是缠着你,而是去找我的麻烦。”
简天祁轻笑:“你的措辞似乎对我充满敌意。”
丁艾简直没见过如此把脸面当身外之物的男人。
她原本憋了一胸一肺的气顿时泄了大半。
“呵呵,”她干笑了声,“我脾气懒散毛躁还善妒,让处事不惊的简三哥看笑话了。”
“夫妻之间,不分你我。”他微笑,回得大度。
丁艾默默磨了磨后槽牙:“顺子嚷嚷何银笙如何了不得,看来是因为他还没真见过成了精的狐狸。”
“哦?”他微挑眉,“你见过?”
丁艾哼了声:“可不是,我眼前现在就有一只。上天入地人间仅此一只的大尾巴狼,您就别谦虚了。”
男人喉咙里滚动了两声,低低沉沉的愉悦笑声。
他伸手,轻捏了捏她的柔软的耳垂:“牙尖嘴利。”
轻缓的吐息间,四个字说得暧昧至极。
简天祁眼底笑意不见欲色,丁艾却心头微颤,感觉仿佛自己的心都被这人拿在手里揉捏把玩了一番。
她以前没见过这男人如此频繁地笑过。
他情绪收得深,是个对笑很吝啬的人。偶尔几抹逢场作戏的假笑,赏心悦目有余,真挚肺腑不足。
但这人今天显然心情颇好,居然表情能丰富到这个程度。
虽然被他算计了进去,丁艾心情却也跟着松快了些。
松快之余,她却想起来了要找他问的正事儿,神色稍凛:“顾泽成假死嫁祸简家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丁艾又说,“是不是我们还在洞里的时候,你的人就已经告诉你了?”
江湖中人行事除了情义二字,便是为名为利。
这也是为什么她觉得顾泽成嫁祸简家做的蹊跷,因为顾简二家目前并没有利益冲突。
顾泽成是武协的人,武协和简家一向私交甚好。
如此想来,嫁祸的事情,只能推断是第三方借刀杀人。
顾泽成的举动不被武协所容,联盟也不会为一个顾家得罪简家。
“如果我是顾泽成,嫁祸完事儿,联盟武协两边不讨好,还平白无故得罪简家,我不会还给自己留回来的后路。我一定会跑。”
“算算作案完逃跑的时间,早够我逃到另一个半球了。”
说到这里,丁艾目光灼灼:“可简三哥的人把人抓回来,却抓得好容易啊。如此我不得不去想,你的人,宸时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拿住顾泽成的?”
假如简天祁早就知情,那一定会做好部署。这样说来白七李巍等人遭的罪,便是简天祁见有
人替他为简家孩子出头命人袖手旁观,实数不必要。
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澄澈,简天祁不答反问:“你不怪我?”
丁艾嗤笑了声:“被你算计只能说我阅历不够又着了你的道。怪你做什么,我的人白吃了个亏,只能怪我识人不清。”
她阴阳怪气的调子里满是自嘲,却当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可简天祁听完这话,冷峻的脸色微沉了下来:“你不信我。”
“信。”丁艾回得干脆,又补了句:“但我更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能接受我爱的男人比起我更爱自己。”
“我不能。”
“……”丁艾愣了一下,“什……”
“你听好。”他目光定定攫住她,沉声说道,“我不能接受你爱的男人比起你更爱自己。这是其一。”
“我确实早就掌握了顾泽成的行踪,特警司和九幡十四路的冲突原本不至于如此,后来的伏击我料到了却不能出手相助,但这不代表我想袖手旁观。这是其二。”
“还有其三,”他顿了顿,言辞恳切:“从前种种行径以利为先,因果自负。今后唯独与你相关,我当尽力保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