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及这句的时候，丁艾的目光平静如水。
简天祁也是面不改色的模样。
两人仿佛只是讨论天气那样寻常。
可华夏法，传说中得到了就可以长生不死的永生法，多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就连很多半开眼的富豪都暗中召集了人手打听这不二法门的下落。
世人都趋之若鹜的好东西，丁艾是个俗人，没道理穷讲究摆清高。
她一泥潭里出来的人，能长生不死，这么美的事情她当然心动。
但小时候的经历和身体状况的剧变却让她通过切身经历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世上变化无常，不变的唯有一：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天下从来就没有白掉馅饼的事情，命运所有的馈赠，不仅早已按中标好了价码，而且价格不菲。
她弟弟秦牧云是个信奉“物质守恒，等价交换”的理工死脑筋。
她比秦牧云的想法还要消极些。
在她看来，命运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奸商，不仅漫天要价，还他妈强买强卖。
永生法？
听上去那么甜的事情，只怕要付出更为可怕的代价。
她打听这个，是想查出丁铭起那个牲口的下落。那他呢……
丁艾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男人。
在洞葬穴的时候她就看出了他对华夏法怀有极大兴趣。
只是……
丁艾轻扯了扯唇：“不愿意讲就不讲，全当我吃饱了撑的。”
谁知她话音未落，对面人却似笑非笑地“呵”了声：“我给喂饱的，谁能有意见。”
“没有不告诉你的意思，手里信息多只是推断。”
“既然你问了，不妨一起讨论。”说着，简天祁就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些丁艾喝过的杯子里的水，在桌上画了个圆圈，又在靠近圆圈边缘的内侧分别点上了九个点，均匀分布好像钟表一般。
他画好后看向丁艾，却见对方正神色古怪地瞅着自己，欲言又止。
简天祁正要开口解释，却听丁艾“呃”了声。
“我……那杯水，我原本还要接着喝来着……”
“……”
丁艾看着某人一脸淡定地把他的水杯给推到自己面前，挠了挠头：“这间接接吻的责任……我这要用了你杯子可不能算我硬撩你啊。”
“……你要是不想聊秘密，我们也可以不间接地聊聊别的。”
丁艾忙拿起水杯仰头猛灌了口，两眼放光看向桌上简天祁画出来的图：“哎哟，这是什么呀，三哥哥你快跟我说道说道。”
简天祁从善如流：“地底湖里找到的。”
七个字，就让没节操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地底湖？”丁艾挑眉：“我们从它上面爬过去的那个？”
因
为之前听宸时说需要准备潜水装备，所以她对他们的勘探方向猜出了个大概，此时听到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
果然见简天祁点了点头。
“老姜说那座山体是无数以两百米山体为单位无数次复制形成的巨大山体的集合。但是那个地底湖之前的路段只存在一次，所以你觉得答案藏在那一段里？”
“不错，而且，”简天祁从裤子口袋的暗袋里拎出一根线，还没掏出来丁艾已经听到了金属碰撞声。
线被解开，两枚一元硬币大小的青铜咬尾蛇就这么被放到了桌上。
“……怎么会……”丁艾瞳孔猛然一缩。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摸过两枚铜蛇，果然在其蛇头上分别刻着不同的数字。
一，和五。
丁艾一怔，看向简天祁画的图上钟表刻度一样的东西，低呼出声：“原来是钥匙！”
每一枚铜蛇各自被编码了一个数字，代表其能被放置在这个刻度盘上的唯一位置。
“不错。”
说着，男人指尖在那个“表盘”中心按照“8”字法画了一个横置的图案，完了又在那个图案下方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图案。
“先秦时代，贵州为荆州西南裔。属于“荆楚”或“南蛮”之一部。这是那时候的文字，意为‘双鱼’。”
“双鱼……”丁艾说，“什么意思？”
“还不清楚。”说罢简天祁又说：“但这两枚铜蛇，是从地底湖的表盘上取下来的。而这个双鱼图案的位置，嵌着两块翡翠。宸时的人试过，取不下来。”
双鱼玉佩……
丁艾看着那两枚铜蛇，蛇身纹理精致而光滑，不由蹙眉：“三哥，取下来之后你的人清洗过这个吗？”
猜到了她想问什么，男人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反应真快。”
“清理过。”
“但处理之前放取证袋里分析过了。根据上面残留的藻类成分和微生物群落分析，这两枚铜蛇被放置在水底至少10年，至多20年。”
丁铭起。
不知为何，听到简天祁这番话丁艾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之前她模糊觉得线索断断续续自己好像就要捉住什么般，如今看着眼前的“表盘”，仿佛福至心灵。
她舔了舔唇：“三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跟我说过的，简兴文对古家称你奶奶病逝，甚至让古家人验过了你奶奶完整的尸身。”
“不错。”
“那有没有可能……”一个大胆且玄幻的想法在丁艾脑中形成，因为过于荒谬，让丁艾这样没下限的人说出口都有些犹豫。
“如果真的存在一种神秘的复制术，可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完整复制出来，就好
像洞葬穴.里的那些尸体一样，且简兴文通过某种途径掌握了这种技术……”
“我跟你说过的，我失踪的生父丁铭起，一百多年容貌没有变化。简兴文一心想找到他……”
“如果，”丁艾咽了口唾沫，“华夏法的秘密就是复制呢？虽然还不清楚复制和永生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最初手握华夏法秘密的人就是丁铭起无疑。简兴文大概率在丁铭起的帮助下复制了你奶奶，把复制体交给古家交差，你奶奶本人则被秘密囚禁起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手里也有一枚铜蛇，极可能就是当年复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而秘密留下的。”
“在这之后，因为铜蛇丢失，丁铭起无法再使用华夏法，失踪，或者说是躲了起来。简兴文所有办法都试尽了也找不到丁铭起下落，最后不得不将视线转移到这世上唯二还和丁铭起有联系的人，他的妻女，也就是我和胡岚身上。所以他逼着你娶了我……”
丁艾深吸了口气：“那么把这两枚铜蛇放在地底湖的人，最有可能就是丁铭起。拥有铜蛇的人是他，那之前好好学校里的连环凶杀案，真正的凶手用铜蛇设阵眼，也极有可能就是丁铭起！那——”
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微凉干燥的触感。
丁艾一怔，就对上面前那双沉黑锐利的眼睛，这才恍然察觉自己碎碎念出一股魔怔来。
仿佛被掀起几米高的浪潮在瞬间拍了一下，无形的巨大压力将她陷进旋涡中的神志撕扯开去，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竟起了一脑门的薄汗。
“……你冷静一点。”简天祁淡淡说着，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又给她满了杯水。
“推太深容易错过其他可能性。”看着丁艾听话慢慢喝下那杯水，简天祁抓着她手背的大掌这才又安抚般地用拇指揉了揉她的手背。
事情还被很多谜团包裹着。
比如，四大古术和华夏法的关系是什么？
江城那起和简家有关的连环奸杀案中，会点脉绝筋的另一个幕后黑手是谁？
赵家赵瑜为什么会有铜蛇，他又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宁死也不说？
真凶为什么要在艺校布煞阵，他的目的是什么？和永生法有关吗？
如果在地底湖留下铜蛇的真是丁铭起，他又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呢？
虽然迷雾重重，但其实丁艾说的这些推测和他目前的想法大致相同。
只是有一点她不知道。
“当年铜蛇四散，你父亲失踪，可能和我奶奶无关。”简天祁说。
“怎么说？”
“三十一路折仙剑不可能驻颜。但简兴文二十多年来，至少外貌上看，没有衰老的痕迹。”
这原本是丁艾婚礼上的一个玩笑
话。
简老太爷85岁高龄，筋膜强劲，可外表看起来顶多是丁艾父辈的人。
她还胡思乱想过这简老太爷是不是去拉过皮折腾过自己的脸，怎么说，能吹自己“童颜不老”毕竟是21世纪的红利。
但如果把今天的线索代入进简兴文的故事里，就细思极恐了。
“你觉得，简兴文当年在丁铭起帮助下使用了华夏法，但是两人最后闹掰，各抢到一部分的铜蛇？”
丁艾说罢又觉得疑惑：”那既然简兴文已经使用了华夏法，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丁铭起的下落？“是怕秘密落到别人手里？
“大概率，”简天祁说，“永生法可以永生，但效果只是暂时的。”
被简天祁这么一点，丁艾顿悟：”所以简兴文要在华夏法失效之前找到丁铭起，集齐铜蛇！“
”不错。“
……居然，是这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