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谷底,略显暗淡的光线里,那位鬓发微白的余先生徐徐道来许多事。
说当年在西域大漠里,羽蛇妖族的一位长老和西荒连城的一位成名高手,在一处山坳下不期而遇,几番藏藏掖掖的互相试探之后,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双方不约而同的不战而退,却平白无故的将山坳里的一个小村子毁了个七零八落,村里人不多,只有七八户,活下来的人也不多,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村子偏僻,无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两个月后,当时还是一个赤脚书生的余摩路过此处,本想进村借水,却看到了一副地狱般的景象,枯黄到不成人样的孩子蜷缩在一堆残缺的尸体旁,手中抓着一截断肢,双目无神的看着他。
余摩颤栗着走上前,将她抱起,女孩嘶哑着声音,只说了一个字——“渴。”
书生立刻割腕取血。
终也没能救回来。
说当年在中州,一对青梅竹马的璧人终成眷属,然而在新婚之夜,新娘子却被修为高强的采花贼掳走,过了整整半个月才逃了回来。经此一劫,新娘子大病了一场,药石无用,眼看着时日不多,每日梦中呓语,仍是情郎的名字,然而左盼右盼,那人不仅没来,还派人送来了一纸休书。
新娘绝望而终。
身死之后,新娘执念难消,一缕幽魂飘飘荡荡来到那人家里,本想着再见他最后一面,谁想却又看到了一副西窗贴红纸的喜庆景象。
一腔执念,尽数化为怨念。
那天夜里,婚礼上的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新郎和他的徐姓新娘也消失不见,半个月后,徐姓新娘竟然又逃了回来,可是她神情古怪,状若痴呆,只要一有人靠近,便立刻开始满脸惊恐的尖叫,大喊着“鬼啊!鬼啊!”,与疯子无异。
而新郎,再也未出现过。
自那以后,中州一带就开始流传起“嫁衣女鬼”的传闻,说是此女鬼身着一袭鲜红嫁衣,与她的情郎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着新婚之礼,许多无辜路人被抓来当婚礼的见证人,但每次在婚礼即将完成之际,她却突然发狂,将路人的心一把掏出,递到那个新郎面前,厉声质问:“你看啊,你快看啊,他有心啊!你呢?你的心呢?!!”
新郎面无表情,状若木偶。
嫁衣女鬼又突然温柔,深情款款的抱住情郎的脑袋,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定是你的心弄丢了,来,吃了这颗心,吃完之后,你的心就回来了,你就能记得我了……”
新郎便撕裂大嘴,一口将那颗犹在跳动的人心咬成两半,大口咀嚼。
可怖至极。
书生余摩当年在中州游历时,一次阴错阳差,也被女鬼抓了去,但是他运气挺好,就在女鬼将要掏出
他的心喂给新郎官时,中州一带一位素有名望的大修士从天而降,女鬼乍一见到此人,神情大变,嘶吼着扑了上来,但那位大修士只是随手一掌,就将她打了个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余摩死里逃生,对那位大修士千恩万谢,两人还结成了忘年好友,只是,直到多年以后,他再次回到中州时,才偶然间得知,原来他的好友,那位灭杀女鬼的修士,和当初掳走新娘的采花贼,是同一人。
凡此种种,在余摩走遍千山万水的那些年,不可胜数。
现如今,已然有望成圣的青衫儒生在说起这些往事时,声音已然平静了很多,恼怒变作无奈,悲愤化成凄凉,很多时候,就只是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收场。
正邪两道,四大名门,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当世高手,那么多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子,要阅历有阅历,要慧根有慧根,但他们大多数都面无表情,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那么一句两句。
不过余摩也没那么在乎,他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正道一行人,缓缓道:“所以今日邀请诸位前来,既是为了参加我净世明宫的建帮大会,也是想弄清一个问题——瀚海学院和普济寺里,是否真如世人所说,一个个全都是行侠仗义的大侠、割肉喂鹰的活佛?”
正道众人不免有些错愕,这个问题,换做一个涉世未深的蒙童稚子来问,还有些意思,但是由一个有望成圣的当世高手问出来?当真?
上官剑华越众而出,昂头直视着那位净世明宫宫主,朗声道:“余先生要为天下间的凡俗百姓讨一个正义,此等高义,晚辈着实佩服,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要是真的把一个人的过往种种全部都扒出来,强行分一个善恶对错,是不是也有些太过了?”语气不卑不亢,不愧是七阁较武第一人。
子空和尚亦跟了一步,接着道:“上官师弟说的不错,像我普济寺中,确实会有一些弟子,在剃度出家之前犯下过不少的罪孽,但自进入普济寺之后,他们日日修行,夜夜忏悔,纵然抵不得当时罪孽,也没有必要再施惩戒了。”
余摩看着这两位未来的正道领袖,微笑不语。
神僧不丑垮着脸皮,认认真真的思索了片刻,这才抬头道:“余施主的意思,是信不过我普济寺和瀚海学院?”
余摩点了点头。
一片哗然。
青衫儒生伸出两根手指,指向英才荟萃的学院一行人:“你们,是为了那天下第一的虚名。”
又调转方向,指向那帮素衣洁净的和尚:“你们,是为了自求心安。”
最后收起手,淡淡的总结了一句:“这偌大的人间,真正为了天下百姓而修仙的,寥寥无几,我余某人走遍天涯海角,至今所见,也不
过三四人而已。”
正道人群中,出现一些轻微的骚动,显然是对此人的说辞颇有些不满,想我瀚海学院立派千年,院内弟子走遍了天涯海角,降妖除魔,怎的就不算“为天下百姓而修仙”了?想我普济寺教化一方,寺内弟子救助过的苦难百姓足以千万计,怎的也不算“为天下百姓而修仙”了?
不丑神僧也皱了眉头,多少有些看不透此人的想法。先前听他说起过往种种,似乎确实是想为天下百姓声讨正义,心中还颇为欣慰,怎地话锋一转,突然就数落起我两大门派的不是了?!照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我普济寺和瀚海学院,其实是沽名钓誉之所?藏污纳垢之地?!
青衫儒生似乎早料到众人必定不服,当下负手而立,微微笑道:“不信的话,且让我们试上一试?”
上官剑华和子空两人对看了一眼,并不清楚这所谓的“试上一试”是什么意思,但身为天下正道最具名望的两大名门,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任人置喙,上官剑华坦然道:“余先生想试便试,又有何妨?但不知道余先生打算怎么试呢?”
青衫儒生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扭头示意某个人可以开始表演了。
场边,坐在石桌后面的两位少主忍不住对看一眼,无奈一笑。
这个余先生,不是很厚道啊,专门拣着年轻人欺负……
在正道一行人略显困惑的目光中,一个竹竿似的年轻人,将正在细心照料的昏迷女子轻轻放下,小心翼翼的拢了拢她的秀发,这才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走到场中。
学院一行人中,自打来了南疆之后就一直休息不好的祝青峰乍一看到此人,不由“咦”了一声。
边上萧秋泓道:“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他?”祝青峰神色困惑,但想来想去,终究想不起此人到底是谁,便放弃道:“算了,八成是我记错了。”
名为“虫子”的瘦削年轻人用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阴沉眼神,一个一个,在正道众人的脸上扫过。
最终,停在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和尚脸上。
“你叫子性,是么?”他问。
那个小和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正是小僧。”
“‘不应’是谁?”虫子又问。
没有人回应,但和尚们的目光,明显转向了一个神色低沉的长脸老和尚。
虫子便也看着那老和尚,再问:“你们是父子,对吧?”
一片哗然。
莫说毫不知情的瀚海学院了,就连普济寺内都满是吃惊的面孔,显然极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父子二人同门为僧,闻所未闻,小的倒也罢了,普济寺济世救人,寺内收留有不少无家可归的小沙弥,但不应大师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孩子?
是出家前,还是出家后?若是出家后,那普济寺的千年声誉,绝对要一朝扫地了。
法号“子性”的年轻和尚满脸涨红,不知所措。
子空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回头道:“小僧不知道这位施主是怎么知道的,但在一次闲谈时,师父他老人家也曾与小僧聊及此事。当年不应师叔曾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方大侠,因为被仇敌迫害,妻离子散,这才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两年前的时候,不应师叔下山说法,一个偶然的机会,居然找到了当年丢失的孩子,也就是子性师弟。因为自小无人照料,子性师弟过得十分艰难,偷鸡摸狗之事确实做了不少,不应师叔为了教其向善,这才将他带回了普济寺。此事虽然并未在寺内传开,但师父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子性师弟自进入寺内后,一直恪守寺规,从无破戒。”
子空双目炯炯,神色坦然,“如果净世明宫就因为子性师弟年少时犯过的一些小错,就要拿他问罪,我普济寺是不答应的。”
正道一行人中,顿时响起一阵附和的声音,一个孩子自小无人照料,在市井间混迹求生,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怎还能苛求更多?那些个原本对于子性和不应的父子身份有些困惑的年轻和尚们,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但虫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等子空说完,这才低声道:“我说的不是两年前的事,是两个月前的事。”
子空一愣:“两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对吧?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对吧?”,虫子咧了咧嘴,似笑非笑,“这个小和尚,根本狗改不了吃屎,他仗着自己长得俊俏,一直在勾搭进寺烧香的女香客,等到玩腻歪了,他又假装悔过,说自己身为佛门弟子,应该潜心修佛,不应与世俗女人堕入情网,还花言巧语,说的那些女子自惭形秽,最后主动离他而去。这些年被他祸害的女人,少说也有七八个了吧?这其中有一个叫许玉玲的小姑娘,是个痴情种子,无论他再怎么百般说辞,也不肯离去,两个月前,更是挺着个大肚子来找他,说是他的孩子,要他还了俗,两人一起下山结婚去过小日子。你们知道这位普济寺的小师傅在听到此事后,做了什么吗?”
子性面如死灰。
“他好言哄骗,将那个小姑娘骗到了寂吾山上的僻静处,伸手一推,将她推下了万丈悬崖,回到寺里之后,左思右想,担心还不够稳妥,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连夜下山,将那个许玉玲家里一十五口人,尽数杀害。”
子空缓缓转过头,看向子性。
神色冰冷。
普济寺年轻一辈中,极少有人会看到,一向春风和煦的子空师兄,居然也会露出这
种吓人的表情。
子性双腿一软,早跪倒在地,他涕泪横流,身躯颤抖,却无法解释哪怕一句。
子空尚未说话,边上一个大和尚先自恼了,怒喝道:“好你个孽畜!原来长丰城许氏灭门惨案,是你干的!!我还以为是那魔头朱雀又来到了中原,在长丰城那边死等了半个多月!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做的!好好好,我今日便替你师父,清理门户!”神僧不怒咬牙切齿,大步走了上来!
子性深知自己这个不怒师叔的脾性,他说了要“清理门户”,那就是真的要清理门户,心惊胆战之际,忙连跪带爬,抱住那个神色低沉的长脸老和尚的腿,哭喊道:“爹!爹!救我啊!你知道的,是那家人不依不饶,我没办法才杀人的!我也不愿意啊!!”
不怒大师怔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位同门师兄。
虫子“哦”了一声,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轻声补充道:“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小和尚干的这些事,老和尚早就知道了。”
不怒紧握着混铁棍的那只手中,有难以抑制的佛门金光乍现,他竖起单掌,先默念了一声佛号,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这才一字一顿、缓缓问道:“师兄,你早已知晓?”
不应大师眉目低垂,沉默不语,但随着不怒大师的气机渐渐逼近,在他身上,也有一股隐而未发的佛门真气,仿佛是一座大山,缓缓拔起!
对峙。
不怒再也按捺不住,混铁棍上金光炸裂,径直往不应大师奔来!!
子空大吃一惊,忙一把抓住自家师叔,压低声音道:“不怒师叔!不可冲动!子性师弟一事,等我们回禀师父之后再做处置,现在黑石谷里强敌环伺,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内讧啊!!”
不怒根本听不进去,伸手只是一推,大成境界的子空便身不由己,连连倒退,体格魁梧的大和尚周身气机炸裂,瞠目一喝,整个黑石谷都为之一颤,他扬起那柄手臂粗细的混铁棍,正待要打——却发现自己的法宝,好似被铁箍缠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心惊之下,回头一看——有一支充满老茧的手,搭在铁棒的另一端上。
在百仙榜上高居地榜第二十七、以火爆脾气著称的不怒神僧,居然露出了一个很不情不愿的表情,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之后,还是把法宝收了起来。
手的主人,那个面容丑陋的老和尚,一个字也没说。
虫子始终冷眼旁观,等到普济寺这边的骚动结束之后,突然又开始在人群前面走动。
“还没完呢。”他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一时间,瀚海学院和普济寺,几十位正道人士,竟有一多半,都被他那道略显阴沉的目光,逼的抬不起头。
尤以那些半
路出家的和尚居多。
子空站在最前面,身姿端正,坦坦荡荡,但内心深处,却莫名有些悲凉,难道真如这儒生所说,我佛门,已然成了那些恶贯满盈之辈的庇护之所?
好在念头刚起,子空便赶紧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将其压了下去。
虫子在一个年纪轻轻但却体态丰腴的年轻女子身前站定,那女孩看上去倒不是特别心虚,双手掐腰,气势汹汹的盯着他。
“你叫苏喆,对吧?”虫子仍是准确无误的,说出了第一次所见之人的姓名。
“是你姑奶奶我!怎样?!”
“你是三千弱水之一,对吧?”
听到“弱水”这两个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喆,居然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坐在石桌后面的小魔王唐宏忍不住侧过头,“夜兄,瀚海学院的弱水组织真的存在?!”
夜落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我也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实……传说中瀚海学院除了明面上的七阁之外,还有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叫作‘弱水’,以‘弱水险恶,芥子难浮’为名,与‘瀚海’二字寓意的‘海纳百川’,正好相反。有人说弱水组织是瀚海学院的‘第八阁’,但其实不是,组织中的弟子都是由七阁当中修为高强、且对学院忠心耿耿的一部分弟子组成,而领导他们的,则是一个代号为‘流沙’的长老。弱水弟子的身份十分隐蔽,除了几位阁主和流沙长老外,再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就连彼此之间都不清楚。平日里,这些弱水弟子与其他的学院弟子并无不同,但是一旦遇到了那种不适合学院出面、但又不得不处理的棘手事情时,弱水组织就会暗中出动,将其摆平。”
说到这里,夜落想了一下,继续道:“听我父亲说,十几年前的时候,曾有一名瀚海弟子,隐姓埋名了七八年,终于混进了我修罗门,他趁我父亲练功到了最为要紧的关头,突然偷袭,差点将我父亲打成重伤,幸亏当时黎叔就在附近,这才将他拦了下来。当时还未来得及审问,此人便自绝|经脉而死,后来我们凭着一些蛛丝马迹,猜出他跟瀚海学院有关,此人多半就是弱水组织的人。”
唐宏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几年前的时候,我在东界一带,发现了两个天赋极好的修道苗子,只要潜心培养几年,未来必然会成为我大魔宫的不俗战力!但是在返回罗天瀑布的途中,我只是稍稍出去了一趟,回来一看,两个孩子竟然全都暴毙而亡!我当时还在纳闷,这两个孩子出身清白,没有任何仇家,是谁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难道说——这也是弱水组织的人干的?!”
夜落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他面无表
情的笑了笑,“卧底,暗杀,斩草除根,这些事情若是由瀚海学院来做,定会惹来世人非议,但是若由弱水组织的人来做……不是正好?呵呵。”
唐宏倒也没有恼怒,反倒是啧啧称叹:“瀚海学院当真有些手段啊,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我们这些年玩不过人家,好像不冤?”
夜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更让他困惑的疑问——弱水组织的存在是如此的隐蔽,就连修罗门和大魔宫都只能是推测而已,这个名叫虫子的怪胎,是怎么能一眼就认出来的?!再联系上之前的种种……夜落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此人……当真拥有读心之术?!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能力,比起有望成圣的余摩,更让人……畏惧。
……
正道一行人中,绝大部分人都对“弱水”这两个字极为陌生,一个跟苏喆几乎是朝夕相处的雨霖阁小姑娘小声问道:“大师姐,三千弱水是什么呀?”
她这一问,反倒让苏喆冷静了下来,她一咬牙,冷声道:“我怎么知道!这个瘦猴子胡说八道呢!别听他的!”
虫子也不生气,淡淡道:“要不要我把你今年杀了那些人,做了那些事,一件一件说出来?”
苏喆噔噔噔走到前面,几乎是贴着虫子的脸,大声叫道:“说啊!你使劲说啊!你姑奶奶我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学院里待着,所有的师兄妹们都可以作证!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么分身两用,下山杀人的?!”
体态丰腴的大师姐天生拥有一种让人难以抵抗的压迫力,与之相比,身形瘦小的虫子完全就不在一个量级上,不管修为如何,气势上就落了下风,而且哪怕他真的把一件件事情抖落出来,只要苏喆死不承认,他又能如何?
虫子最烦、也最怕遇到这种人,他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家老大一眼。
求救。
那一袭青衫叹了口气,只得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走到那个打算死不认账的女孩跟前。
苏喆抬起头,看着那张其实很耐看的脸,本想怼一句“你瞅啥啊?”,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最后还鬼使神差的,竟然偏过头去,只敢用余光瞥了那人两眼。
明明他目光很明亮,一点都不吓人。
儒生余摩有点哑然失笑,咧嘴道:“我本以为你是脸皮厚,但现在看来……是你根本就问心无愧,对吧?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杀的那些人,都是应该的,都是对的,是么?”
大师姐撅着嘴,习惯性的白了他一眼:“会读书了不起啊?你以为行侠仗义跟读书一样简单了?难道就因为害怕杀错了人,做错了事,就什么都不做了?”
余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群和尚:
“看见没,你们求心安,而他们,只求名正言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