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我父亲怎么了?”
公孙续焦急的询问关靖。
莫非刚才被丘力居的暗箭中伤?
不可能啊,两军阵前,多少双眼?
关靖指挥将士,将公孙瓒抬到城门后的一间破败土屋中,不及回答公孙续的问话,旁侧,方才出城的士卒,纷纷落马。
公孙续更慌,关靖却很是淡定:“都是饿的,吃些东西就好。”
骑马也是体力活,久饿之下,骤然运动,也难怪他们会晕倒。
说完了话,关靖拔剑走向一匹战马。
战马不安的踏着马蹄,周遭士卒含泪转过头去。
“叔父,我这还有些干粮。”
公孙续急忙从马背上取下肉干。
出塞时带的干粮,在迫杀张举后正好吃光,这些肉干,都是从张举那里缴获。
只有十来斤。
关靖望望左右的士卒,摇了摇头:“你去喂伯珪吧。”
城中还有两千余人,这马还是得杀。
“父亲。”
公孙续将肉干捧到公孙瓒的面前。
饥饿到精神恍惚的公孙瓒,睁眼一见肉干,连忙抓过,放到嘴里一撕,嚼了三嚼,忽然一愣。
他虚弱的问:“续儿,士卒可曾就食?”
十几斤肉干,怎么够分给士卒?
“将军。”旁边躺在墙脚的士卒,轻声向公孙瓒喊道,“我等已食。”
公孙瓒咽下嘴里的肉干,定定心神,大脑开始能重新思考。
他拿起一块肉干,径直朝那士卒丢去:“张夫,既是已食,怎还无力高声?”
那士卒笑笑,把肉干掰成小块,分与周边袍泽。
肉干越掰越小,却似乎永远分不完一样,向着远处不断传递。
虽已被围数月,久断水米,但军心终究未乱。
“续儿,替我巡一次营。”十几斤肉干,被公孙瓒散尽,她躺回地面,招呼公孙续道,“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告诉他们,有援军。”
“父亲,我还有个同伴……”
公孙瓒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一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公孙续转过一面土墙,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田豫。
田豫的情况很不好,体内的弓箭虽已被取出,患口处却在冒着乌黑的血液。
“怕是捱不过今晚。”
田豫身边,一个全身都是纱布的壮汉躺在地上说道。
他的容貌也已被纱布蒙住,好在听声音公孙续还能认出,这是公孙瓒的麾下猛将,他的严纲叔父。
见他好似木乃伊的样子,公孙续大惊:“叔父,你这……”
严纲摆了摆手:“我无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合着您这是快死了。
“子纪高烧已退,想来已无大碍。”杀完马的关靖,回转此处,检查了一下严纲,又摸了摸田豫,对公孙续道,“玉郎,乌桓的箭头,习惯裹上马粪,怕是他很难能活下来。”
公孙续闻言一愣。
怎么可能,这可是田豫田国让,将来要威震北疆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死在这?
公孙续不敢置信,脑中却在提醒着他一个名词——蝴蝶效应。
因为跟他出塞,所以田豫会死,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战阵凶险,生死无常,玉郎,习惯就好。”关靖直起身,表情平淡。
他已见多了生死。
“对了,这少年昏倒前一直在喊父亲。彼父是谁?亦在军中?”
公孙续又愣,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田父的姓名。
“叔父,国让是渔阳雍奴人,姓田。”
“姓田,渔阳雍奴人……”关靖把脸转向严纲。
严纲摇了摇头:“莫要看我,这些琐事我从不在意,去问大兄,他记得士卒籍贯。”
“军中不比平常,你要称呼将军。”关靖提点严纲一句,领着公孙续再次走到公孙瓒那里。
公孙瓒已经睡着。
关靖摇了摇头:“难得伯珪睡得踏实,不要叫他。走,玉郎,我领着你巡营,替那少年寻父。”
两人边走边说。
“叔父,我族叔和诸位叔父已经聚集了上千精骑,另外……”
“不是刘公派你们来的?”关靖脚步一顿,惊讶的询问公孙续。
公孙续更加惊讶,怎么关靖也那么信任刘虞?
“他还没到幽州。”
“原来如此。”关靖苦笑,“我说怎么没有援军来救。”
“他来了就有援军?”
“自然,那可是宗正刘公。”关靖语带尊敬。
公孙续撇了撇嘴:咱可是鹰派,叔父,你这有鸽化嫌疑啊。
“叔父,这一千骑该如何去用?”
关靖摇摇头:“不要问我,若非我,我军也不会被围……等伯珪醒来后,你自去和他商讨。”
公孙续闭了嘴。
差点忘了,自己父亲的手底下,那可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而平时,自己就是负责倒酒的那位。
嗯,与酒囊饭袋无关。
……
公孙少君亲执汉旗,闯营而来。
这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都是,荒街野巷中,饿的东歪西倒的士卒们,纷纷生出对活下去的渴求。
公孙续巡城而过,目光所及,便全是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神。
“少君,援军几何?”
有认识他的部曲,向他高声询问。
“铁骑十万!”
公孙续自然知道应该振奋军心,所以张口便是大话。
可别人又非傻瓜。
十万骑兵?莫非俺们是生在汉武之时?
士气一沮。
“宗正刘公,到任幽州,岂不比铁骑十万?”关靖上前一步,替公孙续圆谎。
年轻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刘公是何许人。
“莫非是东海刘伯安?”一名老卒出列,为关靖捧哏。
“正是!”关靖抚须,侃侃而谈,“刘公曾为幽州刺史,彼时,无论胡汉,尽皆感其恩德,莫说鲜卑、乌桓,便是夫余、秽貊,也是岁岁进贡,遵法守纪,不敢逾越。”
他这么一说,士卒虽然还是不晓得这刘公具体怎么厉害,却也明白这是个牛人,可以搭救他们。
“少君,刘公的援军什么时候能来?”士卒们追问公孙续。
关靖挡在公孙续的身前:“少君亲来此地,你说援军还要多久?”
那自然是不日便到。
士卒们齐齐松了口气,安心的躺倒,继续去晒太阳。
“各位,有没有渔阳雍奴人?”公孙续询问士卒。
古时军队,往往将同乡编到一处,更能有利于士心。
所以找到一个雍奴人,也就能找到所有的。
“少君,雍奴人似乎都在入城前的断后队列中,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