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七点半左右，叶振廉拎个大黑塑料袋，走进饭馆后厨。
后厨就俩人，一个是叶爸，另一个是陈如专程请来做黄鱼的师傅，没穿正经厨师服，叶振廉只当他是饭馆谁谁谁，也就没怎么在意。
至于其他做杭帮菜的厨师，早已做完菜走人。
叶爸见儿子来了，边刷着锅就说：“这么早就来了？你妈传菜呢，咱家的年夜饭还要一会。”
他见余馨没一起来，又问：“你媳妇儿呢？”
“帮我妈招呼客人。”叶振廉说着就把塑料袋往砧板上一搁，笑道，“爸，咱家晚上加餐。”
叶爸一乐，提溜着油污手，走过来往袋子里瞅两眼。
“这鱼够大，得有三斤吧，哪来的？”
“天降祥瑞，掉咱家厕所台盆了。”叶振廉半开玩笑着把实话说了，知道叶爸不能信。
“臭小子尽瞎说，得，搁这吧，马上给你们做。”
叶振廉应了声好，见案台上有好几道菜，也没人端去上桌。
叶爸见儿子疑惑，冷哼声就说：“姓陈那一家子，热菜非要自己端菜上桌，凉那也不见人来。”
叶振廉听着觉得有意思，就坏笑着揶揄起来：“下次让我妈端菜时戴个口罩、再戴副手套……人家高档餐厅都这么做。”
那做黄鱼师傅叫李峰，看上去四十多岁，人倒是挺自来熟，听到这话，他当叶振廉是正经说的，也就附和起来：“老叶，你儿子说的对。”
老实木讷的叶爸听着李峰这自来熟热乎劲，一时间挺尴尬，就傻笑两声，然后客套道：“李师傅，这么晚了，要不就跟我家一起吃点得了？”
自来熟归自来熟，李峰节操还是有的，人家年夜饭自己凑哪门子热闹，又不是像楼上陈家那样是贵客赏脸、与民同乐。
“那我得瞧瞧你家晚上吃个啥。”李峰边开玩笑的说着，边走过来往塑料袋里一瞧。
这一瞧就不对了。
“哎呦，慢待了慢待了，您家这是地主老爷啊！”
叶爸听的得意，当他是除夕夜说个口彩，就笑道：“李师傅，你这说的哪门子话。”
“这黑围、金鳞、长鳍、红唇……是野生的东海大黄鱼啊！”
叶振廉一惊，这姓李的厨子，看起来是个懂行的。
他怕爹妈听着贵就不敢吃了，就说：“这鱼三十块钱一斤，整条鱼不到一百……”
李峰作为京城米其林三星黄鱼馆的大厨，大黄鱼是野生还是养殖的，一秒就能分清。
三斤多的，那是成精的怪物，放他们餐厅，弄点溢价搞不好能卖到小十万一条！
具体价格不清楚，因为华北这地方没有过先例！
李峰也不搭理叶振廉的瞎话，见这鱼蒙在塑料袋里奄奄一息，边嘟囔着“罪过罪过”就自顾自把鱼抓出来，往大盆里放养。
“这鱼你们家就想这么宰了吃？”
“不然呢？”叶爸笑笑，儿子能弄来条三斤多的野生货？他打死也不信，只当李师傅这个京城人没见过这么大的养殖黄鱼。
叶振廉怕再生事端，就抓起黄鱼，搁砧板上举刀就是一拍，黄鱼一个死前晃荡，然后一抖一颤，嗝屁了。
【奢侈点+327】
那头李峰傻愣愣，站在那……
“你们！你们这是暴殄天物！要遭天谴的！”
叶振廉不理他，然后建议说：“爸，这鱼一半家烧、一半用黄花菜放个汤。”
叶爸回道：“行，白天弄来点明州年糕，我拾掇拾掇一起搁进去。”
——
正巧陈若来端热菜，见表姐超高价请来的黄鱼大厨李师傅呆坐在那，就问怎么了。
李峰正搁默念大悲咒，想着给那遭重的黄鱼精做超度，当下也没心情搭理陈若。
见金黄鱼鳞已经给叶爸刮干净，就舔着脸问：“老叶，这鱼能让我做不？”
叶爸一脸犹豫，这人是真想蹭饭啊？
叶振廉也是无奈，他瞧出李峰是个大厨，不过这人倒是没什么架子，跟叶爸一个眼神对视后，就说：“李叔，那咱们年夜饭就一起吃点？”
“行，那我做家烧，老叶你放汤？”李峰本想提议保鲜堂灼的，没好意思开口，毕竟吃人家嘴短。
有外人一起吃年夜饭，叶爸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又谨慎问：“李师傅你不用陪家人吃饭？”
黄鱼精怪当前，家人算个锤子！
“我家就我一个！”
“……”
“……”
陈若看出点端倪来，也不传菜了，悄摸摸蹭到李峰身边，轻声问：“李师傅，这大黄鱼野生的？”
李峰点点头，然后自顾自提菜刀，本能的想去片鱼，眼见辉煌的刀工就冲将而上。
“不许片！”叶爸呼喝，然后才解释，“整半条鱼一起，年夜饭讲究个团圆完整。”
李峰苦着脸一阵犹豫后，“行，你们家的鱼，听你的！”
——
叶振廉见事情妥当，就转身离开后厨去帮叶妈的忙。
陈若俏丽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就低眉顺眼跟在叶振廉屁股后头走一阵。
叶振廉瞧见了，转过问：“你有啥事？”
眼看一朵大盛牡丹似的陈若憋红脸，然后鼓起勇气似的，放下矜持谄问：“那鱼，我能买半条吗？”
“可以啊，价格够高就行。”叶振廉笑呵呵的说。
陈若见到了曙光，她想到表姐买那条一斤二两的被宰了两万二，然后回忆着后厨看到的鱼个，估摸了价开口。
“五万？”
“五千万。”
“你去死吧！”
叶振廉哈哈大笑，迈步离去，只留陈若独自气抖冷。
这还叫商业合作伙伴呢，一点表面上的情谊都没有……
可……陈家包厢的平静之下，眼看就爆炸了呀……
表姐陈如……被奶奶嘲讽后，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
大伯陈川那个眼神……如果后果严重，那么他的仕途、陈家以后的路……
赌不起的。
“卖给我吧！”
陈如冲前大喊，哭腔中裹挟自己二十五年的高傲。
“我让我姐给你道歉！”
高昂的头颅，该落下的时候，就别昂着了。
“求求了！”
高贵的自尊是什么？在有些东西前面，真的很重要吗？
……
——
“你这女人真是有毛病……”
“你问我爸要几小碗……他会不给你？”
陈若抬头，小瘪三笑里满满的玩味。
像在看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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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