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禧虽是不知方才在祠堂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她和春祺这趟跟着沈阅回门却从闻家的下人口中听到了更多闲言碎语。
有关秦绪新婚之夜丢下太子妃跑去柳家,还陪了柳茗烟后半宿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这件事里,柳家女儿的名声有损这是必然, 但是上个月的选妃宴上柳茗烟已经被定了太子侧妃的名分,只是为了给予正妃足够的尊重和体面,她和同为侧妃人选的肖荣芳的婚期才被推后了, 所以这事对秦绪而言最多就算一件风流韵事,算来算去
最丢脸, 受到冲击最大的居然是沈阅
身为太子正妃,入府第一日就遭遇了夫婿的冷落,见微知著,以后她在东宫和整个皇族中间又哪有地位可言
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如何, 全看夫婿对她的态度, 秦绪首先就带头打她的脸不把她当回事,旁人又岂会尊重
可想而知,她现在这处境有多尴尬又有多艰难。
冬禧心里憋着气,就无二话的应诺下了车。
沈阅回到东宫,春祺就赶紧亲力亲为替她去煎药。
另一边, 冬禧装模作样, 的确是先绕去吉庆街的胡记糕点铺挑了沈阅喜欢的点心。
她也是十分谨慎,防范着有人盯梢, 在结账时摸了摸荷包便道是自己忘记带钱袋,又嘱咐店铺伙计将已经包好的糕点先收着, 她去找住在附近的熟人拿了银钱再来。
这条街, 离着安王府已经不是很远。
冬禧寻过去,自是不会公然亮明身份或者扬言要见秦照,只对门房小厮道“我寻一下王爷身边那个高高壮壮的侍卫。”
满打满算, 她也就前两天在沈阅那院子里隔着夜色远远见了商秋一面,竭尽所能的根据记忆描绘了对方的体貌特征。
好在安王府的下人没有眼高于顶的陋习,很快进去将商秋给找了来。
商秋听说是个姑娘找,还且一头雾水,迷迷瞪瞪的“我在京城才呆了几天,又哪里会认识什么姑娘”
门房小厮则是挤眉弄眼,笑嘻嘻的一副模样“人家姑娘说的有鼻子有眼,我还能瞎诌不成她说是前天夜里才瞧见您跟着王爷回府王爷的贴身近卫就您和长赢大哥了,长赢这会儿又不在”
两人说着话,也就到了门口。
冬禧立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低头摆弄着手指,神色略显焦灼。
商秋确实对她没什么印象,出门就愣在当场。
那小厮看他这神情,也不禁目露疑惑“真不认识啊”
总不能是谁家小姑娘见色起意,贸贸然找上门来纠缠吧
冬禧听了说话声猝然回首。
她大概倒是认出了商秋,眼睛一亮,想说话,又忌惮站在旁边的小厮,就拎着裙子快走两步上台阶,扯着袖子将商秋带到一边。
商秋几时被个小姑娘主动拉扯过尴尬之余手足无措,居然真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那传话的小厮则是露出了然神情,笑眯眯的主动避嫌,退回门里。
四下无人,冬禧很干脆的道明身份与来意。
商秋听说她是太子妃沈阅的贴身婢女,整个人就又立刻不好了
他家主子最近中邪了似的,行事离经叛道古里古怪也就算了,这怎么那位太子妃娘娘还有来有回,当真主动找上门来了
心中对此有些戒备与不高兴,他对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态度还是客气的,如实道“殿下这会儿不在,我会如实转告的。”
“那你务必把话带到。”冬禧嘱咐。
她心里又何尝乐意来着
要不是自家小姐这会儿处境艰难,她也不能厚着脸皮来传这种话,明明白白的坏主子名声来着。
两个人,全都言不由衷,表里不一。
交涉完毕,冬禧却又突然伸出手来“那个你身上有碎银子吗借我点儿。”
“啊”商秋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着没反应。
冬禧却是表情严肃“做戏做全套,我怕有人盯梢,回头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之前在街上偶遇过两次认识的,今日我是找你借银子的。”
事情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商秋忙摸出钱袋子递过去。
他那钱袋子,与其说是钱袋子,不如说就是个简易的小布包,而且明显有些年头,袋口抽绳处都磨破了几处。
冬禧自小跟着沈阅,虽是个丫鬟,过得却是精细日子,看着他这破钱袋是打从心底里嫌弃。
接过来,毫不客气的将所有碎银铜板倒出来,袋子又还了他。
“以后还你。”
然后便揣着银子转身走了。
商秋捏着个空钱袋,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有了些许窘迫。
但再转念一想
太子妃身边这个小丫头办事还挺有章法的,人不大,心眼倒是挺多哈
还挺有意思的
冬禧揣着银子,折回胡记取走糕点,也没敢在外继续耽搁,就赶回了东宫。
彼时,春祺也把药熬好给沈阅端进了寝殿。
冬禧连灌了三杯水,缓过劲来将事情的经过和商秋的原话一一回禀,后又不免忧虑“那边奴婢没见着正主儿,那侍卫倒是答应传话了,却不知安王殿下准备几时过来,是递帖子登门拜访,还是”
沈阅对这些旁枝末节之事显然并不在意。
“随便他怎么来吧。”她起身,推开后窗,毫不犹豫将春祺刚给她滤出来的一碗热汤药泼进了屋后水塘里。
春祺低呼起来“呀,小姐这药是治您的病的”
“嗯。”沈阅面无表情关上了窗户“我还得继续病上一阵,这药每日你就照着太医的嘱咐煎了给我送,就当是我喝了。”
春祺不放心她身体,委屈巴巴去看冬禧。
冬禧也道“您这总是不吃药,若是病情加重可怎么得了”
沈阅莞尔勾唇“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若是病情加重,我会遵医嘱的。”
两个小丫头也不能对她指手画脚,只得噤声顺从。
带病出行一趟回来,加上在娘家受了些刺激,情绪不稳,沈阅一时也静不下心来做事,觉得头昏脑涨没什么力气,躺在榻上倒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已经是日暮时分。
天地之间,暮色沉沉。
她睁开眼,看着这个尚未熟悉的屋子,正感觉到压抑荒凉
不期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身旁撑着脑袋靠坐着个人。
私人领地被侵犯的危机感瞬间袭遍全身,她拥着身上薄被一骨碌爬起来。
秦照这两天要操心的事多,也是心力交瘁,几乎没怎么睡觉。
他今天午后刚去太师府与闻时鸣深谈了一番,很是耗费心神,结果刚回府就又得了商秋通禀,说沈阅要见他。
上辈子那时,他将沈阅带在身边一直将她养得很好,几乎不生病的,这趟过来见着她娇娇小小的一团,带着病容蜷缩在被子底下的模样,莫名就觉得心疼又心酸。
当时看她睡得沉,没舍得叫醒她。
谁曾想,在旁边坐着守了她一会儿,他自己居然也破天荒心无旁骛的打了个盹儿。
此时被沈阅弄出的动静惊醒,他下意识抹了把脸,先打起精神来。
“醒了”
男人的语气随意,声音里透着刚睡醒时掩饰不住的慵懒的沙哑。
可能就是因为这语调太过随意自然了,下一刻沈阅警惕紧绷的心弦突然就有几分放松。
她的外衫脱了,只穿了深衣与中衣,这样的装扮在寝殿活动本来无碍的,可
当着外男的面就很不妥当了。
是以,她依旧只能拥着被子,尽量将自己裹住。
定了定神,极力的忽视掉处境上的尴尬,率先打破僵局“我的婢女呢皇叔来了怎的不叫醒我”
秦照原是心情不错的,被这“皇叔”二字瞬间噎得如鲠在喉。
天色昏暗,沈阅不太看得清他确切的表情。
她也不想下榻去点灯,省得灯火亮起,映出她这寝殿里陌生男人的影子再招惹是非。
见着秦照不语,她就又再开口“您既然如约前来,那我也便长话短说,安王殿下,前日来过东宫之后您是又去见过我外祖父了对吗”
秦绪不守承诺,成婚之后就原形毕露的冷落她,这事儿虽是足以惹怒闻太师,可是君臣有别,他外祖父的身后还背负着整个闻氏一门的性命与荣辱,他老人家不是冲动行事之人。
若非有人及时又大力的推上一把,闻太师不可能这么快速的做出抉择。
今日在太师府,闻太师告诫她,秦绪既然靠不住,就叫她不要再对此人抱着希望,敬而远之最好,务必保护好自己,他会想法子帮她摆脱困境。
是谁能给他外祖父吞下一颗定心丸,叫他老人家下定了决心,甚至信誓旦旦说能将她从当朝太子东宫后院的这个泥潭里解救出去
秦照,无论他出现的时机和表现出来的意图都太明显,叫她只能朝他身上联想。
秦照心里还在为了两人此时的身份堵得慌,闻言,也不得不先抛弃杂念,定下心来。
忍着将她扯进怀里的冲动,男人双手捏成拳头搁在膝头。
朦胧天色间,他望定了她,一字一句直白又诚恳“本王未曾要挟他,也并不打算利用他,只是本王的私心所求,刚好踩在他的不平处,大家打定了主意想要殊途同归罢了。而且,你也需要一个真相,不是吗”
这一重真相,的确是沈阅需要的。
虽然真相不堪,叫她感知到了愤怒与痛苦,但是与稀里糊涂的做别人手中棋子比起来,她是宁愿清醒的仇恨痛苦的。
她咬咬牙,强压下心中瞬间翻涌不定的情绪,又再认真问道“所以殿下您的最终所图为何陛下与太子他们”
虽然秦照之前表露出来的意思像是冲着她来的,可她压根就不信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鬼话。
与其相信秦照是对她见色起意进而昏了头,还不如客观点分析
他这是不甘为臣,想要谋朝篡位更实际些。
虽然她不想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凑合过这辈子,但是与她自己的顺遂痛快相比
她更在乎闻氏一门的性命与荣辱。
秦照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直接打断她“朝堂之事不用你操心,本王也不需要闻家的人去冲锋陷阵充当马前卒,多给我点时间筹谋,我会还你与闻氏满门一个公道的。”
沈阅被他噎了噎。
秦照的承诺,她自是信不着的。
毕竟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她手指攥着身上薄被,用力抿了抿唇,沉思片刻,就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那么是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毒杀太子或者刺杀皇帝
以她现在这个太子妃的身份,都是有很大便利可图的。
但是如果她去做了秦照手里的刀,一旦不慎暴露,或者秦照事后卸磨杀驴找替死鬼,她就会拖累整个闻氏一门同去赴死。
秦照有苦难言,此时却是哭笑不得。
恰在此时,守在院里的两个丫头实在是等得心慌,冬禧就敲起了门“主子,您的药奴婢给煎好了,得趁热喝。”
殿门只是虚掩。
沈阅视线越过秦照看了眼“送进来吧。”
冬禧将殿门推开一小道缝隙,垂眸小心端着托盘上的药碗进来。
看见秦照坐在沈阅的睡榻边上,小丫头一颗心怦怦直跳,刚鼓足了勇气想叫对方让开
却不想,秦照却伸手取过药碗,动作熟练又细致的试了试温度,就亲手喂到了沈阅唇边。
冬禧目瞪口呆。
沈阅也窘迫的脸上顿时烧起来。
秦照这个喂药的动作,亲昵熟练到就仿佛他们是老夫老妻,理应如此一般。
她飞快的往旁边别过脸去,又劈手拿过药碗,搁到了旁边小几上,“原就是故意生的病,这药我不喝。”
她给冬禧递了眼色,冬禧只得是战战兢兢的又退了出去。
沈阅暗暗平复了下心情,重新看向秦照,还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不想却见秦照正盯着她放在旁边的药碗出神。
他蹙着眉头,表情看上去很是有些不悦。
就在沈阅觉得莫名其妙时,他视线又忽的移回她脸上,轻道“你离京躲避一段时间吧。”
沈阅狐疑朝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秦照“以休养为名,随便去哪个皇庄或者行宫避一避,没必要为了演戏总是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不需要她为他做任何事,又知道她现在信不过他,怕他对闻家的人不利,让她远走,她指定也是不肯的。
沈阅怔愣片刻,才缓慢的明白过来他的言下之意。
她问“然后呢”
秦照没有回避,在她审视的目光注视下,半晌,却是忽的笑了“叫你假死脱身,隐姓埋名跟我走,我会觉得太委屈你。或者等我杀了秦绪,我们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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