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在椅子上整整瘫了一天, 直到林少锡说开饭。
两人就着张长板凳,吃食一溜排好,挺像那么回事。
杨枝捧着个大海碗, 里头两只大鸡腿。
这是林少锡赋予的特殊的权利,杨枝占着鸡腿, 也不谦让,默默埋头啃,嘴唇油乎乎的,忽然仰起头, 朝少锡笑“真香呐”
少锡熨贴极了,伸手给她擦嘴, 她往旁边躲了躲,没让他碰着。从椅子底下摸出个陶瓷酒瓶, 很珍惜,说“少锡哥, 这是阿妹送我的刺梨酒, 你尝尝。”
林少锡喝了一杯,说好喝。
“阿妹说这个后劲大。”
“不要紧。”
“是什么味道”
“甜的。”
杨枝有点眼馋, 可来之前就答应了他不喝酒,也知道自己喝酒是个什么酒品,那天晚上的事想想就脸红,这会儿也不太愿意看他眼睛,拿走他放在一旁的手机, 兜兜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手工小马挂坠, 挨在少锡脚边给他挂上。
杨枝轻声许愿“祝你新年马到功成。”
他拿过去看了看,见和她是一对的,身上从来没这些小物件的男人, 甚至还问了问绳子牢不牢,会不会断。
杨枝才不操心这个,又给他添杯酒,还想让他说说酒的味道。
火光让两人的脸都红亮亮的,少了点规矩,多了些野趣味,iad连了网在播春晚,正好到了杨枝喜欢的偶像剧的男演员唱歌,林少锡就停下来,让她先听完。
只是信号断断续续的,一首歌唱得费劲,杨枝干脆给关了,屋子里一下安静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对面,两人中间隔着火塘,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过来。”林少锡拍拍腿。
杨枝瞧出他的意图,正经脸“我还值班呢,现在是小杨医生。”
林少锡嗯了声,没再让她过去,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了。平静的面容下其实有些落寞。
杨枝忽然到处找皮筋,踢踢踏踏屋子转一圈,绕到他身后时,叫了声“少锡哥。”
林少锡应声抬头,眉心被柔软的嘴唇啾了一下。
他仰着头,看着偷袭成功好不得意的姑娘。
想捉人,这姑娘泥鳅似的,一个闪身就跑了,披头散发小疯子一个,坐在火塘对面朝他笑。
林少锡站了起来。
指指她“别动。”
几步就跨到她身边,挨着她,在噼啪的火星中唤她“杨枝。”
“杨小枝。”她还在笑。
林少锡缓缓运了运气,心里很躁动,压不住,把躲了他一天的姑娘抱到腿上,狠狠撬开那调皮的红唇,让她尝了尝刺梨酒究竟是什么味道。
酒液过渡到女孩粉红的舌尖上,不单纯是酒香,还有摄魂的法术,确实是后劲大,她好像已经醉了。
年初一,林少锡从后备箱拎出一串红鞭炮,炸响了新年。
杨枝睡眼惺忪,从枕头下摸出了个巨厚的红包。
她顾不上其他,跑到外头找财神爷,林少锡在楼下点点她“衣服穿好。”
于是猫猫头嗖地消失,又嗖地出现,穿着红袄袄,抱着她的压岁钱,很乖的模样,要给财神老爷说一串吉祥话。
林少锡是这么说的“比你大几岁,这又是咱俩结婚后第一个春节,得慎重,你总盼着快快长大,我却希望你永远都停在这个岁数。”
停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杨枝却希望能和他一块老去。
每个年纪的风景都看看,一点点感觉时间的流逝和自身的变化,到老了,也能无憾地离去。
杨枝勾下少锡的脖子,在新年抱了抱他,作为回赠,要给他煮米粉。
他们一块吃了早饭,杨枝信心满满“今天也会很顺利”
林少锡的勺子停了停,提醒“夜班之神会听见。”
杨枝赶紧捂嘴。
林少锡问她“初二有什么安排”
初二有同事会来换班,杨枝说能休息好几天。起先她也没具体想过要做什么,自己一个人,能干什么
林少锡说“带你去市里玩”
杨枝一听,饭都顾不上吃,蹭到这人身边,手机刷开,说“少锡哥,你看看这个。”
他凑近一瞧,全是热心同事们跟她说过的市里好玩的和好吃的。
她问“市里过年有人么”
“比这里热闹,去不去”
“嗯”她答应的很快,吸溜几口米粉,又问,“当天回吗”
“一天玩不完,到我那住几天。”林少锡说着,低头发了条消息给她,是他的住址,生怕到时候在街上把人弄丢了,回不了家。
两人计划的好好的,结果刚过中午就接到急诊电话,寨子里有孕妇滑倒,眼看不行了。
昨天一场大雪把山封了,路面结了冰,车下不来也上不去,杨枝背着背篓就要走,林少锡把她拎到车上,一直开到山脚下,两人弃了车,徒步往上爬。
杨枝走山路比他快多了,灵巧得像猫,顾不上等他,远远听见她叮嘱“少锡哥,你慢慢来别摔倒”
等林少锡到的时候,整个寨子静悄悄,男人蹲在路边,女人站在屋里,挂心同族即将临盆的妈妈。
杨枝已经带着人清出一个产房,虽达不到无菌标准,但特事特办,现在也讲究不了这么多。
林少锡默默想了想接生孩子到底属于内科还是外科,如果是剖腹产,那肯定是外科。
他也站在外头,这里比镇里冷很多,冰凌挂在枝头,女人们进进出出,端水端盆,屋里的灯亮堂堂,产妇已经足月,但胎位不正,这是第三胎,原本轻车熟路,打算让寨子里的老嬷嬷接生。
这在这里也是常事。
杨枝身边就是老嬷嬷,生孩子得要力气,这一摔把人摔得腰部以下发麻,一点顺产的力气都没有。孩子再不出来就有窒息的危险,老嬷嬷不会说普通话,有个外出打工的阿妹当翻译,和杨枝一般大,还没结婚,自己也吓得腿抖。
杨枝戴着医用手套摸了摸下面,产道倒是开的快,她让阿妹翻译自己的方案,老嬷嬷比划着,说想把孩子拽出来。
一个正规医学院出来的西医医生,一个农村的土郎中,在救人这件事上,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虽然语言不通,但都沉着,一下子让屋子里的气氛松了几分。
产妇呢喃着先救孩子,杨枝脸上蒙着口罩,说话声音有些闷,怕她听不见,扬声道“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林少锡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心中的爱意如这料峭寒风,刮不尽。
他站在那,几乎将一双腿站成了石柱,完全没有知觉,人笔直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听见了婴孩嘹亮的啼哭。
那哭声响彻山林,山神都为之震动。
林间惊起鸟儿无数,天雷滚滚,却又很快散开,还湛蓝晴天。
抽烟袋的男人们笑着拉住了林少锡的胳膊,连声道谢,女人们揩着眼泪从屋里出来,不知是谁唱了一句山歌,立马有人接上下一句,歌声盖过了孩子的哭声,成为了最好的安眠曲。
杨枝将襁褓递给妈妈,自己做收尾工作,为了扭转胎位有些撕裂,她的医药箱里有缝合器,老嬷嬷为她亮一盏灯,两人配合着处理完,接下来就是送到山下医院进行下一步治疗。
杨枝走出来,看见了一直在等她的人。
他朝她伸手,她克制地握住,只有他知道杨枝的手在发抖。
他重重地捏了一下,仿佛在传递力量,短短几秒,在外人看来夫妻俩只是握个手便松开,但杨枝得到了依靠,指尖也重新暖和起来。
最后,是林少锡的车送产妇下山的。
杨枝在生产前给孕妇挂了吊针,现在那水袋挂在车里,路上结了冰,车开的很慢,杨枝蹲在后排过道里,静静看雪花粘在玻璃上,看林少锡稳稳握住方向盘的手。
产妇偷偷在哭,哭自己的劫后余生,哭着谢谢城里来的小杨医生。因为这辆车是林少锡的地盘,所以杨枝能很放纵地跟着哭,她哭着哄产妇“没事啦,要坚强一点,宝宝很健康哩,你做得很好。”
院长已经得到消息,负责产科的同事早就到位,杨枝飞快地跟同事交接情况,一起进了洁白的病房,林少锡与她同行片刻,再次停下,等在门外。
雪落在肩上,他轻轻掸开,想了想,去厨房拿了点东西。
要剪开包扎给创口再次消毒,产妇因为害怕一直攥着她的手,整个过程都没有放开。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大家劝了又劝,才将小杨大夫松开,收敛眼泪,保证做一个听话的病人。
杨枝捂着手出来,看见的,是林少锡立在雪里,头发上眉毛上全是白色的,他捉住她的手低头看,红了一片,还有几枚指印。
他从贴身内袋取出一罐可乐,原本是冻硬了,被他用体温捂着,融化了些液体,正好拿来给她做冰敷。
杨枝手上的冻疮又开始痒,男人低语“别挠,一会儿给你上药。”
院长在楼上挥挥手“小杨医生,回去休息吧,这有我们呢”
于是林少锡直接把杨枝牵回宿舍,锁上门,关上窗,一点也没去管大白天的夫妻俩钻被窝印象不好,他就着天光,一点点剥开那件随着杨枝在山里爬滚沾了泥的红色羽绒服。
杨枝直到现在才顾得上惋惜“新衣服呢。”
兔毛领子都变成灰色的了。
少锡“没事,洗洗就干净了。”
里头是贴身保暖衣裤,他看了看,觉得还行,就把杨枝整团塞被子里了。一会儿后端着脸盆出来,绞热热的帕子给她擦脸擦手,甚至捧着脚仔仔细细也给擦一遍,粗糙的毛巾刮过幼嫩的脚心,杨枝这些不见光的地方白生生的,脚趾豆害羞地蜷起,一擦完赶紧缩进被窝里,脸不知道是在山里被冻红的还是被少锡弄红的,羞答答地贴着枕头,看寸步不离守着她的男人。
林少锡背着光,表情不是很清晰,他揉开一块冻疮膏,将杨枝两只手都攥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地揉开,粘腻的药膏润滑着一大一小两双手,明明没什么出格的动作,却比有些时候还显得亲密。
杨枝轻轻说起自己以前的事“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我妈想让我念师范,我不愿意。”
林少锡点点头,听邱瑞华说过。
杨枝“学医这些年,花了她好多钱。但她也就是嘴上说说,没真不愿意。”
林少锡弯下腰,凑近了问她“想家了”
杨枝摇摇头,只是单纯的想倾诉,她低语“一开始,我想报外科,手术有补贴,赚得多。可我听说外科不怎么收女的,我怕毕业找不到工作,就选了内科。”
于是林少锡终于知道,杨枝一个内科医生,怎么敢在寨子里干这么大的事,刚才他站在病房外,还听里头的同事夸她缝合的漂亮。
这是每一步都谨慎的人生,他听着都替她累。
“少锡哥。”杨枝看着他,“你夸夸我。”
林少锡的手一顿,忽然笑了。
他亲昵地碰了碰她鼻尖“杨小枝,你真棒。”
杨枝合了合眼,这一趟太耗精力,从前不敢懈怠,如今他就在身边,她就不太抗拒海浪般袭来的倦意。
语调变得很慢“我没有浪费那些钱对不对”
“对。”
“少锡哥,我想去赶海。”
“好,带你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