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醒的时候都下午了, 床头摆着一罐可乐,冰霜化开,滴答成一小团深色痕迹, 她的手没了粘腻,倒是那股不好闻的药膏味全蹭到了被子里。
林少锡不在。
杨枝一回头,看见屋里挂着已经清理干净的羽绒服,被热气熏到半干的状态,兔毛白绒绒的, 叫人的心柔软一片。
杨枝拉开门找他,发现他的车也不在。
阿妹说“林大哥有事先走嘞, 他说给你留言, 你没看吗”
杨枝赶紧倒回去拿, 瞧见他给她留的话
猫儿,见你睡得沉, 不想吵醒你,工作上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 我走了,不必担心。
下面还有一条,大概隔了两小时
平安到达, 答应你的事未能成行,下一次, 我们再一起过来。
这两条消息的上面,是林少锡发的住址。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万籁寂静。
杨枝感到一股千钧重的遗憾, 她还有很多话没告诉他,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女孩忽然动了动, 毫不拖泥带水,攥紧手机去找院长,来到这里这么久,头一回申请调班。
院长了然“要去找林老弟”
杨枝点点头,不想让他就这么走了,不想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过年。
院长“小杨医生,不是我说你”
杨枝默了默。
院长“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走”
杨枝“”
院长“调什么班你本来明天就休息”
杨枝“今天还归我”
院长“归什么归归个锤锤。”
院长边说边扬声喊阿妹,一串土话,阿妹笑着跑出去,一会儿后,阿妹黑峻峻的哥哥撑着一辆摩托车,笑着跟杨枝打招呼。
院长“路不好走,让他带你去。”
杨枝忙拒绝。
黑峻峻的阿哥“也就送你到县里,其他你自己想办法。”
杨枝心想这样也行,跑上楼一把抓过羽绒服塞包里,咬着手套就过来了,长腿跨上车,双手扶着阿哥的肩膀,爽快道“走吧”
黑峻峻的阿哥打了个呼哨,从岔路跟上来一辆女士踏板车,骑车的是个漂亮阿妹。
黑峻峻的阿哥迎着风介绍“女朋友好看吧”
杨枝有点弄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一直到了县里也还是没弄明白。
因为她眼看着那个阿妹弃了自己的车,爬上黑峻峻阿哥的后座。
黑峻峻阿哥“你骑走吧。”
杨枝“”
“他吓你的。”漂亮阿妹搂着阿哥的腰,笑着,“过年没班车,小杨医生,你要骑快一点哈,天要黑了。”
杨枝会骑摩托车,骑得还可以。是来这里添加的新技能。每周去乡里就借同事的车,车上还会装满要送去的物资。
所以杨枝对眼下即将自己冲向市里这件事挺有信心。
她向阿妹保证“我给你把油加满”
阿妹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会情郎什么的,才重要。
天渐渐黑了,大过年的,路上没有同行者,杨枝开了导航,把手机捂在保暖内衣里面,语音开到最大声,沿着国道前进。从县里到市里,高速一个小时的路程杨枝在国道上用了三小时。
风几乎把脑子吹麻了,但心是滚烫的。
眼看着路边的灯越来越亮,房屋越来越多,当导航说目的地就在道路尽头时,杨枝的心扑通跳,这一路,忍了好几次,眼泪终是掉下来。
因为她知道了,林少锡每次去看她时的心情。
是充满了憧憬、眷恋与高兴,离开时,则是失落、不舍与不得不走。
人到了酒店,钻进里头取暖,像流浪小狗似的狠狠打了个喷嚏才按照房号上楼,立在门外,抖着手给他发消息,土匪似的开门
可并没有人开门。
杨枝敲敲门,没人理。
她趴在门上听了听,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少锡此刻正在不远处的川菜馆里应酬客户。
这份合同谈了两个月,回回都没落到实处,平时约人见一面都难,猛地对方提出有空吃个饭,林少锡打定主意今天得把事情办了。
这儿的人都能喝,平时钱峰几个能分散些火力,这次就他自己,以一挡十,上桌没一会儿就喝得有点多。林少锡要了杯茶醒酒,杨枝来消息的时候他正看着对方把签好的合同拿出来。
心头大事落地,林少锡稳了稳,还能滴水不漏地再次举杯。
对方显然也到量了,大舌头“吃菜,吃菜。”
这家的菜做得不错,都是大盆,上头浮着厚厚一层花椒和辣椒。林少锡眉头都不皱,陪着家乡在蜀地的客户吃毛血旺。
舌头都被辣麻了,执筷的手背上显出块块红斑。
总算撑到最后,把人送上车,林少锡在原地缓了缓,这才抬脚沿着街边慢慢走回去,试图走直线,有两下脚底拌蒜,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你就这么看他,看不出他喝高了。
只是身上起的疹子让人心烦意乱,他沿途留意了一下,没看见药店,干脆算了,最后停在对面便利店,要了一根冰棍和一包烟。
先把烟拆了,避着风点燃,黑夜中一枚红点亮在唇边,他不过肺,嘴里兜一圈出来,压了压舌头上的麻意,烟迷了眼,他微微眯着,朝酒店扫了下,刚拆开冰棍,发现不对,再认了认
门口那花棉袄,不是我老婆是谁
杨枝老远就瞧见他了,躲在角落想吓吓他,没想到被吓到的是她自己。
她看着咬着烟的那个人,忽然就不认识了。
林少锡不疾不徐摘了烟夹在指间,沉沉看着她,缓缓朝她走去,举高冰棍“吃么”
杨枝瘪了一下嘴,低着头,捏着那个冰棍,不说话。
少锡“不常抽,太困了,想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冰棍包装袋窸窣响,被杨枝捏碎了。
少锡牵过她的手,把烟掐了“你怎么来的”
杨枝看了看旁边的摩托车。
少锡一愣。
“阿妹哥哥的阿妹借我的。”
这话实在绕口,林少锡用酒意混沌的大脑想了想。
杨枝瞥他一眼“阿妹哥哥谈对象了。”
他才不管,只是稍微给面子地挑挑眉表示恭喜,伸手摸自己花棉袄老婆的脸,幸好,脸是温热的。
他看了眼手机,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杨枝“我猜你在忙。”
她飞快看他一眼“忙完了”
少锡笑着恩了声,长颈扬起,喉结拉紧,随着笑滚了滚。
他穿的是她缝过的那件衬衫,领口边的皮肤弥漫不正常的红色。杨枝一扯,看到更多的皮肤。
她不再是淘气地想吓他一跳的小猫儿,严肃着脸,把人弄上楼,自己再揣了备用门卡下来买药。附近没药店,骑上摩托车一轰油门突突走了。
林少锡立在窗边,看着她利落的身影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垃圾桶的那盒烟,慢慢把口袋里的打火机也拿出来,一同扔了进去。
他就这么站到那突突声重新倒回来,酒意下去一半,人很清醒,却又因为杨枝的从天而降反而不太确定,拉开门等她,被小杨医生命令“坐好。”
他是个听话的病号,退到床边坐下,两腿分开,等着她。杨枝不经意间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鱼缸。
那是林少锡不远千里搬来的家当,亮着灯,泡泡眼自由自在摇尾巴。
杨枝只看了一眼,没有停留,站在林少锡腿间,麻利地把衬衣扣子解了,再让他伸手,把袖子上的扣子也解了,最后把人剥出来,上半身惨不忍睹。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去烫了个热毛巾,先给他擦一遍,再拿出药膏,挤在指腹上,一点一点把他的身体都抹了一遍。
女孩的手被热水烫透了,也烫着他的心。
“脱裤子。”小杨医生命令。
少锡笑着“腿上没有,我刚看了。”
杨枝抠了两粒过敏药喂他,又去翻他衣柜,找一件宽松的旧衣服,少锡伸手想接,被她躲开。什么都不让他做,换衣服都得她来。
给这么大个人穿衣服不容易,杨枝把人往后一推,自己坐他腿上,把衣服往他头上套,再让人举手,让他套袖子。
人贴着他,摩擦着精瘦小腹,胸口的香味就在鼻尖。
一直顺着她的林少锡举着双臂,忽然问“我是不是出现幻觉”
杨枝“你是过敏又不是菌子中毒。”
他再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杨枝不肯说话,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她大胆地看着他。
林少锡追上去,穿了半程的衣服实在碍事,他攥着后领把衣服扒下来,顾不上凌乱的头发,追着杨枝亲了一口。
杨枝抱紧他,不管不顾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主动献上唇,舌尖放肆地舔舐他敏感的上颚,在感觉他浑身用力,占据主导后,闭上眼,随着他的带领加深这个吻。
忽然感觉自己被他捧了起来。
她颠簸在他肩上,越过鱼缸,被锁进了浴室里。
杨枝的屁股落在洗手台,林少锡的皮带掉在地上。他有些急躁地踢开身上的束缚,咬着杨枝的耳朵。湿润的舌尖将那扇耳朵染红,喷薄的气息顺着耳洞钻进四肢百骸。
“我刚上的药”小杨医生细碎地喘息。
但林少锡也有自己的坚持,得洗个澡,干干净净的,对老婆负责。
杨枝只好放任他去做,甚至主动脱了衣服,跟着他一起。
水声涓涓,中间掺杂着女人难耐的轻哼,一会儿后,她被抱了出来,落在柔软的大床上。压着她的男人去拉窗帘,高大的身形被鱼缸的灯照得朦胧。
那是杨枝熟悉的身体,她生出无尽的渴望。
只是男人忽然一顿,很不幸,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原本这种酒店房间里该有的东西在他住进来第一天、打扫人员尚未来得及补货时,就被他拒绝了。
杨枝躺在床上笑。
林少锡很无奈。
杨枝翘起指尖指了指自己背来的那个包,使唤他拿过来。
鼓囊囊的小书包,除了羽绒服就是些零碎的小物件,杨枝飞快地塞给他什么,夫妻俩对视几秒,不言而喻。
林少锡把包扔到床下,猛虎似的扑到了杨枝身上。
“哪来的”他轻哂。
杨枝“国家发的。”
他停下来看她。
“真的。义务宣传,防病防毒。”
林少锡额上勒出一条青筋,凑过去贴她“还有再大一点的吗”
他们一直用的牌子很薄,这个厚,也勒。
但也能将就用。
总比什么都没有吃不上饭来的强。
杨枝没有回答,什么废话都不想说,柔软地搂紧他。
这一层的同事都回家过年了,房间隔音也好,再也不用担心掉根针都会被隔壁听见。
说不清有什么变了,但当他只是进入杨枝就紧绷身体轻易到达顶峰时,林少锡确定,是有什么变了。
两人泥泞地交颈缠绵,那次醉酒后对她所做的一切不再需要酒精的掩饰,他用力地握着她,腰侧掐出两指红痕,低头亲了亲,把人翻转,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在将她向后扯动的同时,低声要求
“亲我。”
杨枝红着脸,扭头送上唇。
像是一场漫长的旅行,沿途风景正好。
最后是国家免费小雨衣用完了林少锡才肯停下来。
他的身上泛着潮红,杨枝依偎着他,开了灯,辨认那些红痕是不是过敏加重,待潮红随着风雨停歇而散尽,杨枝松了口气。
那件宽松的套头t恤最终被她穿了,她赤脚踩在地上,去看之前没顾得上的金鱼。
林少锡从背后搂着她,把人提起来放在脚背上,她就这么踩着他,静静看泡泡眼在深夜加班。
“为什么还带这个,多麻烦。”
“怕你不来,到时候可以勾你来看鱼。”男人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不介意被知道小心思,心满意足地亲亲怀中的女孩。
杨枝目不转睛盯着鱼,看不腻似的,蓦地,她模棱两可说了声“少锡哥,你可真笨。”
林少锡从小到大就没在智商上被人嫌弃过,听在耳朵里很新鲜,但没探究其深意。
杨枝不看鱼了,回身抱着他,摸着他的耳边说小话“如果不开心就别干了,以后我养你。
少锡垂着眼,睫毛上悬着鱼缸彩灯颜色的光点,插科打诨哟,咱们猫儿有本事了。
杨枝坚持“咱们节俭些,我能养得起。”
为什么突然过敏
三宝与林少锡认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对花椒过敏,他从来谨慎,杨枝不需要问,只从身上的酒味和手里的那根烟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再也不想看见迫不得已被逼无奈的林少锡。
不可以。
“你不需要来这里,你可以去世界上任何地方。”杨枝看着他,眼瞳乌黑明亮,如她这人,清醒聪明。
林少锡轻轻摇摇头,试图告诉她做项目什么人都会遇到。
杨枝“林少锡,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这不是一个问句,但这是杨枝头一次提起这样的话题。
被求婚时没有,结婚时没有,离开的时候也没有。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柔软的笑了,笑着点点头。
但他没有反问。
他似乎想结束这场交谈。
他搂着杨枝回到床上,用胳膊给她当枕头,长腿将女孩的脚丫夹住,这是一个极具安全感的姿势,杨枝嗅着林少锡身上的味道,内心一片平静。
算了,问不问的,也没那么重要。
她在睡梦中,感觉有人亲了她一下。
第二天,林少锡借了辆皮卡,打算先把杨枝那辆摩托车拉回去,多拖一日就多欠一日人情,小两口都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把欠的东西还了,剩下的时间才能好好玩。
杨枝就看着林少锡一早不对劲,显得比任何时候都高兴,她蹲在茶几旁喂那几条被林少锡企图当成人质的小东西,默默领悟了他为什么那么高兴。
他往返于从市里到镇上的路,这是第一次有她相伴。
鱼儿摇尾巴,似乎在对杨枝说“你快看啊,那个傻瓜”
杨枝笑了。
林少锡冒着寒风给摩托车加满油,在楼下把车弄到车斗上,上来喊杨枝出发,一进来就看见她在笑,他也跟着一哂“笑什么”
杨枝走到他身边,走廊上静悄悄的,她牵住他的手,冷不丁地告诉他“少锡哥,很高兴你那么爱我,但你好像不知道,我也是。”
女孩的声音很坚定,回荡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该死的好听。
林少锡忽然想通很多事,他很想细细地再捋一遍,但心中的高兴如晨雾弥漫,已经顾不得其他。
他笑着回握住她。
杨枝跟着笑起来“林少锡,我比你想象的更爱你,你要记住。”
下一秒杨枝脚离地,被捧回房间,少锡抬脚带上门。
杨枝“不是要走”
少锡“也不急。”
不久之前才穿上的衣服一件件脱落,房中又响起暧昧的喘息,是为了纪念爱意深刻,是为了庆祝彼此的幸运,是在最美好的年纪最肆意的狂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杨枝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孤单了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突然渗进来这么个叫林少锡的人,点点滴滴的在意与关心都让心里的喜欢像一颗树,从嫩芽长成了苍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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