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短暂的休息时光,地里又忙的热火朝天,除草施肥浇水,每天忙的早出晚归。
这天生产队长大发慈悲敲锣提前下工,苏子诺疲倦不堪的扛着锄头,用湿毛巾擦拭面部,累的话都不想说。
沈佑站在大榕树下远远看着苏子诺的身影,地里忙他们好几个月没单独见面说话,回想起那天沈佑的心一片炽热,他没想到诺诺会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苏子诺把锄头放到大队部,签字画押确认公分没问题之后走出大队部,一眼就看到站在榕树下穿着白背心黑色大裤衩的沈佑,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好似要吞了她。
苏子诺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只好按下心思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
沈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第一反应是黑了瘦了。紧了紧拳头,想着是不是该进城找个工作,可一想离开青山村两人的见面机会更少了
太阳西斜,月儿升起来,借着微弱的光,沈佑趴在地上,钻进床底,手在床底板摸几下,掏出一个青色的荷包,手轻轻抚摸着荷包思绪飘飞。
半晌,沈佑拉开荷包的口子,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叮当”一声,一把大团圆和一把钥匙散落在床上。
沈佑布满茧子的手抚摸着扁平的形状复杂的钥匙,他纠结片刻把钥匙重新放进荷包,把荷包塞进床板底下。
数着床上的大团圆,一、二十,十张大团圆,他打猎赚的钱除了上交大部分还有小部分自己留着,这是他打猎五年存下来的家当。
这几年城里买肉要票,因而产生地下交易,他打猎的肉全卖给在地下市场闯出名头的老张,挣的钱不多但安全。
要是没遇到诺诺他的日子应该就这样平坦的度过,可如今他想改变改变。一时没好想法沈佑只好把钱捋捋塞在衣服柜子里。
沈佑的想法苏子诺全都不知情,她现在心思全在夏收上,她半个月前得到信,她二哥夏收前后出差到蕉城会抽时间过来看她。
她接到信时高兴的疯了,青山村虽然不限制知青出入县城的自由,但要想回城探亲必须经过大队部批准,而且必须下乡两年后才能获得探亲的机会。
苏子诺满打满算下乡还没一年,根本回不了城,如今知道苏子柏要来青山村,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村口。
“呲”
苏子诺割油菜时走神儿,一刀下去割破手指,还好反应快,只割破皮没把手指头割断,村里劳作的工具有专人照料定期保养,不锋利就磨砂,磨得镰刀一个个泛光。
鲜血淋漓,苏子诺把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包裹着食指,“佳佳生产队长来了帮我请个假,手指割破了我去找萧大夫看看。”
隔壁地里的黄佳佳听闻,把镰刀一扔,焦急万分的跑到苏子诺身边,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毛巾,“流了这么多血,我陪你一起。”
“不用,等会”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七八岁的小男孩像炮仗似的冲到她面前扯着她走。
“快你哥来了”
苏子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抓住小男孩的肩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男孩嘴里含着糖,唔唔的说不清楚,苏子诺心里着急,扯着他就跑。
“哼哧哼哧”苏子诺只恨自己矮腿太短跑不快。这番话要是被黄佳佳听了绝对会暴打一顿苏子诺,实在是苏子诺一米六五但她有双将近一米二又细又白的大长腿。
苏子柏在村口被一群半大小子围着,他这趟跟着百货大楼领导去了不少大城市视察开会,衣着讲究,他刚开完会没歇口气连忙往青山村赶。
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头发用摩丝定成二八分,脚上踩着崭新的皮鞋,这一身时髦的打扮引得村里半大的小子羡慕不已,唧唧喳喳的询问苏子柏各种消息。
苏子柏是个打交道的好手,加上这几年工作锻炼人更加圆滑世故,对着他们没有半点儿不耐烦,面露微笑,自己的信息半点没透露倒是套了不少青山村的情况。
“二哥二哥”
苏子柏听到软糯柔和的声音,这个声音再耳熟不过,从半大小子包围圈挤出去,一眼看到小妹蹦跳的挥舞着双手。
他单手提着包裹快步流星的走向远处的小妹,“慢点,不着急,小心摔伤”
“二哥,二哥,二哥”
苏子诺喊一句二哥,苏子柏就应一声,见她叫不够似的,索性含笑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到身边。
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苏子柏犀利的眼神打量着苏子诺。
苏子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受伤,心虚,手偷偷的往后挪,小心翼翼地盯着她二哥的表情。
苏子柏伸出手勾勾手指,“怎么弄的”
“发呆走神割破手指。”苏子诺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着。
苏子柏看着垂头丧气地小妹,拍拍她的头,“毛毛躁躁的,说你什么好,村里有大夫嘛我们去瞧瞧。”
她僵不过苏子柏领着他去老萧家包扎伤口。
“二哥,你这次过来能呆多久”苏子诺满怀期待眼睛发光的看着苏子柏。
“歇一晚,明天天不亮就走。”他来时知道青山村远心里有数,请了半天假,可他没想到山路崎岖,出个门要三四个小时。
见她闷闷不乐,不好像小时候那样戳她脸,忍着手痒轻咳一声,“能见一面就不错啦。”
到了知青点,苏子诺推开院门,兄妹俩坐在院子里闲谈。
“其他知青人怎么样,没受欺负吧”
苏子诺挥舞着拳头,“二哥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哪能够让人欺负”
“家里还好吗爷奶身体怎样爸妈如何阳阳长高了没大哥有没有来信”
“你这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苏子柏无奈的看着妹妹,“家里都好,爷爷奶奶听你的话每年去医院检查,前段时间去检查没什么毛病。爸妈都好,阳阳高了壮了,三月份收到了大哥的来信,他一切安好。”
不过苏子柏没说的是,大哥来信是说他去支援边防,三月和邻居老大哥的关系紧张,发生好几次冲突,苏子松所在部队被抽调支援,等苏家接到信时他大哥已经奔赴边防。
苏子柏用力一撕,“快来看看,这是奶给你准备的,要不是我有公事在身,奶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搬来。”
苏子诺看着满地自己爱吃的东西,眼眶湿润,拿着一块芝麻红薯干塞嘴里,“好次还是奶的手艺好”
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的苏子柏鼻子一酸,手抚摸着苏子诺毛茸茸的脑袋,“好吃就多吃些,我回去要奶再给你寄,快了再给哥一点点时间,哥就让你回城。”后一句话苏子柏轻轻地在她耳边诉说。
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妹,苏子柏心里一揪,手翻动着包裹,摸到一个布包,苏子柏提起来放在小妹的怀里,“快打开看看,里面有阳阳给姐姐的礼物。”
闻言,苏子诺掏出手绢把眼泪一擦,拆开布包,里面还有一层油皮纸包裹,打开发现有一张黑白照片和一封信。
苏子诺拿起那张照片轻轻抚摸着,紧紧地盯着每一张面孔。
“你走了奶说家里连张照片都没有,想你时都没个念想,因而过年时家里请人拍了这张照片,你看这里还有下两个空位,等你和大哥回家,我们重新拍一张,这样就圆满了。”
“嗯,以后一起拍全家福。”苏子诺手指停顿一下,转头看向她二哥,“等地里空闲了,我就去县城拍一张照片给奶寄回去。”
“行,你多洗几张寄回来,一张可不够。”别人家都重男轻女,他们家孙子多不稀罕,全家就宝贝着妹妹一个,自从妹妹下乡后家里人做事都不得劲,一张照片还不得抢疯了。
依依不舍地放下照片,苏子诺拿着那封包裹严实的信,不用猜也知道是阳大魔王阳的杰作。
苏子诺打开信扫了一眼,噗嗤一笑冲淡想念亲人的悲伤。
阳阳生的不是时候,等他到了上学的年龄,城里已经乱起来,学校里不开课,整天,苏家也就没把阳阳送去读书,如今就由田莲花教导他认字。
阳阳见别人都不用学习也就懒散不好好学习,这封信全是黑坨坨,基本看不到一句完整的话。
“这小子不努力字都不会写几个,被家里人嘲笑后现在才认真学习,说下次给你写封完整的信。”
苏子诺很赞同阳阳认真学习,虽然现在学校基本听课,但还有几年就会恢复高考,阳阳的年龄刚刚好,她不希望自己的弟弟错过。
“二哥,你跟阳阳都不要放弃学习,你也多翻翻你的高中课本,多学点知识总没坏处。”
苏子柏疑惑不解的看着妹妹,总觉得她知道点什么,不然怎么每次都提醒他看书学习。
吃过晚饭,苏子柏提着礼物拜访了青山村的村支书和生产队长,希望他们能多照顾苏子诺。这晚苏子柏借住在知青点。
翌日清晨,苏子诺早早起床做饭送他二哥离开。
村口,苏子柏临别前叮嘱诺诺,“按时吃饭,多吃点肉,别省钱,钱没了给家里寄信说一声。”
苏子诺依依不舍拉着他二哥的衣袖,“行了,快回去休息一会儿,二哥看着你离开。”她知道苏子诺时间紧,一步两回头的往回走。
苏子柏见她远去再也看不见的身影,转身离开,见到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他心里一怔多看几眼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