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破庙不远的泥地里,矗立着一座石像。
石像雕刻的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看得出来石匠的手艺很是不错。
这女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眉眼唇鼻俱是栩栩如生,看起来就让人心生亲切之感。
不少狂热信徒围绕着石像,他们虔诚地祈祷着,希望能得到光明圣女的庇佑。
一个中年汉子踩着一个高凳,振臂呼喊道“各位兄弟姐妹,我们的圣女像又长高了半寸了”
他话音一落,下面便有无数人一起高呼“光明圣女显灵了”
顾洲远在一旁细细观察,见到人群里有着不少带头呼喊的信徒。
“他娘的,这些带头的都是找的托啊”他呢喃道。
“这些日子来,光明圣女的功德法力,各位都是亲眼所见。”那中年汉子大声道。
“咱们光明神不忍各位遭受苦难,便安排祂的爱女下界,就是为了帮大家脱离苦海。”
“只要大家入了光明神教,大家就是亲兄弟,亲姐妹”
“咱们将来一定会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钱花”
人群顿时一阵欢呼。
这次都不用那些托带头,已经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人,朝着那圣女石像磕起头来,当场便要加入这光明神教。
顾洲远面色发冷,难怪镜德先生提出要大开杀戒。
这个光明神教,已经隐隐有了聚众造反的苗头。
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就有过口号:
“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道不拾遗,男女别途,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
可大乾跟腐朽无能的晚清政府不一样。
现在大乾国力正盛,这些人造反的最终结果也只能是被朝廷镇压
到时候死的全是这些愚昧却淳朴的百姓。
侯岳拉了拉顾洲远的胳膊“远哥,镜德先生叫你呢”
他刚刚想事情太过入神,没有听到有人叫他。
“顾小友不知可看出什么端倪”镜德先生开口问道。
“待我再看看仔细。”顾洲远迈步往石像边上走去。
离得近了,两个穿着土黄色衣衫的汉子过来拦住了他。
“圣女神像圣地,所有人不得靠近”
顾洲远一瞥眼看到石像周围的泥土有些潮湿。
要说上回的那场雨已经过去了20天了,泥土绝不至于这般潮湿。
况且那处水迹只围绕着石像一周,就算是下雨,也不会只可着石像一圈下啊。
顾洲远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转身回到了镜德先生几人身边。
镜德先生低声道“小友可找到线索了”
侯县令也一脸期待。
他跟镜德先生一共来过三趟,仔仔细细观察了许久。
有一回甚至从早上待到了晚上,也没有找到丝毫破绽。
顾洲远微微一笑道“县令大人,你派来的人有没有跟你禀报,是否有人每日在石像周围浇水”
侯县令跟镜德先生顿时大惊。
“顾小友是如何知道的不需要别人禀报,我跟靖川亲眼见过,有信徒过来浇水,早晚各一次。”
“但是,这与石像每日长出一寸有何关系”
“县令大人,现在旱灾过去,您不单单是要治理蝗灾,也要想法子让百姓有种粮种地才行。”顾洲远笑着开口。
“这是自然,”侯县令很自然地答道。
呃侯县令后知后觉,这跟石像长出有什么关系吗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顾洲远哈哈笑了两声“若我所料不差,那石像下面必然埋了大量种子”
现场几人全都是聪明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侯岳欣喜道“种子远哥你说那下面埋了种子”
这里离石像不算太远,他声音有点大,那边人群里有人朝这里看了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边的谈话。
侯县令欢喜之余,又狠狠瞪了侯岳一眼。
几人往远处走了一段。
顾洲远笑着点头“现在正是种黄豆的时节,那石像下面定然埋的是黄豆种子。”
镜德先生抚掌大笑“黄豆遇水膨胀发芽,力道极大,将这石像向上拱起,绝不成问题”
他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桑蚕农事均颇有研究,自然知道种子发芽的力道有多大。
“我这人生来心高气傲,能让我打心底生出佩服之感的人可以说是从来没有。”
“直到遇到了小友你时常与你说上几句话,便会让我生出醍醐灌顶之感。”
说着,他抱拳对着顾洲远弯腰行了一礼。
顾洲远大惊,忙将他扶起来“镜德先生这是干什么”
镜德先生整理了一下衣冠,笑着道“刚刚这一礼是我表达我个人对你的感激之情,道之所存,无长无少,达者为师,这一礼,你受得”
“先生真是折煞小子了”顾洲远赶紧还了一礼。
就见镜德先生再次鞠躬行了个礼,顾洲远赶忙闪身避开。
镜德先生直起身子道“这一礼是我代表这些流民百姓谢你的,你的明察秋毫,让众多无知也无错的百姓免于人头落地,这一礼,你当得”
顾洲远面色发窘,想不到自己无意之间还当了一回救世主。
他还在发愣,只见镜德先生再次朝着顾洲远拜了下去。
“这一拜是替整个大乾,感谢小友的诸多贡献。”
顾洲远急忙把镜德先生扶起,说道“先生莫要如此,这本就是我应为之事。”
旁边几人全都目瞪口呆。
侯岳知道镜德先生的学问极好,在书院里众学子的声望有多高。
没想到他竟对着顾洲远行礼,而且还是连拜三次。
侯县令则是惊骇莫名,他是知道这位的背景的。
顾洲远能够得镜德先生三拜,这要是传扬出去,整个大乾的读书人绝对会对顾洲远顶礼膜拜
苏沐风这会儿也不再淡定了,在他的印象当中,还从未有人能被先生这般推崇,更不要说心悦诚服地一拜再拜了。
顾洲远倒是没那么许多想法。
他只是觉得,一个快40岁的教书先生,朝着自己这个18岁的毛头小子鞠躬行礼,让他挺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