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椴薇看来萧凛的修炼还算顺利，但他自己不这么想。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白衣的中年人端坐在对面，提着茶壶轻轻为两人的茶杯添满。
水声淅淅沥沥，茶香弥漫。
萧凛抬头看着白衣人，这个人披散着头发，面容平和，眼带笑意。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自己分明在神学院的校医院病房里尝试练习双周天行气法，但他现在置身高山之巅，与白衣人对坐品茶。
远山青葱云雾缭绕。
萧凛只记得自己闭上眼睛开始按照双周天行气法运气……但再次睁眼时自己就到了这里，对面坐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白衣人。
“这是千年的氲丹茶，很难得……尝尝？”白衣人将茶杯轻轻推向萧凛。
萧凛低头看看，紫砂的茶盅，翠绿澄澈的茶水轻轻荡漾浮起雾气。
“请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萧凛问，“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衣人托着茶盅细细品味，慢条斯理。
“不急……你先尝尝茶。”
萧凛无奈，这个人眼带笑意颇有几分戏谑意味，看来自己不喝茶这个人是不会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温热的茶水入口细腻，淡淡的苦味在喉间缓缓弥漫，口中又升起几分甘甜，满口氤氲茶香。
确实是难得的好茶，口齿余香。
“牛嚼牡丹……你真是糟蹋了这好茶。”白衣人摇摇头。
萧凛一窒，心说明明是你让我喝茶，怎么现在又反倒来指责我糟蹋了你的茶？
“罢了罢了……反正这里也只有你一个人。”白衣人轻叹一口气，“除你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再能喝到这茶了。”
萧凛觉得这个人实在莫名其妙，说的话也没头没脑。他不关心什么茶……萧凛只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人是谁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萧凛问。
“不急……先陪我喝茶。”
萧凛气急，强忍着没把案上的茶壶扣到他的脸上。
白衣人又提壶帮萧凛把茶盅添满。
萧凛叹了口气……正要接着喝茶。
“等等。”
“嗯？”萧凛一怔。
“这茶不是这样喝的……”白衣人摇摇头，“千年的氲丹茶入口入喉如腹滋味各不相同……需细细品味。”
萧凛一怔，他没怎么喝过茶，不知道有这么多门道。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白衣人悠悠问。
萧凛摇头，“我只是在修炼运气来着……眼睛一睁就到了这里。”
“运气？”白衣人抬眼打量萧凛，神色似笑非笑，“任脉不通也能修炼么？”
萧凛一愣，“你怎么知道？”
“小子……想瞒过我你还嫌太嫩。”中年人摇头笑，“不过其实也不奇怪……如果练的小周天行气法，你也不会来这里。”
萧凛坐在原地发怔，这个中年人看似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少年么？”中年人随口问。
萧凛摇头。
白衣人放下茶盅，伸出三根手指。
“三年？”
白衣人摇摇头。
“三……三十年？”
白衣人摇头。
萧凛吃了一惊，“三百年？”
“是三千年……”白衣人缓缓收回手。
“我等了三千年，谁知道竟等来你这样一个不通茶道的小子……”白衣人叹气，“可惜了这千年的好茶。”
萧凛默然无言，他也不是想来这里，更无意糟蹋这人的好茶，但奈何自己就在这里。
白衣人自称已经在此等待三千年，萧凛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背后的一株参天大树。
“罢了罢了……谁叫你与我有缘呢？”白衣人微笑，“我苦等三千年终于等到一个肯修炼双周天行气法的人。”
萧凛一怔，“双周天行气法？难道你就是那个……”
“怎么？”白衣人挑眉，“你很吃惊？”
“前辈就是天下第二狂？”
天下第二狂哈哈大笑，“想不到三千年后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称号……当年我对正统功法不屑一顾，另辟蹊径自创双周天行气法……世人皆谓我狂妄……”
原来自己得到的那份来历不明的双周天行气法真是此人所创……萧凛惊异地打量白衣人，他昨晚还想着当年写下这经文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在修炼双周天行气法会是什么反应……今天自己居然与他对坐喝茶……他的反应自己算是亲眼见到了。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与萧凛心中的形象出入颇大。
“……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称天下第二狂，要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世人的抬爱？”白衣中年人大笑。
萧凛暗暗腹诽这个人形似翩翩公子实则是草莽大汉啊……
“世人胆小如鼠墨守成规将六玄子奉为正统……实在可笑。”白衣人摇头，“想当年陆九渊不也被贬为痴人？六玄子早年出游也曾遭九岁孩童之辱……”
萧凛插不上话，都是些传说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他一个后辈没有资格评头论足，天下第二狂自顾自抱怨。
“由此可见，世人都是庸庸碌碌鼠目寸光之辈……”白衣人哼哼。
“前辈在这里待了三千年？”
“是啊。”天下第二狂点头，“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愿意修炼我的双周天行气法的人究竟长什么样，顺便和他喝喝茶聊聊天……但你……”
“晚辈确实不通茶道，令前辈失望了。”
“这世上懂得如何品味氲丹茶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我也不指望你通晓什么茶道。”天下第二狂摇头话锋一转，“但你确实是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这个白衣人微笑起来。
“什么？”萧凛一怔。
“我在看到你时的第一想法……就是出手杀了你。”白衣人神情淡然，说出的话同样平淡。
萧凛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意思？”
天下第二狂仍旧端坐在地上，手中托着茶盅，脸色平静古井无波。
“就是字面意思。”萧凛对面的中年人缓缓抬头，双眼深邃如古井，“我刚刚想杀了你。”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天下第二狂语气一如既往平平淡淡，萧凛察觉不到杀意，但他的声音中蕴含俯瞰一切的至高威严，萧凛不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为什么？”
白衣人笑笑摇摇头伸手指天，“世间事自有天注定，你该知道时自然知道……我不是这一世人，不该擅自干涉世间运数。”
萧凛还处在震惊状态……他被天下第二狂一句没来由的话吓了一大跳，刚刚还对坐品茶其乐融融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自己莫名其妙有了生命危险……被一个前辈大能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知道么？”天下第二狂说，“你本不该遇上我……”
萧凛回过神来。
“但我逆天行事，留下这一身穿越千年来见你。”白衣人笑笑，“我号称天下第二狂……一生尽行狂事，此番来此不过想看看敢修炼双周天行气法的人究竟是何人……谁知竟不慎卷入此世因果。”
“此世因果？”萧凛稍稍放下心，中年人又开始谈天说地，看来这个人不会再对自己出手……
“前辈刚刚说想杀我，又为何放弃？”
“我是个死了三千年的人……”白衣人起身大笑，“这一世有这一世的运数，天道轮回因果相生，我擅闯此世已是大错，又怎能妄加干涉？”
天下第二狂衣袂翻飞，背着双手立于崖边，长发被山风卷起，“人各有命，劫数天定。”他转身向萧凛笑，“你自己的问题，还得自己解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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