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比起太子的威胁,她更失落。
可她有何资格失落呢。
没进宫之前,她不过是个普通姑娘,爱慕邻家教书先生的儿子。
可惜那人体弱多病,需要许多上等药材医治。
她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砍柴种菜的全部所得统统拿去给他买药。
可对他那病来说,不过就是杯水车薪而已。
很快,她的事被重男轻女的母亲发现,拉着她的手,气势汹汹到了先生家里,准备将那些钱财讨论回来,日后给她哥哥娶媳妇用。
无论她如何哭喊挣扎,母亲都不打算放开她的手。
“哥哥不会用我的钱娶嫂子的,求你了,娘,放开我吧。”
家里只有哥哥最疼她,尽管已经进宫当差,总是见不了面,可他总是会变着法地想办法托人给她捎来从未见过的精致点心。
也正是有哥哥从小的庇护,她才知道,自己叫洛无心,从来不是没有心的无心。
那教书先生知道了此事,同母亲争吵起来。
两人的争吵声惹来了街坊邻居。
“你也不看看你们家的姑娘长得什么样子,也配和我儿子相提并论真是有辱门风”
“呸你嫌弃我们家,倒是别用我们家的钱财给你那痨病鬼儿子治病啊你们这种人家,说着自己清清白白,却总是在做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勾当。”
“你你”
那教书先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一甩衣袖,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拖回到家中。
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的儿子。
可她的信念却始终没变。
既然母亲不让用她砍柴得来的钱去给他治病,那她就在闲暇之余,找些其他生计,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一日,她在山上砍柴,遇到一个手持长刀的独眼怪人。
那人说她有习武天赋,只是砍柴可惜了。
他教了她一些刀法,给了她一大笔钱财,并让她如此练习三个月,待到习成,他会再给她一笔钱。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银子,握在掌心,沉甸甸的。
在银钱的驱使下,她欣然答应,平日刻苦练习。
待到三月期满,那人果然守信,给了她一笔可观的银钱。
“我知道你想救那病秧子,我这里有一副神药,服下便可活死人,肉白骨你可要”
当然要
见她坚定地点头,那人咧嘴一笑。
“帮我杀个人”
雷雨之夜,赫然爆裂的雷声掩盖了满屋子的挣扎与沉吟。
她被人扯乱衣衫,压在身下,受尽羞辱。
就在那人完全放松之时,她用提前准备好的短刀,一刀了结了那人性命。
吐过后,她穿好衣服,走出大门。
那教她刀法之人就靠在树下,等她的喜讯。
见她一脸鲜血,那人大笑出声。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报了你夺我眼睛之仇”
“我就知道,你生性奸淫,遇到这样的小姑娘必然会放松警惕,是取你性命的最好时机”
洛无心听得胆寒。
虽然恨,可是她不在意了,只要能救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药呢给我药”
那人嗤笑。
“怕是此刻,我将药给你,你也救不了他。为师一场,我劝你别去了,那场面,可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接受的。”
洛无心无所谓,难不成这世上还会有比此刻的她还要恶心的人吗
可到了教书先生家,先生坐在门口,看着她眼中只有嫌弃和惋惜。
不过,令她错愕的是,她进入屋子里时,并未受到阻拦。
“欸砍柴姑娘,我儿子你若是喜欢就将他带走吧,再过几日,我就要到县令家里做女婿了,我带着他也不方便。”
洛无心身形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朝着屋里走去。
不过她的心是自由的,日后,她就可以永远守着自己喜欢的人了。
越往屋子里走,难闻的腐烂气味就越是刺鼻。
她掀开帘子,只见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赤裸着身体被泡在不知名的药水中,浮在药水外的皮肤,大多已经溃烂。
与其说他还活着,不如说,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在水中缓缓抬起头,睁开眼。
眼中是一片死灰色。
“是你吗”
他忍痛发出声音,可惜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洛无心呆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
短短几月不见,他怎会如此严重。
“是我,是我”
她从水中捞出他惨白到几乎无色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摩挲。
可他毫无感觉。
“药,吃药”
洛无心将那药粉统统倒入他口中,喂下他喝了一杯水。
果然,他有了些许力气,眼睛也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些了。
“你怎么一脸血”
她不敢答,更不敢说出自己今日的遭遇。
在她心中,他干净得不像话,自己一身脏污怎么能配得上他
“我是将死之人,断不可为了我而杀人”
“不会,吃了药,很快就好。”
可突然,他吐出一口血来,那血的颜色乌黑,像是中了剧毒。
她这才意识到,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他说的,不过是送他上路,迎来新生
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
“我其实一直在等你,你不来,我就不想死”
猛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融入身下的污水中。
“好冷,好想去烤烤火,去吃栗子还有还有烤地瓜我们一起分享的”
说罢,那肩膀上的人便没了声息。
洛无心抱着他,明明难过到窒息,可她就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为他裹上外衫,她就这样将他抱了出来。
教书先生见了,只是捂着口鼻,躲了很远。
她看着怀中那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毫无情感地沉声问道“很冷吧是不是想烤火”
半炷香后,村子里起了一场大火,是教书先生家。
众人赶到时,他正在火中嘶喊挣扎。
躲在暗处,火光点亮她的瞳色。
“不冷了,再也不会冷了”
抱着他,追上了那教她刀法的“师傅”
杀了那人以后,她浑身伤口,鲜血已将身下的衣服泡得发胀。
可她硬是拼着一口气,将他背在身上,一路趴回到家里。
刚好看见母亲拿着她藏在树下盒子中的银钱。
见到她便开始破口大骂
“好啊你竟敢背着我藏钱你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身上的血早已裹满了泥土,母亲并未发现。
她只看见了她的衣衫不整
“你是不是背着我到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洛无心不回答。
因为她说得没错。
她逼近一步,朝着母亲张开满是泥污的手。
“钱把我的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