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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6969在绮兰殿,王娡自认为已经无路可退,开始筹谋布局,和得立为太子储君的刘荣暗下较量。

    6969但在怎办熟于权谋,王娡也绝对无法料到皇长子刘荣,除了得位正、品行佳之外,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优势。

    6969刘荣,是开了天眼的。

    6969虽然只是知道大概的历史走向、重大事件,但对刘荣而言,便已经足矣。

    6969刘荣透过天眼可以看到在原本的历史上,景帝皇长子刘荣得封为太子储君后,栗姬所犯的第一个大错,便是怂恿兄长栗贲上奏,请废薄皇后,使太子母栗姬居椒房

    6969被栗贲当着满朝公卿的面,毫不留情的指责霸占椒房,薄皇后终也不得不主动找到天子启,请辞皇后之位。

    6969透过天眼,刘荣只看到这件事的后续,是薄皇后被废,移居偏宫;

    6969但太子刘荣的母亲栗姬,却并没有因此而搬出凤凰殿,住进自己朝思暮想的椒房。

    6969直到几年后,天子启病重弥留之际,栗姬喊出那句震惊后世人的老狗时,栗姬,也仍旧是栗夫人,而非栗皇后。

    6969刘荣不知道历史上,栗姬终究没能得封为后、住进椒房,与栗贲那次请废皇后有多大关系;

    6969更不知道此刻,王娡已经开始以此为突破口,再次开始算起凤凰殿。

    6969但刘荣很清楚如果在这个时间线上,也同样发生了栗氏外戚请废皇后的事,那刘荣就等于输了一半。

    6969剩下一半,就要看这个时间线上的母亲栗姬,还会不会喊出那句老狗了

    6969后者,刘荣不确定,也拿不稳,更无法提前规避。

    6969但前者,刘荣是有操作空间,以提前规避的。

    6969于是,在得封为太子、回到长安后的第二日,刘荣便带着母亲栗姬,来到了未央宫椒房殿。

    6969而对刘荣母子一行的到来,皇后薄氏,却好似早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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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69“儿臣荣,参见母后”

    6969身着正装,带着母亲栗姬走入椒房殿,刘荣率先拱起手,对端坐于上首的皇后薄氏拱手一礼。

    6969而在刘荣之后,栗姬也按照刘荣先前的提醒,规规矩矩对薄皇后一俯身。

    6969“妾,参见皇后”

    6969对于刘荣的恭顺,薄皇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6969只微微点下头,旋即便起身,默然对刘荣拱手一回礼。

    6969但栗姬也如此规矩,却是稍有些出乎薄皇后的预料。

    6969“唔”

    6969“也是;”

    6969“左右这椒房殿,不日便要易主。”

    6969“再怎么愚不可及,也总不至于这般沉不住气,在这种时候与我为难”

    6969如是想着,薄皇后便也微微一点头,权当是回了栗姬的礼。

    6969作为皇后,薄氏就算至今没能诞下子嗣,也仍旧是天子启每一个子女理论上的母亲。

    6969若是严格按照礼制,皇子、公主们出生之后,其实都应该被养在皇后膝下,也只能称皇后为母亲。

    6969至于生母,皇子、公主们只能隔三差五见上一面,即便是见到了,也只能称一声阿母。

    6969甚至就连这声阿母,都还得避着人

    6969而今汉家,早在太祖高皇帝之时,便被鲁地那些精熟礼制的儒生们,贬曰礼乐崩坏。

    6969包括周礼在内的许多旧制,都在汉家被无限减配,甚至直接就是消失不见。

    6969就如皇后和诸皇子、公主之间的关系,从周时的必须养在皇后膝下,只能称皇后为母亲,减配到了如今的得称呼皇后为母亲,正式场合不能至少是不该称生母为母亲。

    6969只是终究是减配礼乐崩坏,而非礼乐不存。

    6969即便只是理论上的母亲,刘荣也丝毫不敢怠慢,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敢缺。

    6969刘荣以儿子的身份拜礼,作为皇后的薄氏,却不能以母亲的身份对待刘荣。

    6969盖因为刘荣,不单是天子启的儿子之一,还是汉家的储君太子。

    6969还是那句话储君,也是君。

    6969太后是君,皇帝是君,储君是君;

    6969但皇后,严格意义上却并不属于君的范畴。

    6969所以,刘荣和薄皇后方才的见礼,几乎是这个时代教科书级别的咱俩各论各的,我拿你当母亲,你拿我当储君。

    6969本是母子,但儿子又多了层储君的身份,薄皇后自然得持平辈礼了。

    6969待日后,栗姬若得封为皇后,母子二人之间也同样会如此。

    6969对刘荣,薄皇后念在其又是儿子又是君,一尊一卑中和,执平辈礼;

    6969但对栗姬,薄皇后就不需要太过屈尊了。

    6969皇后不是天下人的君,却也还是皇宫,至少是这未央宫的君。

    6969对于栗姬这样的姬嫔,薄皇后不需要,也不能屈尊降贵,以平等身份交流。

    6969在过去,薄皇后知道这么做,会惹得栗姬极为不快,从而生出不必要的摩擦,所以往往都是躲着栗姬,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

    6969今日见了面,却见印象中刁蛮跋扈的栗姬,居然这般淡定自若,也是不由暗下一奇,只当栗姬这是胜券在握,才强忍下了脾气。

    6969却是不知为了让母亲能达到这种程度,刘荣不知费了多少嘴皮子,更不知给母亲,讲了多少道理

    6969“自先帝驾崩,父皇即立,我汉家便连生事端。”

    6969在宫人的引领下,带着母亲到殿侧落座,见薄皇后一副淡然自处,静候刘荣道明来意的模样,刘荣自也含笑开口。

    6969只是刘荣越说,薄皇后那淡定甚至都有些淡漠的神容,便愈发带上了些疑惑

    6969“太宗孝文皇帝、太皇太后先后驾崩,几乎是国丧连着国丧;”

    6969“之后又是吴楚乱起,整个朝野内外,都忙着一堆这场劫难。”

    6969“便是儿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都往睢阳走了一遭。”

    6969“以至于过去几年,都没怎么来拜会母后就连太皇太后驾崩,母后哀伤之时,也只得草草来安慰母后几句”

    6969稍微绕了个小圈子,为自己过去几年没能常来椒房殿、拜会母后薄氏做出解释,刘荣便站起身,对薄皇后再一拱手。

    6969“儿,不孝。”

    6969“万望母后莫怪。”

    6969刘荣的这番话,倒是没有出乎薄皇后的预料。

    6969过去这几年,别说是刘荣了,便是其他的众皇子、公主们,都基本没怎么来过椒房殿,来拜会薄氏这个理论上的母亲。

    6969至于原因,自然不是刘荣所说的社稷多事,抽不出空。

    6969皇子、公主们,最不缺的就是闲暇时间

    6969便是国丧,也只是不能饮酒、食肉,聚众作乐而已,又没有国丧期间不能见皇后的规矩

    6969至于吴楚之乱,顶天了去,也就是刘荣和皇五子刘非,能舔着脸说一句忙着平乱,无暇抽身;

    6969其他人脸皮再厚,恐怕也没脸说出这句吴楚之乱,让我都没空来椒房殿,探望母后了

    6969事实的真相是凤凰殿的刘荣兄弟仨,不方便来椒房。

    6969因为很尴尬;

    6969因为刘荣这个准储君,栗姬这个准皇后的存在,使得这兄弟仨来了椒房殿,会很尴尬。

    6969不单是兄弟仨尴尬,薄皇后也同样会尴尬。

    6969至于广明殿、宣明殿的几位公子、公主们,则大都是怕得罪了凤凰殿的栗姬,便不敢来椒房探望薄皇后了。

    6969栗姬,可从来都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6969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从什么刁钻的角度,莫名其妙的恨上一个人。

    6969而这样一个人,是皇长子的母亲,是大概率要成为皇后,乃至在将来成为太后的人。

    6969自然,广明殿、宣明殿的公子公主们,也就不敢为了薄皇后,而得罪心胸狭隘,又大概率会在日后成为后宫之主,乃至天下共母的栗姬了。

    6969这一切,薄皇后自是了然于胸。

    6969只是知道归知道,刘荣为自己找台阶下,薄皇后也不会点破。

    6969见刘荣起身谢礼,薄皇后也只是深吸一口气,旋即不冷不热道“无妨。”

    6969“过往数岁,宫内外,确实生出了不少事。”

    6969“我又素来喜静,并不喜欢椒房殿,因为诸公子、公主的到来而变得喧闹。”

    6969说到这里,薄皇后也没忘瞥向刘荣身侧的栗姬,似是断定自己这番话,会让栗姬面上显出不愉之色。

    6969见栗姬仍淡定自若,仍是那副我悄悄听着,不说话的乖巧模样,也只当是刘荣获封为储君太子,栗姬母凭子贵,也成长了些。 6969

    6969话说一箩筐,实则不过是瞥了一眼,又心下一动;

    6969嘴上,薄皇后却并没有沉默太久,只自然地顿了片刻,便继续道“太子有这份孝心,就已经够了。”

    6969“这不是来了吗”

    6969“能这么隔个月来上一趟,即不会淡了母子情谊,又不至于让我疲于接待。”

    6969“甚好。”

    6969这番话,若是从栗姬嘴里说出来的,那肯定是含恨而发的阴阳怪气;

    6969但刘荣很清楚薄皇后嘴里说出的这番话,却绝非带着不满。

    6969甚至都未必带有感情。

    6969就仅仅是因为这么说合适、稳妥,场面上会好看些,气氛会融洽些,薄皇后便这么说了。

    6969至于心里的真实想法,甚至可能薄皇后自己,都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6969“母后慈爱,儿,羞愧不已”

    6969对于薄皇后这极为官方,或者说是恰当到有些冰冷的回应,刘荣心里只一阵不是滋味。

    6969但刘荣也知道现在,不是可怜这位薄皇后的时候;

    6969如今的刘荣,也没能力为这个可怜人为自己理论上的母亲,做任何能改善处境的事。

    6969故而,只是在暗下为薄皇后的凄惨命运感怀片刻,刘荣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6969正盘算着怎么把话题引入正轨,道明自己此来的意图,却闻上首,传来薄皇后那清冷、淡雅,又莫名令人怜悯的声线。

    6969“太子有这份孝心,是极好的。”

    6969“但才刚得立为储君,太子本该先去东宫,探望太后。”

    6969“在探望太后之前,便先来椒房探望我,这是很不妥当的。”

    6969“待离开椒房之后,太子还是去一趟长乐吧。”

    6969“我汉家以孝治国、以孝为国本;”

    6969“作为太子,更应该孝顺的,是颁诏册立储君的东宫太后,而不是我这个窃居椒房,多年无有所出的皇后”

    6969说这段话的时候,薄皇后的语调依旧平静。

    6969就好似一潭死水,扔一块石头下去,也只会泛起片刻涟漪,而后便又恢复静谧。

    6969但即便是这平淡清冷,好似是在说别人的事的淡定语调,也依旧会让人听出无尽的苦楚,和说不尽的哀愁。

    6969听闻薄皇后此言,刘荣面上只顿生一股惆怅,就连脸上挂着的那抹浅笑,都莫名带上了些许苦涩。

    6969而在上首,薄皇后说出那句窃居椒房之后,便再次将试探的目光,撒向了刘荣身边的栗姬。

    6969对于栗姬,薄皇后的印象很不好。

    6969准确的说,绝大多数的人,都很难对刁蛮跋扈的栗姬,由衷生出什么好感来。

    6969只是薄皇后,本就是个安静沉闷的性子,坐在皇后之位上,处境也是愈发的艰难和尴尬;

    6969即便是不喜欢栗姬,薄皇后自顾不暇,也只是不喜而已,却并不曾因为这些许不喜而做过什么。

    6969但今天,见栗姬被自己言语刺激了这么多回,却依旧能保持冷静,甚至都隐隐有了些后宫姬嫔对待皇后时,所应有的谦卑和恭顺

    6969思来想去,薄皇后也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或是什么人,能让栗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6969对于薄皇后此事的想法,栗姬自是一无所知。

    6969甚至就连薄皇后不是撒向自己的探究目光,栗姬都没能及时感觉到。

    6969此刻,栗姬正规规矩矩坐在刘荣身旁,脑海中,依旧回味着昨夜,刘荣再三向自己强调的话。

    6969母亲日后,是肯定要住进椒房的。

    6969但父皇对皇后有愧,再加上太祖母已经离世,父皇纵是有心让母亲搬进椒房,也还是会不忍心让皇后搬出椒房。

    6969父皇,需要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

    6969母亲只需要知道如今的母亲如何对待皇后,日后的程夫人、贾夫人,乃至绮兰殿的王夫人、王美人,便会如何对待我汉家的栗皇后

    6969“栗皇后”

    6969“嘻,还怪好听的嘞”

    6969暗下窃喜着,栗姬面上不由喜色更甚,只赶忙将身形坐的更直了些。

    6969昨晚,刘荣跟母亲唠叨了一整晚;

    6969但此刻,栗姬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一句话。

    6969“我怎么待皇后,后宫诸姬嫔将来,便会怎么待我”

    6969“不对,是待栗皇后”

    6969如是想着,栗姬便维持着恭顺的坐姿,陷入了对未来的无尽遐想之中。

    6969而薄皇后和刘荣之间的交谈,也随着刘荣直入正题,而正式进入正轨。

    6969“今日来,除了过去这段时间奔波于关东,没能探望母后之外,倒也有一件正事。”

    6969刘荣图穷匕见,薄皇后暗道果然,面上只淡淡一点头,示意刘荣直说便是。

    6969便见刘荣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笑着一声长叹,侧身看了看身旁的母亲栗姬;

    6969而后,才再叹口气道“近些时日,宫内外多有传闻。”

    6969“说儿得立为储,儿的母亲,便理应得立为后,并入主椒房。”

    6969“对于这样的流言,儿一向是不当回事的。”

    6969“只是流言愈演愈烈,儿担心母后,也会被这些流言饶了安宁。”

    6969“这才带着母亲一起来探望,好让母后安下心,也好让那流言,不攻自破”

    6969刘荣话说的隐晦,但在薄皇后听来,却也和平铺直叙的大白话差不了多少。

    6969我做太子了,大家伙儿都说,我母亲应该母凭子贵,成为皇后;

    6969但我觉得不该如此,至少暂时不必急于如此。

    6969所以带着母亲来,好和母后通个气,让母后不必担心我和我母亲,就这么在椒房殿安心住下去

    6969“陛下,生了个好儿子啊”

    6969“栗姬为陛下为我汉家,生了个好儿子”

    6969只稍一思虑,便明白刘荣这么说、这么做的真实目的,薄皇后只不由得一阵怅然。

    6969自先帝驾崩至今,不到三年的时间,汉家经历了两次国丧,以及一场虽只持续了三个月,却花费了朝堂数以倍计的时间准备、接下来也同样要花数倍时间收拾残局的吴楚七国之乱。

    6969刘荣先前那番话,场面话确实很多;

    6969但其中有一句,却根本挑不出错。

    6969自先帝驾崩至今,这将近三年的时间,汉家,确实是多事之秋。

    6969在这样的前提下,在吴楚之乱才刚平定,东、西两宫,又才刚因为储君一事生了嫌隙的当下,无论是朝野还是宫内,都必须遵循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

    6969说得更直白些,就是尽可能不要再生事端,好让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被时间自然冷却。

    6969薄皇后当然明白这一点;

    6969刘荣也能明白这一点,薄皇后即欣慰,又怅然。

    6969欣慰的是汉家,立了一个合格的太子,有了一个合格的储君。

    6969惆怅的,是这样的好儿子,居然是栗姬生下来的。

    6969而自己,别说是生出个好儿子了,连一个女儿都没能生下,就这么孤苦伶仃

    6969“太子的忧虑,我明白。”

    6969“但名不正,言不顺。”

    6969“太子得立为储,其母凭子贵,自当册立为后,入主椒房。”

    6969“今太子得立,我又多年无所出,自当废后为嫔,移宫别居。”

    6969“若是还厚着脸皮,霸占着皇后的位置,以及皇后才能居住的椒房殿,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怕是要把我给淹死了”

    6969很快,薄皇后便将惆怅放在一边将自己放在了一边,以皇后的立场,和刘荣交流起来。

    6969作为一个女人,薄皇后的一生注定凄惨。

    6969但作为皇后作为已故薄太皇太后,为当今天子启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子妃,薄皇后,同样是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

    6969从个人角度而言,薄皇后确实很可怜,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出路;

    6969但从皇后的角度而言,即便自己已经穷途末路,薄皇后也依旧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6969若是有个儿子,那薄皇后将来,也未必不会是青史留名的贤后,如孝武薄太后之类;

    6969只是作为皇后,却注定无法孕育子嗣,薄皇后纵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6969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