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应该有锐气,你现在,倒像是浸淫官场几十年”

    说罢,还摇了摇头,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

    陆知白觉得很好笑,不紧不慢地悠悠说道

    “上一次胡惟庸案,表哥你也是上书劝谏了,结果惹得陛下大发雷霆。陛下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李文忠神色平静“当时我心中激愤,言辞过于激烈,全然没顾上陛下的颜面。”

    陆知白笑道“依我浅见,这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李文忠眯起眼睛,道“愿听高见。”

    陆知白便说

    “你与陛下,关系远超一般君臣。你是陛下的至亲,早年还姓朱。在太子没出生之前,也曾被当做继承人来看。

    虽说名义上是甥舅关系,但陛下对你的关爱和期许,实则与父子之情无异。”

    李文忠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多少动容之色,说

    “那都已经是过去了,时过境迁,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再说了,即便是亲生父子,难道就可以对彼此的过错视而不见、放任不管吗”

    陆知白轻叹一声,说

    “话虽如此,可你们之间特殊的关系摆在那儿。

    朝堂上众多大臣觉得陛下手段狠辣、喜好杀戮,你也持有相同的看法,一样上疏劝谏。关键是你的言辞比别人更加犀利。

    如此一来,陛下难免会觉得,你无法理解他的治国方略和苦衷。

    甚至会认为你被那些作乱不法之人蛊惑了,一心只为他们发声。所以他想杀鸡儆猴”

    陆知白紧接着慢悠悠的说

    “还有第三个原因,也是有些君王最讨厌的。

    就是有的人邀直取名,故意劝谏求死,好在史书上留下美名,等同于把君王当作垫脚石”

    李文忠听了,缓缓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说

    “你如此聪慧过人,本可在朝堂上大展宏图、有所作为,却只想着如何明哲保身,实在是令人悲哀啊”

    陆知白笑道

    “谁说我明哲保身我也劝谏过。

    只不过,第一,这种事情我不会写奏疏,当面就说了,免得以后他又把奏本翻出来看,越看越生气;

    第二嘛,我不会劝陛下不要再杀人了,而是劝他,北边赤地千里、荒无人烟,应该把这些罪犯都流放到那里,去建设边疆。”

    李文忠摇头叹息说

    “以戴罪之身前往北方苦寒之地,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过是在那里做苦力,受尽折磨。

    如此做法,说到底还是没有做到体恤百姓。”

    陆知白也叹息道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想想历朝历代的老百姓,过得都很苦。现在已经算好日子了呢。

    如果杀了一些贪官和地主,就能让百姓过得更好,那就杀吧”

    李文忠沉默不语。

    陆知白又说

    “至于劝谏,就好比试图去劝说老虎改吃素,谈何容易弄不好,还会被老虎反过来给吃了。

    陛下的行事风格和治国理念,岂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李文忠目光坚定,语气诚恳地说道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这并不能动摇我劝谏陛下的决心。

    我对陛下满怀敬重,可看到他如今一味地依靠杀戮来解决问题,我实在是痛心疾首。

    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自当尽我所能,为陛下分忧,为苍生请命。”

    陆知白满脸敬佩地看着李文忠,由衷地说道

    “表哥,你当真是刚正不阿、正直无私,我对你的品行和勇气深感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