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久不是个内耗的性格,索性不去想了。

    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傅砚辞喝药。

    眼神里有期待有兴奋,有嘿你个老小子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

    但是显然傅砚辞令她失望了,从头至尾,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咕咚咕咚喝完,将碗利落地放下。

    豪爽的,仿佛干了一碗百年陈酿。

    若不是这药是她一路亲自端来的,闻着都苦。

    她都得怀疑是被掉了包,她将碗凑到鼻前嗅了嗅苦

    殊不知,她这又是兴奋期待又是失落扫兴的表情,傅砚辞岂能看不出来。

    他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苦若是避不开,吞下便是。”

    梅久十分配合竖起大拇指“大公子真勇士。”

    她收了碗,放在了一旁,因此,没察觉身后傅砚辞转头的时候,一个劲得眨眼,脸皱成了一团。

    等梅久收拾好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梅瑾小心进门,“晚上我来值夜吧。”

    一般高宅大院,都有人值夜,主子半夜渴了喝个水什么的,丫鬟能及时斟茶递水。

    侯府各院都有值夜的,只不过傅砚辞先前不用丫鬟,值夜墨风和墨雨也值过,墨风倒是还好,墨雨的呼噜比打雷都响。

    索性傅砚辞就免了这个规矩。

    如今他病了,屋里也有丫鬟了,于情于理,梅久和梅瑾都不能坐视不管。

    梅瑾其实挺怵傅砚辞的,梅久能看出来,有傅砚辞在的地方,她从来都不往前凑,如今这个当口过来,显然是墨风交代的。

    “我来吧,你去睡你的。”

    梅瑾双手抱拳,小声道“主子,大恩不言谢。”

    床榻上的傅砚辞翻了个身,被子掉落了。

    梅久过来给他盖上被,回头拿了铺盖,就在不远处的拔步床合衣躺了下来。

    傅砚辞睡了一个时辰的安稳觉,然后就开始不断地翻身。

    梅久过来才发觉他额头有汗,手还是下意识地放在心口上,做梦都不安生,可见还是疼。

    她再次给他手上内关穴按了按,然后就是中脘,足三里。

    她看着傅砚辞睡得香,搓了搓手,手心热乎了才解开他的衣服,朝着他腹部摸去

    他腹部八块肌肉,形状规整,触感登登硬。

    梅久本无色心,揉着揉着,倒是莫名生出了色意

    她赶忙摇了摇头,人家还病着呢,自己居然肖想他的身体,畜生啊。

    她嗯了会儿,又朝着他小腿足三里穴摁去。

    尽管搓了手,可触碰到傅砚辞的时候,还是被他身上的暖意给融化了。

    好像男人的身体与女人格外不同,纵使他看上去长得冷心冷肺,人摸上去却像个天然的火炉,火力旺盛。

    她心无杂念地摁着,主要是傅砚辞身上肌肉硬,她加大力道,摁不多会儿,鼻头就出了汗珠。

    她摁得专心,等再次抬头的时候,就发觉傅砚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衣裳半解,仰面朝上,黝黑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平日的严厉刻薄冷意疏离,也没有居高临下。

    面上仿佛宁静的大海一般平静。当然,海下的汹涌暗潮,以他的性格,想些什么旁人也看不大出来。

    梅久没多想,“大公子觉得好点了么”

    傅砚辞长睫毛眨了眨,极轻地嗯了一声。

    梅久领教过傅砚辞的言语犀利,本以为他又会嘲讽她一句你脱本公子里衣的时候,不还是挺利落的么。

    她心里做好了准备,谁料周遭安静了片刻,傅砚辞自顾自地合上了衣襟。

    “辛苦你了。”他说着,停顿了片刻又道“多谢。”

    梅久笑了,拉起被子给他盖好,“炉子上我温了南瓜汤,暖胃,奴婢给您端来”

    傅砚辞黝黑的双眸,黑夜里有些水润,看起来似琥珀般晶莹,莫名让人看着觉得软弱。

    梅久解释了句,“茶怕刺激胃,茶也是有的。”

    “南瓜汤吧,有劳。”

    梅久过来给他端来,傅砚辞一口一口喝完。

    其实他许久不病了,幼时倒是病过,他娘围着他床前床后忙活,他既怕累到娘亲,又贪慕这份关怀,心里很是矛盾。

    可后来大了,哭都不能随意哭。有次他摔破了腿,本能伸手给祖父,希望祖父拉他起来。

    谁曾想祖父就那么看着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哭有何用,娘儿们唧唧的,赶紧起来。”

    他只好自己拍拍灰,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出身侯府,他走得再平坦的路,也有磕绊。

    后来从军,更是脑袋别在裤腰,九死一生的时刻太多了。

    早已习惯了硬挺,不过小小的疼痛,往日里不觉什么。

    今日居然难得觉得有些难捱。

    他静静地看着梅久。

    烛光微弱,她的脸庞柔和许多,没了扎刺狡黠,多了平和娴静,

    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倒是别有一番的美。

    他将碗递还给她,喝完了热乎的,身上隐约出了汗,他再次躺下。

    刚阖上眼,就感觉到梅久拿着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

    他身体本能要抬手捏住她手,却硬生生忍下了,“什么时辰了”

    梅久看了下更漏,“亥时一刻。”

    “嗯,你去睡吧,我再睡一会儿。”傅砚辞闭眸道。

    梅久本想说她不用睡,见他乏累,没多说。

    转身的时候还有些纳闷儿大公子自己家,身体不舒服该睡多少就睡多少,为何要说再睡一会儿

    傅砚辞这次睡得很熟,安静得没有声音。

    梅久本是守着他,结果眼皮子发沉,不知不觉她从坐着到倚着,从倚着到靠着,又从靠着到载歪着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倒了,睡着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哼唧了一声,问了句,“大公子渴了么”

    一边说,一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就想下地,肩膀却被人推倒,随即拉上了被子。

    “你睡你的。”傅砚辞的声音。

    梅久还以为做梦,睡眼惺忪地睁眼,就见到傅砚辞一身黑衣,正扎着腰带,又将什么东西揣入了怀里。

    人在睡得酣实的时候被吵醒,脑子本能慢半拍,她再次坐起身,目光发直呆呆地看着,似林中迷路的傻狍子。

    傅砚辞再次用力一推,梅久随即向后躺下,被子再次被他盖好。

    头似乎也被他抬手拍了拍,梅久就又迷糊了。

    阖眼之前,依稀听得他说,“无事,我出去转转”

    大半夜的没事穿一身夜行衣出去转转,这话说出来,傻子才信。

    梅久虽困,嘴比脑子快,哼了一声,“糊弄鬼呢。”

    她说完了,无意识地笑了一下,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

    这次她似乎听到他笑了一声道“给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