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位于皇城一隅,高墙深院,朱门金钉。

    府内古木参天,庭院曲径通幽,假山奇石,尽显奢华。

    永平公主寝殿里,燃着安神香,金丝楠木的桌椅,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名家山水,意境深远,靠窗的位置架有琴案,案上放着古琴,正是焦尾。

    角落里放着鎏金饭盆,里面放着大半碗的被舔了一两口的肉羹。

    显然是给猫啊狗啊的准备的。

    寻常百姓家月余见不到肉丁,公主的猫狗肉羹都吃腻了。

    夜凉如水,外面侍卫一队又一队地巡逻,距离寝殿越近走路越是小心,甲胄都不敢发出声音,只因公主觉浅。

    室内雕着龙凤呈祥的黄花梨架子床,帷幔放下,开了个开口,像是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天色渐亮,永平公主翻了个身,脸就触碰到了一片柔软。

    她习惯性地蹭了蹭,嗓音喑哑,“承安,你又趁我睡觉偷上我床”

    习惯性的喵声没传来,永平自唇间笑了下,“元宝,承安的名字多好听啊,他的字是承安,以后你就叫承安。”

    周遭仍是一片安静,往日里狸奴不高兴的时候,会拿自己大尾巴扫她的脸,亦或是一声又一声喵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永平公主揉了揉眼,朝阳初升寝帐朦胧,影影绰绰看不太清。

    她入眼的确是狸奴的身影,一片雪白。

    父皇曾被猫抓过,平生不喜猫,但是她喜欢,所以波斯进献来的纯白狸奴就归了她。

    元宝是她自幼养活的,与她极好,很是黏人。

    今日半天不理她,也不用舌头舔她脸,永平奇怪抬手摸了过去

    “啊”

    公主的惊声尖叫,响彻府内外。

    “公主,元宝是被人毒死的。”

    方才她摸元宝时候,硬又凉的触感仿佛还在。

    元宝凄惨的死相,近在眼前。

    “是谁”

    她脸色阴沉,双眸凌厉,“谁人这么大的胆,手敢伸入本宫的公主府,你们是木头嘛,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吗,一群废物”

    一想到那人弄死了元宝却又将它放回到了她枕边

    她就止不住的后怕。

    那人能轻而易举地将东西放在她枕边,万一拿着刀给她来一下,亦或是划花了她的脸

    真是岂有此理

    身后的嬷嬷面色古怪,嘴巴动了动哑了嗓子问道“可知是什么毒”

    跪倒的侍卫头领面色铁青,能当公主府的侍卫,又坐上了头领的位置,样貌武功本事都不低。

    如今却是仿佛被人用鞋底子抽脸,臊得慌。

    “首位接应,是牵机。”

    嬷嬷失声,“什么”

    “属下确认过了,的确是牵机。”

    这下不仅永平公主的脸色苍白,身后的嬷嬷脸色也白成了纸。

    永平公主想到了什么,缓缓转过了头。

    嬷嬷垂下了头,“启禀公主,昨日公主去礼佛回来的晚,奴婢没来得及禀报”

    永平公主此时反应过来什么,“没成”

    “是奴才办事不力。”嬷嬷跪倒在地,“还请公主责罚。”

    公主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下的毒是牵机”

    嬷嬷一时没敢应声。

    “说话”公主猛地一拍扶手,被扶手上的铜兽角戳中了手,疼得缩回了手。

    嬷嬷点头,“正是牵机。”

    “公主,有了新发现”一个侍卫过来跪倒,“侧殿的窗户开着,墙上有鞋底的印子。”

    “带本宫去看”永平呼啦一下起身,往侧殿走。

    果然,一扇窗户开着,墙上鞋印十分清晰。

    “公主,要不要报官”一名婢女小心问道。

    岂料永平翻身一个耳光将其抽倒在地,“报官报什么官,本宫身为公主,天子脚下,层层侍卫,内室有你们四个婢女,外间还有八个,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人,还让人毒死了本宫的猫。”

    “还嫌不够丢脸吗”

    地上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嬷嬷叩首道“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办事不力,公主乃金枝玉叶,可千万别气着了自己,要打要罚,就打奴婢”

    永平挥了挥手,“滚。都滚”

    侍卫和婢女都转身出去了,唯有嬷嬷跪倒在地。

    “本宫不是怪你下毒。”永平公主道“碍眼的东西,除掉了眼不净心不烦。”

    “奴婢知道,是奴婢大意了,反落下了把柄。”

    “人都处置了么”

    “公主放心。已经安排了替死鬼。”

    “没有下一次。”

    言外之意,这次不成,下次出手务必一网打尽。

    嬷嬷视死如归道“公主放心,还有暗哨,这次奴婢让盯好了,在府外寻机会处置。”

    永平点点头,坐下来的时候,手下意识想要摸猫。

    抬起手,才想到狸奴的死状。

    “他是告诉本宫,想要本宫的命轻而易举,这次只是本宫的猫,下次就轮到本宫了”

    嬷嬷抬眼看着自己主子,眼眶都红了,显然不是为了狸奴而伤心,不过是一个玩意,死了一个,还有许多。

    真伤心是为着侯府大公子的态度。

    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公主自幼千人供万人哄,都规规矩矩跪倒在她脚下。

    唯有傅砚辞,对公主百般示好不假颜色。

    “奴以前曾听说过大公子英勇,于千里之外取敌人项上首级,还道是传言”

    夜半来公主府,先别说旁的,什么避开巡逻的侍卫,便是那外墙就是三丈高,等闲人攀都攀不上去

    更何况外间还有这么多奴仆,况且给狸奴下了牵机

    那药发作起来,十分痛苦,狸奴凄厉的叫声,也能惊动许多人,可昨夜安安静静的。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别说公主发憷,她想起来,后背都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物是死的,人是活得。

    警告是对公主的警告,何尝不是对她们

    公主任性,死性不改。便是忌惮陛下,动不了公主,今日能毒死猫,下一个死的便可能是她们。

    嬷嬷本想开口,劝公主放下吧。

    谁曾想,上方忽然传来一声低笑,“有意思。”

    永平公主捏紧了扶手,“去,打听一下,今日他何时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