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楼临水而建,十分气派,一楼是大堂,二楼是贵宾。

    大厅开着窗,在大厅坐下,就能看到汹涌的河水,景色怡然。

    梅久其实看这装潢,就知道这里档次不低。

    不过既然决定请客了,不能打退堂鼓。

    店小二肩膀挂着干净的擦巾,嘴里先大声道,“贵客里边儿请。”

    随后又低声问 “散堂还是雅间”

    晏二爷看向梅久,刚想说话。

    梅久率先开口“雅间。”

    笑话,都决定大出血请人奢侈一把,岂能在小细节上抠抠搜搜。

    “二楼请”小二吆喝道,“两位贵客楼上请”

    梅久抬脚迈步,踩着楼梯上楼,哒哒哒哒,木质楼梯发出沉闷的声音,

    梅久发觉这楼梯台阶很高,台阶一般数目有说道。

    抬脚都是生、旺、死、绝

    她连数了多少次,最后数到旺的时候,正好站在了二楼,胸口微喘。

    一楼和二楼之间,台阶高而多,证明一楼举架很高,所谓的二楼其实是相当于四五楼的高度。

    “天字号请”

    梅久往里走,把头的第二间有人开了门,“贵客请”

    梅久淡定地与晏二爷进门。

    门这才合上,屋里窗户大开,河水尽收眼底,窗上面有类似白纱的纱帘,上面依稀绣着金线,正随入窗的风,起劲儿地摇曳舞动着。

    梅久走过去的时候,抬手捏了下,看了一眼。

    现代白纱窗帘很寻常,古代

    “这是料峭纱,西域引进,据说是冰蝉丝织造,坚韧又轻薄,不畏水不畏火。一匹千金。”

    梅久如乡巴佬进城点头,心想然后就被用来做窗帘了,真是豪气。

    看着这带着金线的纱帘,她不由得想到,不畏火倒是好说,不畏水

    作为布匹,不畏水怎么洗

    她正走神,回神又赶忙放下。

    她真是丫鬟身子丫鬟心,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是个操心的命

    人家窗户帘怎么洗,用得上她操心

    她自哂一笑,随即落座。

    “客官现在点菜么”

    店小二将菜单递了过来,却是给了晏二爷。

    很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

    晏二爷却没接,侧头仰着下巴道“今日不是爷做东。客随主便。”

    梅久抬手接过来,打开以后

    忽地想到了傅砚辞。

    想到了自己倒看书

    她心尖微动,随即旋转了下,将字朝上的一面,冲着晏二爷推了过去,“请客自然也是点客人爱吃的,晏二哥选吧。”

    “那老哥我就不客气了。”

    晏二爷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名字云深雾绕,什么水晶肴肉,龙凤呈祥,花开富贵,锦瑟和鸣

    反正具体是什么做的不知道,名字听起来就很贵。

    点就点,偏偏点一道菜看一眼梅久

    仿佛是等她叫停。

    梅久其实内心很平静,钱这东西,莫名来得多,散出去点也是应该。

    她本身花是不在意的。

    可原本不太聪明的脑子,算不明白数学的脑子总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她哥扛着麻袋,大汗淋漓的脸,弓正了虾的背影。

    弯腰之时放物之时,那一根根分明的肋骨。

    其实她方才就想冲上去,告诉他,钱还完了,不用背了,不必吃苦了,他苦已经吃够了。

    可脚步定住了,心里莫名有个声音让他再坚持两天,再吃点苦,记得印象深刻一些。

    赌博行为上的瘾容易戒,心瘾难戒。

    她现代刷手机,网上看到许多欠债的,网贷的,家人亲尽全力,父母拿出一辈子心血将窟窿填上了。

    可太容易上岸了,转头又犯了瘾,捅出更大的窟窿,更多的网贷

    她希望沈璟能记住这些日子受得累。

    以后不要再轻易进赌坊了。

    “这么贵的席,你眼都不眨你比我还豪气。”晏二爷道。

    梅久摇头,“请晏二哥,当然要最贵的席,彰显我的诚意。”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他点的每一道菜其实在她脑里都暗自划算成了麻袋。

    三十趟麻袋十趟麻袋

    只不过她心里换算,不会说出来扫兴罢了。

    晏二爷看了一眼梅久沉静的脸,不等梅久开口,主动道“我答应你,以后我的赌坊,不欢迎沈璟。”

    “是京中所有的赌场,无论以后出现什么变故,都不欢迎他。”

    晏二爷欣然答应,“姑娘用心良苦啊。”

    “沈璟前日送来了一两银子。”晏二爷道,“我没收,丢给他了。”

    “下次你收,先放你那里。”梅久道。

    晏二爷沉吟了片刻,“也有道理,还要收多久”

    “三日最少,十日最多。”

    三日最少,是让他吃苦,深刻记住,下不为例。

    十日最多,是看他吃苦,委实心疼,见好就收。

    “好,你还是心软。”

    梅久斟茶,举杯,“我以茶代酒,敬晏二爷一杯。”

    晏二爷抬起杯,随意跟她一碰,仰头灌下。

    这头正开门陆续上菜,店小二再次开门的时候

    梅久先听到咯吱咯吱类似轮椅碾过的声音,

    然后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这脸长得极好,棱角分明,侧脸也让人难忘。

    坐在轮椅上却怡然自得,不是侯府二公子傅伯明又是谁

    梅久不由得皱紧了眉。

    二楼楼梯那么多层,轮椅是怎么上来的

    她忽然想到他身后站着两个婢女,一个是红袖,另外一个应该是添香,想必是两人抬着轮椅上来。

    再将人给抱上来的

    梅久今日心情好,脑子里思维总是发散,此时居然想起儿时过河运粮运狼运羊,只有两只船怎么过

    “认识”晏二爷忽然道。

    梅久扭头,傅伯明经过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她能发觉大抵是因为他长得显眼。

    “无事,二爷吃吧。”梅久作势提筷,抬手比了请。

    二爷也欣然提筷,敢要伸手,门此时被人敲响,“出大事了,二爷,不好了要死了”

    晏二爷刚提起筷子,扭头看向来人,忍无可忍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好好说话,说人话,你家二爷我还没不好要死了”

    来人擦着头上的汗,“少东家,少东家与咱家死对头,兴盛赌坊的少东家两个人,争女人,当街打起来了”

    晏二爷淡定抿了口茶,还耐着性子听了一句“谁赢了”

    来人挺起了胸脯,“那当然是咱咱们打架就从没输过,兴盛家的扇了咱少东家一个嘴巴,咱少东家反手就给他开瓢了,那血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