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自然的面前是渺小的,这点梅久十分清楚。

    她身上的衣服刮破了许多,不是说没什么伤口,只是伤口都不太大,都在她忍受的范围内,其他的伤没破皮肉,顶多明后天多了些淤青。

    她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可此时看到傅伯明的左腿,才知道她是幸存者偏差。

    在水下泡了大半天,傅伯明的腿都泡浮囊了,腿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深可见骨周边的伤口都泡白了,韧带好像断了。

    之所以第一时间没发现是因为天实在是太冷了,梅久上岸只顾得上给他人工呼吸,光顾着救命。

    而傅伯明一直故作轻松的调侃,梅久就误以为他也没受啥大伤。

    “你”梅久气得瞪眼看他,“这么重得伤,你不早说”

    傅伯明此时浑身都在抖,人往往如此,铆足一口气的时候,多难都能坚持。

    可一旦事情败露,提着的这口气松了,就如锤敲破鼓,一下不如一下。

    傅伯明此时就是如此,他想像往日一样云淡风轻,“命还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不是他后槽牙牙关打架,浑身也哆嗦着,梅久真得被他骗了。

    她弯下腰,没等碰到傅伯明,就被他抬手推开,“做什么还要轻薄我”

    “你如今这个样子,还能走到火堆”

    梅久有时候真想拿什么东西挖开傅伯明的脑袋,看看里面装得什么,是不是以前落水泡久了,脑子里进了水。

    若是自恋分等级,他都不用比较,肯定是最高级。

    梅久见他状态不好,不想跟他磨嘴皮子,刚想再次打横将人抱起

    谁曾想傅伯明先她一步,摁住了她的肩膀

    梅久不得不再次停住。

    方才没觉得,此时这个动作一被制止,虽然是女上男下,可莫名有点恶霸调戏少女的感觉,只不过如今是男女对调了过来。

    两次被他推开,梅久本来心里对二公子没什么想法,心底的怒火就窜了起来,心下不悦,傅伯明的下一句话,顿时让她怒气如皮球挨了扎,一下泄了气。

    “我身上湿。”他虚弱地说了句事实。

    梅久本没反应过来他身上湿,与她抱着他,背着他过去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话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身上湿

    她身上是干的。

    梅久不由得心下感慨侯门贵公子啊

    可以嬉笑怒骂,骨子里的涵养永远都在。

    这个时候是考虑衣服弄不弄脏旁人的时候吗

    梅久本想吼一嗓子,想到他们之间不仅是男女思维差异,还有古今差异,

    话在嘴里斟酌了一下,到了嘴边,余光见了鱼,话题也就随之转移了。

    “你这鱼是怎么弄的。”

    腿这个德行,他怎么将鱼从水里捞出来的

    那鱼在水里跟泥鳅似的。

    傅伯明状态不太好,答得有些缓慢,“用竿子一打、打上来的”

    竿子

    梅久这才发现地上还有竿子,不过模样有些眼熟,就是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看过

    她正思忖的时候,咚得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傅伯明终于坚持不住晕倒了。

    梅久叹息了一下,“你看,你君子作风,一时的坚持,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醒了不让她挪,晕倒了难不成梅久还能见死不救,还不是得挪走。

    她话音落地,抬手捞他后背和腿,吃力地将人抱起

    一个踉跄,险些将人给扔出去

    傅伯明常年坐轮椅,很瘦,梅久当时情急之下将人抱起没觉得吃力。

    可此时抱他半天,半天没起来。

    她估计可能一个是之前是大难临头时的应激反应,一个是她饿突突没劲儿了。

    她四处看了看,想做个简易的担架,可周遭树枝都短,唯一一个结实的棍子,就是傅伯明身侧不远的那个。

    梅久拿起,看到一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水流冲击,这木棍显然撞到了什么,一头都平了,另外一头还在,

    上面还雕刻着圆头,似乎是堵头。

    啊,梅久忽然想到什么时候看到的了,临江阁

    窗帘防水,这窗帘杆也做工扎实,实木的。

    梅久看着另外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了一段在傅伯明的伤口处比了比

    压痕契合得有些完美。

    也不知道傅伯明知道这伤是竹竿压的,脸上得是什么表情。

    受伤是它,捕鱼还是它。

    她扶起傅伯明,想了想,将他抗在了肩上,站起来费劲儿,她拿起窗帘杆索性当了拐杖。

    有了拐杖助力,看起来没那么艰难了。

    也只能看看,梅久每走一步都仿佛在上刑,牙关紧咬,全凭多次救了主子,报酬丰厚的信念

    和救人要救到低,否则前面都是白做功,穷人要乍富的坚强意志。

    她甚至理解了美人鱼走路时候的疼痛。

    到了山下背风处,梅久放下了傅伯明,自己也一下瘫倒在地。

    估计是饿的,她赶紧趁着傅伯明昏了,将他衣服扒了,

    人放在火堆不远处,又赶紧起身出去,继续找木柴。

    山里落木多,可眼看着要落日了,夜晚的深山,不太好过,危机四伏。

    火是万万不能熄灭的。

    水倒是还好,她们离水源本身就不远,她也很幸运,在一个树根下,找到了一个坛子

    傅伯明有一句话说得不对,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可不代表曾经没有人住过。

    想必之前此处或者上游也是有人生活的。

    只不过山里发水,不得不逼得人转移。

    坛子破了口,好在没碎。

    梅久喜滋滋地拎回去,又一次次地继续找柴火。

    天眼看着就要黑了,才不得不往回走。

    到了火堆旁边,她再次瘫倒在地,她脚疼,脚后跟也疼,站着感觉都站不住了。

    脚就跟不是她的一样。

    可此时也不能歇息,她将捡回来的木柴支棱起来,这次窗帘杆再次发挥了作用,不过地位显然走下坡路了。

    之前身上搭的是千金一尺的什么绡,此时搭的是她破破烂烂的外套,还有傅伯明的衣服。

    天越来越冷,梅久生怕傅伯明冻坏了,咬牙起身到河边,将坛子洗干净,又打了水,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火堆旁窜起了火,吓得赶忙冲了过来

    她第一次野外烤衣服,没啥经验,其实应该离远点烤,慢慢烘。

    她心急,忘了欲速者不达,离得太近,衣服被火撩了,着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