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厚重的木门在外力作用下被强行推开,一股陈腐发霉的气息从门背后扑鼻而来,让推门者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妈的,臭死了!”
“就是,这些山猴子也不知道打扫一下!”
“拉倒吧!他们自己都那样臭。”
被呛得一脸眼泪鼻涕横流的冒险者们纷纷开腔骂粗口。这个让人大倒胃口的开局,预示着接下来的旅程绝不会是一个令人身心愉快的过程。
费林将手中的火把向门里面晃了晃,摇动的火光照射进幽深的地下通道,仅仅传出去数米距离就消失在曲折的巷道中。
为了这次地下冒险,他们准备了不少备用火把。火把不仅可以提供照明,还可以测试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幸好这里是一个铁矿,不是煤矿,否则还得担心瓦斯爆炸的问题。
看着手中那张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出来、仿佛熊孩子涂鸦一样的粗糙地图,费林心里忍不住地嘀咕:这真的能将他们带出地面吗?
不过事已至此,哪里好意思临阵退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费林斜眼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作为队伍里面唯一的女性,艾拉也不过是紧紧皱起眉头,没有发出一句牢骚话;虽然两人挨那么近,费林隐约可以看见她露出的肌肤上起的鸡皮疙瘩——既然人家女生都可以忍耐,你一个大男子汉还犹豫什么?
沃尔特也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巷道。钻地洞对于平时习惯在马上风光无限的骑士大人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外界的空气,脸上露出一副殉道的表情——
“走吧!”
说完就准备第一个下去,却被安德森一把拉住了。
“让我们先走。这事情我们比你熟。”
很有自知之明的海德自觉地走在了第一个。经过大门时,他向地上啐了一口,低喃着骂道:
“害老子吃苦头的家伙!等老子被抓到,看怎么炮制你们!”
……
昔日“七丘之狼”的山寨,现在“血蝎”团的临时据点,某处还算完好的房间中,杜克团长正高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自斟自饮。
房间门悄悄地打开了,有人轻步走了进来。杜克团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轻微响动,却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品酌着杯中的劣酒。
“你为什么骗他们?”
发言的人,也就是刚刚进来的人,是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血蝎医师——席拉。
“我没有骗他们啊。”
面对对方的质问,杜克团长理直气壮地回答;不过完后,又低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加了一句:“不过就是有些情况没有跟他们说……而已。”
“不说全部真相,只说一部分真相,跟说谎无异!”女医师依旧不依不饶。
杜克团长也不言语,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酒杯中的液体,仿佛里面有什么新奇的发现。片刻之后,他才长叹一口气,说道:
“有人在算计我们。我估计这次回去,黑水河营地也保不了多久了。”
“是吗?”女医师惊叹。
杜克团长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是开玩笑。
“是什么人?”
“不知道……暂时不知道。”杜克团长玩味地说:“黑水河营地是块香饽饽,谁动手我都不会感觉意外。”
“那我们怎么办?”女医师忧心忡忡地问。“或许,你应该和布尔他们联络一下,互相之间有个帮衬?”
听到女医师的建议,杜克团长“哼”一声,说:“帮衬?还指不定他们之中哪个就是内鬼呢!”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突兀地问道:“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席拉不解地问。
“我打算将这里作为血蝎团今后的据点。”
听完对方的回答后,席拉惊讶地捂住嘴巴:“难道……你打算改行当一个山贼?”
“胡说什么啊,你!”杜克团长差点被女医师脱线的思维方式给呛到,丢下酒杯止不住地咳嗽。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杜克团长向对方丢了一个白眼,解释道:“我打算开采这里的铁矿!”
“我查过,当年这个铁矿并不是因为矿石被采掘殆尽而被废弃的。而是因为出现事故,开采难度大;加上当时国家之间和平,铁矿石需求量下降,采矿收入入不敷出,所以才停止开采。”
“现在局势又有些不稳的迹象,我估计铁矿石的需求又会上升。虽然恢复当年的开采规模难度很大;但是小规模开采一些,我寻思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我们能在这里占住脚,再找几个懂行的人指导一下……”
杜克团长的算盘就是如此。不过无论计划怎么样,首先都必须清理一下矿井里面的威胁;而这个时候冒险者们自动送上门来,有这样的免费劳动力用,为何不用?
听完杜克团长的心声表露,席拉并没有被他的宏图大志所打动,反而被他话里面透露出来的隐藏信息吸引住了。
“又要打仗了吗?”女医师忧心的问。
“说不准。”杜克团长又恢复正常,那个冷静冷酷的中年男人。“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又不是高层肚子里面的虫。”
“别担心。也不一定是国家间的战争,说不定是某几个领主之间闹别扭,或者某些商人又有想法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见机行事就好了。”
听完对方的解释,席拉叹了一口气,有些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人,幽幽地说道:
“你变了。”
“人总是在变。”杜克团长又开始研究起了杯中之物。
“当年我只想成为一个好军人,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砍人就够了;后来自己当头,觉得不过就是带领大家一起好好砍人就够了……哪里想到还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
“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但是血蝎团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看着你行事,等着你吃饭。这怎么能让人放得下来?”
说完,杜克团长放下酒杯,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席拉看到这个样子,连忙轻步走上前去,为他按摩头部两侧的太阳穴减压。
杜克团长很享受这样的服务,就像他很享受身后这个人。感觉着女医师的手指按摩在自己皮肤上的触感,杜克团长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自己变了,对方何尝又不是呢?
当年自己刚见到对方时,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医师见习生。
“你们好!我是席拉·艾尔达。虽然请各位多多关照,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受伤哦!”青涩未脱的少女捻着洁白的裙角向团队中的伙伴行见面礼。
……
这么多年过去了,无情的时光洗去了彼此身上的幼稚,也给身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改变:曾经的如柔荑般的手指已经带上了一层微微的薄茧,按摩在皮肤上少了一份舒适的触感,却多了一种坚定的力道。因为用心工作,女医师的身体不经意地贴上了杜克团长的后背。透过薄薄的衣物,杜克可以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身体曲线;这个部位却是优胜当年!
杜克团长心念一动,伸手抓住了女医师正在按摩的双手。席拉也不挣扎,顺从地停了下来。牵着女医师的手掌,杜克将对方拉到了自己面前,仔细端详。眼前之人的容貌没有发生大改变,隐约还可以看到当初那个青涩少女的影子;皮肤虽然已经不复少女时代的白皙柔滑,但是眉目之间却多了一份成性的温婉妩媚;只是眼角微微泛起的皱纹,提醒着时光流逝,毫不留情。
杜克团长轻叹一口气,手上稍一用力,将对方拉入自己的怀抱。手抚着对方轻轻颤抖着的后背,感受着双方胸膛紧贴带来的火热触感,彼此的心跳声仿佛都可以倾耳可闻……杜克贴着对方的耳垂,轻声低语道:
“为我生一个儿子吧!”
怀中那人听见后,仿佛触电一样轻轻地弹了一下;不过杜克有力的胳膊紧紧地箍住对方的身体,没有让她挣脱。微不足道的反抗失败后,那人也不再挣扎,转而把头深深埋在杜克的肩头,口里含混不清地嘟哝道:
“……讨厌……又喝了酒……”
不喝酒哪有这么大胆!酒足饭饱思那啥嘛!
杜克嘿嘿地傻笑,脸上泛着红光;仿佛又变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的傻小子。他的手箍着女方的腰,引导她坐在自己腰前;一双魔手交错着伸进对方的牧师袍下……
“呵呵~~原来你里面没穿。”
……
呼哧、呼哧
距离以上正在进行的一幕发生地点几里以外,七丘山区某处的山间密林中,两个人影正在上气不接下气地疯狂奔跑着。
“……慢一点……我跑不动了……”
“笨蛋!跑得慢就没命了!”
“……我们已经跑出那么远了……歇会儿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说完,说话的人也不管同伴的回答是什么,自顾自地停下来,蹲坐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同伴无法,也只能停下来,依靠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喘气;说实话,他也跑累了。
如果大家记性还好,就会认得这两个人:一个就是在关卡逃脱的山贼四九,另一个就是“老鼠”基德。
四九在海德的追击下逃脱以后,一路狂奔出了山谷,刚好遇到被冒险者们绑在树上的老鼠基德,于是就顺手解放了他,两个人结伴一起逃命。
四九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们……已经跑出那么远了……他们不会追上来了吧?……”
“谁知道呢!”老鼠基德恨恨地说:“那些可恶的冒险者!可恶的佣兵!”
“……山寨怕是完了……我们以后怎么办?……”
“可恶!我也有家归不得了。”老鼠基德捻着自己的两根鼠须,眼睛一眨一眨地说道:“不过,我在西港城有个兄弟,据说混得不错。这下子只好去投奔他了。”
“……西港城啊!好远啊!……我们怎么去啊?……连盘缠都没有。……”
“你不是个山贼吗?去抢啊!”
听到同伴理直气壮的回答,四九只能坐在地上苦笑:“去抢?……能不能不要打打杀杀的?我晕血……”
老鼠基德一听见同伴的回答,当场差点没气背过去。
“我勒个去!你晕血还当什么强盗?”
“晕血也可以当强盗啊!当强盗又不是一定要见血……我们以前的老大教育我们:盗亦有道。人家给我们,我们就要;不给,那就算了……当然大部分人一看见我们,就乖乖给过路费了。”
“……你以前的老大去哪了?”
“给沃尔夫砍了,我们被‘七丘之狼’兼并了。”
“所以说他那一套根本不行!”老鼠基德给同伴谆谆教导:“这个世界就是看谁狠!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要不,你去抢?我帮你把风。”
“说什么呢!”老鼠基德恨恨地说:“我是用脑的!不出力气。”
“那怎么办?我们还是得喝西北风?”四九泄气地嘟哝着。
“总有办法的!”老鼠基德恼火地捻着自己的鼠须,全力开动自己的大脑,试图想出个不用出力也能赚钱的法子。
有了!好像听说附近有奴隶商人经常来收购苦力……
老鼠基德看着蹲在地上继续吐舌头的四九,嘴角不经意地挂上了一丝微笑。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四九打了一个哆嗦,他又有不好的预感了。
“没什么。”老鼠基德突然和蔼地就像四九成了他的亲兄弟。
“我有一个亲戚,在附近有处落角点。我们先去投靠他吧!”
“真的吗?怎么没听见你提起过?”四九狐疑地问道。“我总觉得你在想着什么不好的事。”
“哪里会呢!”老鼠基德热情地拍着四九的肩膀,说:“你救过我的命。我们是共患难的兄弟。我怎么会害你呢?”
说着,老鼠基德便搀扶着将信将疑的晕血山贼四九。
“兄弟,让我们一起携手走向那光辉灿烂的朝阳吧!”
“现在是晚上……”
……
此时,距离七丘山区数十里以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夜幕里面奔驰着。
“阿嚏!”
马车中的某人打了一个喷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身批一件黑色的旅行风衣;风衣的缝隙间,露出下面穿着的紫法袍的衣角。那人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还在。
这次任务不但成功捕获到了猎物,还跟久未见面的学长搭上关系,跟学长的交流收获颇丰!这一切令到她的心情十分愉快。除了必须忍受长途跋涉的颠簸这一点上令人十分地不悦。不过这一切也快要到尽头了。
她满意地看了一眼身边摆放着的一个体积硕大、足可以容得下一人的大箱子。
“祝你旅途愉快!呵呵!”
“讨厌,不知是谁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重新裹紧身上的风衣,她依靠着椅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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