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远山异闻 > 五 第二次录音
    俗话说: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很多人出事就因为没事找事。谭硕在太平间录了音,急于知道下文,就撺掇了啸云半夜陪他来换录音带。两人来到门前都觉双腿打颤,有心回去,又怕掉了面子让对方笑话。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太平间的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谭硕吓得一哆嗦,差点撕破了啸云的衣服。啸云也好悬没尿了裤子。两人正准备逃跑,就见孙郁丰推门走了出来。

    “师傅,您在这儿啊。”谭硕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

    “孙师傅。”啸云低下头打了个招呼。

    “你们干什么?”孙郁丰邹着眉头问道。

    “师傅,啸云落了东西在里面,我陪他来取。”谭硕说着捅了捅啸云。

    “啊,我今天帮着他们来送尸体。掉了东西,所以回来找找。”

    孙郁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挥了下手说就走了。

    两人松了口气,急急忙忙走进去换好了录音带。

    “很久没进来,这里的摆设怎么都变了?”啸云低声对谭硕说。

    “没有吧。我来这儿两个多月就没看有什么改变。你多久没来过了?”

    “有四五年了吧。”

    “没搞错吧。你几乎天天待在医院,居然有这么久没来过太平间?”

    “废话,没事我来太平间干什么?”

    “这倒也是。”

    两人说话壮胆,进入了太平间。最外面的一间是盥洗室。再往里是三间停尸体间。前两间的冰柜陈列在左右两侧,每间大约保存了七八十具尸体。最后一间的冰柜是正对着门的,冰柜也不大,只能放三十具尸体。这一路走来,啸云发现很多地方都吊着八卦镜、或艾叶等避邪的东西。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阔的太平间里,份外地阴森。有几次,啸云都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他们。好容易换好了录音带,两人飞也似地逃了出来。

    第二天,半夜更换的录音带里果然又录下了怪声。这次啸云搞来了台机器,把声音还原了出来。

    录音机里传来的是一阵哭泣声,接着听到七号的声音:“我说六号,唉,大妹子,你就别哭了。都哭了一晚上了,不累啊。”

    六号边哭边说:“今天是我们家小宝生日。一想到他,我心里就难受。”

    “这七八年,你年年到日子都哭。你家小宝到现在也有十五六岁了,能照顾自己了。你别老担心了。”

    “就是这么多年,我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书读得怎么样,过得开不开心。我们家那口子心粗得跟水桶一样,这些年小宝不知吃了多少苦。”

    “大妹子,别想了,你想也出不去,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转悠。”一号平和的声音道。

    “四号,我们到底怎么才能出去?”这是十号的声音。

    “我们都是冤死的,找不到死因,了不到心愿是进不到轮回的。”七号的小尖嗓忙着回答。

    “废话,说得轻巧。外面挂了那么多趋邪的东西,能出去才怪。”听起来这是一号的声音

    “我说七号,这个姓孙的跟我们有仇啊。摆了这么多东西干嘛?”

    “我怎么知道。这姓孙的整天不开口,身上阳气重得很,谁敢往前靠。”

    “说起这姓孙的,我倒有些熟悉。”回答的竟然是八号。

    “怎么,八号,难道他是神棍,专给你们这些贪官出馊注意的?”二号对八号一直很有意见,有机会就骂上两句。

    “哼,哼”八号一反常态冷笑着说,“你一个愚腐的书呆子懂得什么。这姓孙的当年可是省一级的高官,他脾气刚直,从不收受贿赂逢迎上司,素有孙铁头的称号,无论经济、政治都是把好手。只是官场上讲究机巧圆滑,他这样的脾气怎么会有好结果。被贬来看殓房已经不错了,换个人恐怕早就叫人害死了。”

    “什么,这么一个好官竟然被派来看太平间,这还有没有天理?老天真是没眼吗?任由贪官污吏横行,正直爱民的好官就郁不得志!”

    “你懂什么?有句话没听过吗,清官不到头,富贵无三辈。清官,清官,饿得脸发青;不掉脑袋不升官;老婆他人睡,孩子没人养,老了只有一块匾,油水半点没捞着。当清官的,就能留个虚名而已。没有我们这些贪官,经济是怎么搞活的。当清官的,脑子不会转弯儿,要依着他们办事,这事还不拖个十年八年的。再说中国这些年能够‘繁荣昌盛’,靠的是什么?没有我们这些贪官公款吃喝,第三产业怎么能发展起来。我们这是响应邓大人的号召,让少数人先富起来。像清官那样?哼,水至清则无鱼。他们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了,何况别人。老百姓跟着他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啊。再说,贪官也分三六九等。就懂得自己发财的,是下等,这样的人,活不长;知道让周围的人都发财的,是中等,虽然长久,不免背个骂名,一不小心还是会犯事;知道让周围的人和老百姓都发财,能够不涸泽而渔的是上等。不但自己腰包丰满,大家都得说个好字,连老百姓都夸,这才是境界。清官,清官,清是清了,上司不喜欢,下属对着干,有什么政令谁去实行。他自己不想活,下属可得吃饭啊。小老弟,这做官学问大了。好官,未必是清官;清官,未必作得成好官。二号,你还年轻,经历的事少啊。有机会我再慢慢地教给你。”

    “你这是歪理!”二号更加激动了。

    “歪理?呵呵。我问你,你家人有病的时候去不去医院?”

    “废话,谁有病不去医院。”

    “好,那有熟人你走不走后门,托不托关系?”

    “这,这跟贪官有什么关系。”

    “别急,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你单位分过房子吧?”

    “是啊,好几次都没排上我。”

    “分到房子的,都是资历比你老的,还是能力比你强的。”

    “说起这事我就气。有好几个刚来的,就凭走后门,给领导送礼,结果比我先分到房子。”

    “那你分不到房,父母不急,你爱人不急?”

    “急啊,那我总不能跟那些人一个德行。”

    “呵呵。于是你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给他们留下。父母整天泪眼相对,爱人最后也嫁人了。他们最后得到什么,你又得到什么?”

    “呜呜”录音机里居然传出哭泣的声音,“是我不孝。父母生我养我,我不但没报答他们,还死得不明不白。整天困在这个鬼地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死得好惨呐。”

    “呵呵,你哭什么?这不过是为了让大家都富起来所必须的过程,你所受的苦是为这个理想所牺牲的。是为了全部中国人民啊。这是多光荣,多伟大的啊。”八号的话充满了讽刺,让听的人(鬼)都很不舒服。

    “那为什么偏偏要牺牲的是我,不是你们这些贪官!为什么?呜呜呜……”

    这哭声顿时引起了共鸣,一时间里面尽是鬼哭神嚎的声音。只听得谭、王而人汗毛直竖。这时就听“啪”地一声,录音带已经放到了尽头。

    听过这卷带子,两人都觉心头沉甸甸的,他们当时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对人生的体悟并不如何深刻。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就是他们的世界。可这卷录音却让他们平生第一次了解到还有灰色的世界。人生,并不像书本阐述的那么简单。也许,他们并不认同八号的话,但无用质疑,这番话,已经给他们的人生带来了改变。谭硕想起家中为省钱,每天在水管上接了个朔胶管,从水龙头上靠滴水来节省水费。还有自己经常乘车逃票,这些都是黑的吗?自己要做官,是不是也会是个贪官呢?

    王啸云也想起病人家属给自己家送的东西,给父母塞的红包。这些是不是贿赂呢?自己的父母也是贪官吗?那自己拿了病人给的食物,是不是也属于贪官污吏呢?

    两人搞不清楚,一时间也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念头。往后的几天,他们也尽量避免互相见面。直到谭硕发现了新的变化,来找啸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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