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纵英此时早没了力气,几乎站不起来,只得单膝跪地,横握宝剑,目不转睛盯着洞外。
这山洞有半间房大小,有些回旋余地。杨纵英不敢轻举妄动,外面狼群也不敢擅入,双方就这样僵持许久,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天就要亮了。
饿得急了,外面狼群终于忍耐不住,带头两只口沫横飞,一声长啸,冲入洞中。
杨纵英等得便是此时,看准时机,待第一只扑至面前,一侧身躲过,用左臂一夹狼头,右手执剑狠狠一下贯通狼颈。随后,立刻拔出射向另一只。
畜生终归是畜生,饿得已发狂,眼中只有杨纵英,哪管其他危险。只见另一只跳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摄珂剑刃从其口中进入,破背而出,斜插进石壁。
外面狼群被血腥之气刺激,彻底失去理智,疯了一般冲入洞中。
索阿可三人在远处看得真切,却始终按兵不动,只见那洞里忽明忽暗,狼嚎声,剑刃“当当”声不绝于耳,可想里面情况有多惨烈。
终于,东方已经放亮,洞内早已没了动静,索阿可道:“差不多了,过去看看。”三人各提兵刃,慢慢走向洞口。
来到洞外,却听到洞内有悉悉索索声音,三人止住脚步,细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杨纵英衣衫不整,微微低着头,瞪着血红双眼,呲牙呼着白汽,拎着滴血摄珂剑缓缓走了出来。再看他的两腮满是鲜血,口角有热腾腾的鲜血溢出,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地上。
原来,方才洞中杨纵英凭着最后求生本能,奋力一搏,竟然越战越勇。那摄珂剑刃来回飞舞,饿狼擦到即死,挨着即亡。一番苦战之后,所有进入恶狼被全数杀净。再看杨纵英一把按住一只,一口咬在那狼脖颈伤口,对着一阵猛吸,将那滚烫狼血“咕噜咕噜”喝入腹中。一只吸干又换一只,一会功夫,便觉浑身炙热,似有无穷力量,而那体内原始的兽性也被唤醒。
喝饱之后,杨纵英缓缓站了起来,却听到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那只大黑熊早已被惊醒,这会正呆呆望着杨纵英。四目相对,杨纵英圆睁通红双眼,如若黑熊敢有所行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却见那只熊看了一会,换了一个姿势,似乎对这里一切视而不见,闭眼又呼呼睡去。
出得洞来,正见到索阿可三人,双方均愣在原地。
杨纵英低头打量这三个人,不知是敌是友。先看索阿可,并不认识,再看杜文浩,也不认识,那松浦由于未带面具,也没有认出。正要开口询问,忽见杜文浩手中铜锤,那夜盗剑之事瞬间闪过脑海,再一看松浦,便明白过来:这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刚才见死不救,现在又来取他性命。
杨纵英咧嘴微微冷笑:“来看我是否已被恶狼分尸?你们究竟是何来历?”
索阿可见杨纵英已经认出他们,便恶狠狠道:“杨纵英!”
杨纵英闻言一个激灵,很久没人叫他真名了,却未开言,等着下文。
“那日武当山满门被杀,独跑了你这个余孽。当夜死在你手上的那人正是我的兄长,为了给兄长报仇,我等这个机会等的好苦啊!你现在只剩下半条命,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叫索阿可,这二人是我兄弟,杜文浩,松浦直信。好好记住我们的脸,来世投胎不要找不到你的仇人!”
杨纵英听罢,咬牙切齿。“报仇?我武当师兄弟上百人死于非命,与你们无怨无仇,却要赶尽杀绝,说到报仇,今天就叫你们血债血偿。”缓了一下,又道:“你那兄长和你们一样,只会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只是这摄珂剑如今仍在我的手中,真是天意如此。血海深仇,咱们今天就做一了结!”
索阿可嘴角微微抽动两下,却是无言以对,双方便不再废话。索阿可对那二人一使眼色,三人随即慢慢散开,将杨纵英围在山壁边上。
再看索阿可,慢慢抽出手中赤红长剑,一指杨纵英,小声道:“上!”
话音刚落,左右杜文浩,松浦便已两步窜到跟前。杜文浩一锤横扫已至面门,杨纵英向下低身躲过,脑后山石迸溅,松浦一刀又向着脖颈砍来。杨纵英竖剑一挡,便知这二人都是下了死手。
只这一念间,头顶大锤又已落下。
杨纵英如今饮了狼血,几近癫狂。只见他向外推开武士刀,随即低身向杜文浩这边转身一圈,躲过落下铜锤的同时,宝剑已横向削至杜文浩腰间。
那杜文浩向下运锤使尽全力,加之其身材较胖,行动稍显迟缓。眼看宝剑已至,情急之下向后奋力一闪,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吓出一身冷汗。
杨纵英不管身后松浦,就在杜文浩倒地同时,飞扑上前,又一剑扎向杜文浩胸口。
杜文浩见这杨纵英此刻如野兽般敏捷凶狠,竟呆坐原地,反应不及,心中闪过一念:“完了!”
就在此时,索阿可早已两步奔至跟前,不管地上杜文浩,一剑直刺杨纵英耳边。
杨纵英扑在空中,就觉耳边红光一闪,立刻在空中一转身,收手“当”地磕开这一剑。随后,摔躺在杜文浩身边。方才喝得过饱,经这一震,一口狼血喷出。
杜文浩此刻回过神来,一见杨纵英倒在身边,恼羞成怒,坐在地上一锤狠狠砸向杨纵英脑袋。
杨纵英向旁急忙一滚,勉强躲过,耳边“啪”一声巨响,震得大脑嗡嗡轰鸣,白雪石沫溅了一脸。再一睁眼,长剑又至。此刻躺在地上,已无处可避,杨纵英兽性大起,一伸左手一把抓住那赤红剑刃,死死攥住。索阿可一愣,使尽全力向下压剑。杨纵英单手已止不住慢慢下来的剑尖,索性撇下摄珂剑,腾出右手双手合握。再看那剑刃,在杨纵英手中缓缓滑下,鲜血顺着剑尖,一滴滴落在杨纵英脸上。就在这僵持之时,杨纵英听到耳边铜锤“呼噜噜”挪动,抬眼一瞅,杜文浩已高举铜锤,正欲砸下。
如若平时,杨纵英已必死无疑,此刻亏有狼血刺激,只见他圆睁通红双目,大喊一声,双手奋力向旁一推赤红剑刃,一手一抓摄珂剑,一手一抓腿边突起石角,用力一拉,身体平躺着向下滑出一尺有余。那铜锤擦着杨纵英头顶,又砸在地上。
索阿可方才使尽全身力气,不料剑向一旁一歪,顿时收不住身,竟一下趴在杨纵英胸前。就在同时,那松浦一刀刺来,狠狠扎在杨纵英大腿之上。
杨纵英“啊”一声大喊,左手一抓胸前索阿可衣领,一头撞上索阿可面门,索阿可被撞得七荤八素,倒在一旁。再看杨纵英,直起腰来一剑砍向松浦,松浦忙抽出刀来向后躲开。
顾不得腿上剧痛,杨纵英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手扶着旁边山石。松浦则双手握刀冲了过来。杨纵英按动机关,剑刃“嗖”地射出。松浦曾吃过大亏,连忙停下,挥刀磕开飞剑。再看那剑刃,向松浦身后飞去,在后面几棵树间“啪啪啪”来回胡乱飞弹,树皮四散迸飞,白雪纷纷被震下。杨纵英此刻已视力模糊,力不从心,那摄珂剑刃几近失控。
杜文浩此刻早已站起身,提着铜锤也冲过来,杨纵英在雪地上向杜文浩这边一个跟头,随即向上一踹,这一脚正狠狠踢在杜文浩小腹,杜文浩疼得一呲牙,向后两步,又差点坐在地上。
回头看时,松浦已经近身,杨纵英一按剑柄,远处摄珂剑刃停止胡乱撞动,贯穿一树树干,向这边飞了回来。松浦此刻只顾着杨纵英,哪管身后,索阿可刚缓过劲来,眼疾手快,大喝一声:“松浦小心!”随即扑上前一下将松浦推开,那剑刃擦着松浦腰边飞过。松浦也是一激灵,没想这摄珂剑如此险恶,惊得冷汗直冒。
杨纵英此刻已无法将剑柄准确对准飞来剑刃,见松浦闪开,便心知不妙,就在飞剑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杨纵英又按机关,那剑刃在面前生生刹住,复又飞向远处。杨纵英也是惊魂未定,没想到差一点就命送自己手中摄珂剑之下。再看他稍稳心神,知道此时被三人围攻,难以一一照应,便瞅准索阿可和松浦之间的空档,纵身一扑,一个跟头翻出三人包围圈,然后一按剑柄,这次,将飞剑稳稳收住。
松浦见杨纵英翻向自己身后,忙回头去看,却见杨纵英已举剑奔到自己身后。再看杨纵英急转一圈,一剑横砍向松浦脖颈。松浦忙立刀一挡,后退出三步。杨纵英又转一圈,并同时弹出剑刃,那剑刃旋转着又奔松浦咽喉。松浦情急之下只得再次举刀来挡,只听“当”一声,武士刀被飞剑削作两截。再看松浦,举着剩下半把刀,圆睁双目,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片刻后,咽喉处一道细细痕迹浮现,忽然,“噗”一声,鲜血从中喷涌而出。松浦身体保持姿势,向后倒落在地。
索阿可见此情景,一下呆在原地。杜文浩大喊一声“松浦!”发疯似地一锤直飞向杨纵英面门。杨纵英刚收回剑来,便见铜锤将至,对准铜锤又是一按,摄珂剑刃急速飞出,与那铜锤正面对冲,“啪”一声巨响。再看,剑刃居然深深插入锤中,从另一端冒出尖来。铜锤带着摄珂剑,落在两人之间。
杨纵英再按机关,杜文浩一拽铁链,那铜锤忽地从地面跳起,悬停与空中,将铁链拉得笔直。
杨纵英未能一下收回剑来,却被剑柄受到的引力拉得向前奔去,促不及防,只得一把抱住身边大树,才停了下来。杜文浩向后仰身,死死攥住锤把。摄珂剑刃“呲呲呲”缓缓从铜锤中冒出,“啪”一声终于分离开来,双方都是向后一个趔趄。
杜文浩一下靠在身后山石上,铜锤直直飞向他面门,侧头一躲,耳边山石被撞得碎块迸溅。
索阿可过来扶起杜文浩,对杜文浩耳语两句,随后,二人各举兵器,互相掩护,慢慢逼向杨纵英。
杨纵英此刻早已超越极限,仅凭一念支撑,只见他喘着粗气,一颤一颤向后退去。杜文浩迎面又一锤飞来,杨纵英挥剑奋力一磕,与此同时,索阿可飞身上前,两人终于短兵相接。
这把赤色长剑也有讲究,并非俗品,后面再做一介绍。
只见他二人瞬间交手几个回合,竟也不分高下。只是杨纵英腿上有伤,体力耗尽,只得且战且退。再看那杜文浩又一锤挥向杨纵英小腿,杨纵英只得跃起躲避。正在他跃起之时,索阿可也腾空而起,一计飞脚直踹杨纵英,杨纵英在空中回踢过去,双脚互碰,两人各自向后飞去。索阿可连退三步,险些倒地,而杨纵英刚才未留神身后,竟一脚踏空,跌下身后万丈深渊。
原来昨夜间漆黑一片,今早又是拼死血战,没有停歇。刚才杨纵英和杜文浩较劲之时,索阿可趁着此时晨雾散尽,竟隐隐看到杨纵英身后的悬崖峭壁。耳语两句告诉杜文浩,二人合力将杨纵英逼到悬崖边缘,终于将杨纵英逼落。
再说杨纵英一脚踏空,一个激灵,左手迅速一把抓住崖边,挂在那里。杜文浩见杨纵英一手把住悬崖,收回铜锤上前照着那只手狠狠砸下。杨纵英使尽剩下所有力气,用力一拉,再一蹬峭壁,竟然从悬崖下腾空而起,不管杜文浩,弹出飞剑直取索阿可,此乃杨纵英最后奋力一击。杜文浩见状,不管其他,大喝一声,飞跃出山崖,一把抱住杨纵英腰部:他此刻心中只有一念,就是定要置杨纵英于死地,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杨纵英此时再也无力躲避,同杜文浩一同掉下悬崖。
二人下落之时,杜文浩一把推开杨纵英,又奋力将铜锤甩向崖顶。索阿可正疾跑至崖边向下张望,只见一锤飞来,心领神会,一把抓住,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拽着,一手抱住身边一颗大树。再看她咬着牙,想将锤头缠在树上,可是,往往就是这样,生与死只系于一线,任凭索阿可如何努力,但她没了力气,就差一点,还是没有将铜锤拉到大树上。
渐渐,索阿可实在体力不支,被铁链拽趴在地,在雪地上滑向崖边。再看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悬崖,仍用脚生生勾住大树,不肯放手。索阿可望着半悬空的杜文浩,泪如泉涌,大喊一声:“文浩。。。!”杜文浩向上一望,对着索阿可露出最后的微笑,眼睛紧紧看着索阿可,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声未吭,松开了手。。。
再说杨纵英,被杜文浩一把推开之时,用摄珂剑狠狠插向崖壁,整只剑瞬间全部没入,杨纵英紧握剑柄,竟悬在那里,看着杜文浩从身边落下万丈悬崖。
索阿可再一看杨纵英,血贯瞳仁,恨不得将杨纵英生吞活剥,哪管其他许多。看她快速将铜锤缠在树上,顺着铁链荡下。一剑直刺杨纵英,口中大喊:“我杀了你!”
杨纵英此刻双眼迷离,根本无力躲避,那长剑穿他右肩而过,杨纵英一把抓住索阿可握剑的手,使其无法拔出剑来。再看杨纵英微微一笑,道:“那就一起死吧!”
索阿可本来泪流满面,失去理智,闻此言却是一愣。只见杨纵英抽出摄珂剑,对着铁链一剑弹出,铁链当即而断,二人双双落崖。
杨纵英凭着最后模糊意识,无力地将剑一次次插向崖壁,却再也插不进去了。远远看去,只见崖壁上一道火花自上而下快速闪过。随后,“啪啪”两声,索阿可,杨纵英先后落地。
这峭壁下是一山谷,昨夜天降大雪,山谷中积雪颇厚。纵英落在雪地上,半晌后,竟渐渐恢复些意识,知道自己还没死,只是浑身多处重伤,迷迷糊糊,不知东南西北地向前慢慢爬动。正爬着,感觉脚被人从后面抓住,回头一看,只见索阿可口鼻两耳出血,却也没死,只是死死抓住他的脚,口中还不时呻吟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杨纵英另一只脚一脚踢在索阿可面门,再看索阿可,终于放开手,趴在那里没了动静。
杨纵英继续向前爬着,不知爬了多远,终于,爬不动了,慢慢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杨纵英听到耳边有声音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纵英,纵英。”杨纵英微微睁开双眼,却见到师父张三丰真人微笑着缓步来到他的跟前,轻声对他说:“纵英,跟我回去吧。”杨纵英眼泪终于止不住了:“师父。。。”
随后,便感觉有人一拉自己后脖领,将自己向前拉着。杨纵英一闭眼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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